爱华网美国现代电视史的颠覆者、充满无限创造力的喜剧实验室、叛逆型大众娱乐精神背后的商业逻辑
文/倪妮
没有特效，不见色情，人物不会魔法，汽车不能变形——在连一只会做饭的小老鼠都住进3D宫殿的年头里（《料理鼠王》），今年7月到10月，全美国（甚至全世界）的民众却在热烈讨论一部坚守极简主义的2D动画片。 上映89天之际，《辛普森一家》电影版虏获了全世界5亿多美元的票房，最多的时候，辛普森一家占据了全美近4千个影院。 尽管《辛》在票房上轻易打败了《料理鼠王》及《变形金刚》，但这部“十年磨一剑”的卡通电影的真正魅力却并非票房可以解读。在登上大银幕前，它已经在电视屏幕上风靡18年，是美国现代电视史上少有的长寿剧集。
不过，早在该剧播放第一季之时，就有电影公司与创作者马特·格劳宁（MattGroening）和制片人詹姆斯·布鲁克斯（JamesL.Brooks）接触过，洽谈有关将其改编成电影的意向，甚至，福克斯公司在1997年正式为其电影版本注册了官方网站。 然而，由于彼时《辛》的班底还不具备足够人力，无法身兼影视制作的双重重担，直到2003年11月，电影版才被正式提上日程。在电影故事诞生前，每一个人的结论出奇地一致：电影版本绝不能只是简单扩写剧集中的故事，而要保留几位主角不可替代的个性特色，后者正是《辛》延续本世纪最成功的卡通传奇的根本所在。这是一个折磨人的过程。片长只是一集电视剧的三倍，却花掉了创作团队几百倍的时间。所有努力，旨在将一种反叛型的大众娱乐精神传递下去——这种精神以幽默的形式对现实生活反唇相讥。 然而，传递是以无数细节搭建起来的，这需要主创团队在长达二十年的时间内保持对现实社会的审视，并将“实时”思考转化为情节和语言展现出来，这可谓创新，也可谓精神产品的传统智慧所在。当影片一开始，爸爸荷马·辛普森（HomerSimpson）毫不留情地叱责那些去电影院观赏免费动画片的人是“超级大傻瓜”时，再次遭到嘲弄的熟悉感觉击中了观众的深层趣味：“辛普森一家没变——辛辣依然、讽刺仍在！” “该死的你是谁？” 如果要推荐一部最能反映美国社会和美利坚精神的剧目，也许非《辛普森一家》莫属。有人甚至将该剧作为是否了解美国文化的测试品：如果每个笑话都能看懂，你基本上算是了解美国主流社会；如果每个笑话都笑了，那么就说明你已品得美国文化三味了。 难怪么，《辛》片的制片人布鲁克斯是个地道的美国佬。不过辛普森一家的诞生却纯属偶然。20年前的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马特·格劳宁(MattGroening)的漫画作品《地狱里的生活》，主人公没有颜色，只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黑白画。正准备为福克斯的电视节目《崔茜·尤玛秀》(TheTracyUllmanShow)制作动画短片的布鲁克斯立即意识到，这正是他想要的。由于格劳宁害怕会因此失去版权，当场创作了“辛普森”所有的家庭成员。 他完全按照自己的父母和姐妹，为这一家人依次取名为荷马（Homer）、玛芝（Marge）、丽莎（Lisa）以及麦琪（Maggie），并稍微改变了一下“brat（译为小家伙）”这个单词、将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鬼头命名为巴特（Bart）。此时，两人或许并未意识到，他们正在创造历史。 据格劳宁事后说，他当时的确也有一个隐秘的志向：要制作一部电视系列片，仅在《崔茜·尤玛秀》上的短暂露脸很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但对当时只有三个人的动画部门来说，平均每周60—80个小时的工作强度已让他们难以消受。