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这是继超市、家电零售的连锁后又一陷入“零供危机”的连锁行业。事实再一次表明，没有规则的商业必然会导致不公正的侵害，最终祸及消费者
文/刘长江
北京图腾宝佳有限公司总经理董纯微把与百安居合作的三年称为充满屈辱历史的三年，图腾宝佳为百安居橱柜的第二大供应商。 不久前，董纯微和百安居橱柜的第一大供应商雅迪尔总经理崔寿官一起声讨百安居。 2007年6月4日至6日，连续三天，雅迪尔几十名员工前往位于上海浦东的百安居中国总部，向百安居追讨货款。6日，雅迪尔单方面宣布“由于百安居拖欠货款不付，正式在全国范围内对百安居停止供货”。 6月25日又将一纸投诉递交给上海市政府有关部门，要打一场“零供大战”。6月29日和7月8日的两场针对百安居的新闻发布会先后在北京和广州召开，成南北呼应之势，随后图腾宝佳等20个品牌的经销商纷纷响应，前往上海百安居总部追讨货款，对雅迪尔行为表示声援。 作为欧洲领先的建材企业，百安居自进入中国以来，曾经与中国建材企业建立了亲密的合作关系。但是从“蜜月”到“审美疲劳”，再到“离婚”，曾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最终还是撕破脸皮闹上公堂，这个过程仅仅只有四年的时间。 这是继超市、家电零售连锁后又一陷入“零供危机”的连锁行业，孰是孰非尚无定论。但无论结果如何，这场零供博弈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事件背后凸现的是，国内连锁行业相关法律的缺失以及行业潜规则暗流潜伏。 出人意料的揭竿者 很难想象在这次百安居零供冲突中，第一个“揭竿而起”会是雅迪尔，因为两年前，雅迪尔还是百安居在中国建材市场的一面旗帜，前者曾一度被称为百安居的“橱柜杀手”，它们之间的紧密合作曾经创造着行业奇迹。 那是2003年，那一年还是华东区的区域供应商雅迪尔看准了建材大卖场在中国走高的趋势，希望能借此东风把自己的品牌推向新的高度。在短暂的试探期过后，雅迪尔开始在百安居等大卖场上倾尽全力，甚至为了配合百安居的促销活动，专门定制两款性价比最好的产品，只在百安居出售，自己的门店都不卖。 雅迪尔的努力没有白费，双方很快进入“蜜月期”。作为重点扶持对象，雅迪尔得到了商铺较好的展示位置，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免费广告，和其他供应商相比，雅迪尔的待遇高出一筹。借力百安居，雅迪尔一冲至橱柜行业的销售头名，并在品牌上也和欧派、科宝、海尔齐名，成为业内公认的橱柜四大家。 彼时，百安居在全国范围内只有十余家店，但品牌已经被划为建材市场上规格最高的一档。服务标准和销售理念先人一步，在这一阶段扮演了市场素质拉动者的角色。而包括方太、帅康、老板、安信地板、立丰地板，甚至高端如科勒、TOTO等供应商悉数入住百安居，为百安居的中国事业“添砖加瓦”。零供关系的“和谐”发展，使得百安居的销售业绩突飞猛进，到了2004年，百安居已经把其他建材超市远远甩在了后面。 中国市场的“利好”使得百安居在2005年有能力收购欧倍德，于是在中国建材市场形成绝对优势的百安居，开始了扩张的步伐，截至2007年5月，百安居的店面已达59家，仅收购欧倍德就一次性增开21家店面。但百安居在扩张的同时，成本和收入的平衡被打破。 在前期“美满婚姻”的基础上，雅迪尔与百安居展开了更深层次的合作，并于2005年5月1日，结成战略合作伙伴，由原来的区域供应商升级为全国供应商，跟随百安居南下北上扩张，在广东、浙江、青岛办了三个工厂，开了四十余家店，总投资已超过千万。 结成战略合作伙伴之后，双方合作的第一动就是发动价格战，以两款较市场同类产品价格优惠近一半的雅迪尔新品橱柜，在百安居北京、上海、深圳、广州、无锡、南京、青岛、哈尔滨等11个城市同时促销，令业界十分不满，雅迪尔也因此被戴上“橱柜杀手”的帽子。 “雅迪尔的这种做法曾一度在橱柜界引起公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百安居的橱柜供应商告诉《经济》。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铁杆儿合作伙伴，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一年多之后，双方的矛盾开始爆发。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为何昔日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在仅仅一个年多就反目成仇，势同水火？为何曾经在价格战上“白刃向相”的竞争对手，抛弃前嫌，成了盟友？在百安居和雅迪尔、图腾宝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已无可奈何，别无他途。”崔寿官表示，因为百安居累计近1800万元的欠款几乎将企业推到了濒临瘫痪。 “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开不出工资，没钱买原料，工厂面临断炊，这都是百安居逼的，不给钱，我们只能抗争到底了。”崔寿官对媒体表示。 据崔寿官介绍，2005年、2006年期间，百安居擅自扣除雅迪尔货款1200余万元。其中包括安装服务费200多万元、咨询服务费20多万元、广告返利100多万元，同时还拖欠今年以来的货款540万元，“目前公司已经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生产基本停止，由于已经面临生存问题了，不得不揭竿而起。” 崔寿官的说法得到董纯微印证，董告诉《经济》，百安居欲与图腾宝佳签订2007年的合同，但其扣点竟高达37.2%，到“五一”还要在合同约定之外扣除10个百点的促销费用。 “百安居采购系统的工作人员在节日促销时与供货商电话沟通时公然称，‘我们要开始抢钱了’，平时则不断暗示甚至明示我们降低生产成本。”董纯微说，图腾宝佳在东方家园和好美家的扣点仅为15%-17%，而在百安居加上“五一”促销的扣点，竟高达47.2%，因此图腾宝佳最终选择退出，而此时，已被百安居拖欠或账扣货款近2000万元。 但是，对于雅迪尔和图腾宝佳指责，百安居则表达了相反的看法。 “我们的确收取了一些费用，比如促销费、培训费、管理费、广告费等，但是那些是合同上规定的，百安居不会扣合同外的款项;我们也对雅迪尔进行了扣款，那是因为雅迪尔在2006年没有完成销售保底数额，经我们协商，他们全年的任务是8000万元，但是雅迪尔只完成了5000多万元。”英国翠丰亚洲有限公司首席代表，百安居执行副总裁徐成栋表示。 6月21日，百安居的投资集团在新浪网发表了针对雅迪尔事件的事件说明，称百安居与雅迪尔合作6年以来，雅迪尔从未对百安居收取的各项费用提出过异议。 但没有提意见，并不能说就没有意见。 之所以被逼到绝境才奋起反抗，崔寿官解释是，很大程度是由于“被套住了”。“雅迪尔是百安居全国40多个店的供货商，并且陆续为百安居在广东东莞、浙江杭州以及山东青岛投资设立了3个工厂，投资逾千万元，如果轻易撤离百安居，我们在百安居供应体系的1000多万元投资就会成为泡影，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低三下四，从来没有敢大声说过话！” 崔寿官声称，百安居就是利用供货商的畏惧心理，无情地压榨供货商，尤其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国内民营企业。 另一位供货商的解释是，“如果要撤场，就得按他们的售价把所有没卖出去的货给买下来，比如供给百安居是100元，百安居加价后卖160元，你就得用