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小团队充满了富有才华的人，这为辛普森日后的成功奠定了坚实基础。比如色彩师乔治亚·培琉西，正是她赋予了玛芝湖蓝色的头发，以及所有角色鲜黄的皮肤。 1980年代末，动画片无论在人物造型还是在情节上都欠缺创意。动画制作人总是习惯性地仿照华纳或迪斯尼等公司的模式进行创作，以致许多学者认为动画节目只适于儿童观看，即使在黄金时间播出，也难以取佳绩。因此，这一时段经常被具有教育意义且甜蜜完美的家庭系列剧所统治，缺乏幽默精神对现实生活的提升。《华盛顿邮报》曾就此评论道：“高贵的人们正经历着没有笑容的艰难时刻。” 这促使制作团队们思考如何创造有着微妙情感的复杂人物。除了辛普森家族外，该片还有30余个次要人物。正如电视剧的编剧之一，同时也是电影版导演的大卫·斯尔维曼（DavidSilverman）所言：“有哪部系列幽默剧会囊括30余位次要人物，并个个具有自己独特的性格和怪癖，等着你去挖掘他们的内心？”《辛普森一家》做到了。在1980年代末，这部影片真正在创作意义上开创了动画片的新模式。 不过，由于时间紧张，《辛》首次公演时间被拖到1989年圣诞档期。糟糕的情绪明显反映在了剧中人物身上，当巴特对圣诞老人说出“我是巴特·辛普森，该死的你是谁？”这句史无前例的无礼之语，美国轰动了。 该剧形成了美国社会的巨幅卷轴，代表着各式各样的社会阶层和族群。春田镇象征着美国，辛普森一家是最普通的美国家庭，他们用自己荒诞的经历讽刺着当代美国社会的生活和文化。人们普遍认为，任何领域内受到关注的个人、团体和组织，都有可能成为该片影射的对象。几乎所有的社会议题在剧中均有体现，格劳宁曲解看待社会流行文化的喜剧风格，经常成为很好的创作素材。当年美国副总统丹·奎尔犯了一个错将土豆这个单词拼为“potatoe”，一时传为笑谈。于是，巴特在学校的黑板上就写道：“应该是potato，不是potatoe”。 然而，这种嘲讽虽然犀利，却容易游走于低俗的边缘，分寸需拿捏得极其精准。《辛普森一家》将每个人曾经有的模模糊糊、以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大大小小的所谓恶念通过剧中人物一览无余地表现出来。当然，作为一部被《时代周刊》评选为“20世纪最佳电视连续剧”的美国主旋律动画片，它也夸张地放大善念，此举同样讨喜。 “辛普森”效应 《辛普森一家》一经推出就迅速凝结成一股风潮，并由美国最长寿的动画片衍生为一个文化现象。不过，支撑起《辛》剧成功的，不仅是制作团队的创造力，还有其背后福克斯公司管理层前瞻性的商业决断。 事实上，在1989年之前，辛普森一家仍客居《崔茜·尤玛秀》栏目之际，该栏目尽管颇受好评，但并未立刻获得轰动。在1980年代，正处在新生脆弱时的福克斯电视网缺乏更多的好节目来吸引观众。而面临着来自有线电视和独立电视网的挑战时，三大电视网越发显得老态和疲惫。这促使当时福克斯的CEO巴瑞·迪勒（BarryDiller）产生了放手一搏的想法。 正当迪勒还遵循着“传统”，将目光聚焦于夫妻或两代人之间的新关系时，布鲁克斯向他提出了将辛普森做成电视系列片的想法——这是他以前从没有想过的，所有人都喜爱的一分钟短片，当变成半个小时后会怎样，却没人能够肯定。 也许是《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一剧的成功大大增强了动画界的信心，总之，迪勒沉默许久后同意了，不妨试试吧，玛芝那一头特别的湖蓝色头发，没准能为福克斯打破僵局。 当迪勒给默多克看这个20多分钟的动画片并提出上述意见时，后者出乎意料地回答说：“不，我们要的比这更多！”据默多克事后回忆，那时他们对于制片上的投资很谨慎，因为“这对于塑造电视网的品牌关系巨大。”可见，具有保守主义倾向的福克斯电视网希望通过辛普森剧集保持锐气。 高收视率和巨大的商业利润甚至超出了福克斯的预想。部分绘制工作外包给韩国，成功控制了生产成本，该剧成为福克斯公司最赚钱的剧目之一，并打破了电视剧难过十季关的诅咒。 在1989年首演期间，还没有任何有关该剧的商品。而第二年，福克斯就与全球最大的玩具公司美泰签署了专利使用权转让协定。此后，该剧各种纷繁的衍生品很快出现，巴特玩偶在百货商店从来都是一扫而空，其T恤在北美地区保持着每天出售100万件的纪录，在非洲裔聚居区，还出现了许多“黑巴特”商品这个有趣的现象。 目前，这些黄色的奇怪小人的“声望”已成就了10亿美元的商品市场，从T恤到海报，“辛普森一家”和剧中配角的名字几乎无处不在。很多剧集被制成DVD和录像带发行，相关的游戏也随之出炉，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2007年的整个7月都变成了《辛普森一家》电影的宣传月，北美所有的7-11便利商店都被装饰成了影片中白痴便利店“快易店”(Kwik-E-Mart)的模样，并在货架上摆上了一些剧集里的著名食物。 辛普森老爹的口头禅“Doh!”被收入到《牛津英语大词典》，很多大学开设了专门课程，挖掘该剧的文化内涵，而且，它在1990年代将黄金时段播出的新动画节目带入了鼎盛时期。 为自己创作 然而，从1990年代中期，电视剧的基调和侧重点开始发生转变。一些评论人士称节目“变乏味了”。第一季《辛普森一家》平均拥有1340万美国观众，而到了第17季，这个数字下降为920万人。 但“辛普森一家”已变成了许多人的成长伙伴。无论如何，人们每到周日八点，都会习惯性地蜷缩在沙发上，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和1000万观众同看该剧。强烈的认同感与伴随感铸造的情感忠诚度何其坚固，以致会传染给他人，粉丝不断。 《辛普森一家》很懂得如何保持长期的吸引力，比如它所拥有的全明星配音阵容。从第二季开始，达斯汀·霍夫曼、麦克尔·杰克逊等人都希望能为剧中人配音。该剧明文规定：无论你是什么超级巨星，来到“辛普森一家”，你就要忘掉过去，融入其中。更为关键的是，这种独特的吸引力也存在于《辛普森一家》和自己的创作团队之间。在这个属于辛普森的世界，一切都要依赖创作人员的创造力。也正因为此，他们无论从物质上还是感情上都离不开“辛普森一家”。 50岁的斯尔维曼是核心创作团队中最年轻的一个，他将生命中的近三分之一时间都献给了该剧。他说：“不仅观众喜爱《辛普森一家》，它的创作者也喜爱它”。 也许正是这点，使《辛普森一家》得以在3D横行的电影界历久弥新。但笼罩在这个创作团队头上的，却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焦灼感，他们意识到，自己作品的评判标准，不是来自电视网，而是来自他们自己的剧作以往的辉煌。 保持新鲜血液的输入是唯一的办法。它就如同NBA的梦幻团队，不断号召说：“来吧，跟我们一起扣篮！”。该剧前后共汇集了七位主要编剧，以及数不清的导演、制片。 为“辛普森一家”工作，恍若身在一个伟大的喜剧实验室，你可以尝试任何东西，只要它有趣，没人能阻止你，即使是福克斯的高管们也不能干涉剧情创作，在精神产品的创造上，这也是其新思路源源不断的重要因素。“为什么大家会喜欢它呢……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在制造笑料时可没想过这些，我们只是自己觉得好笑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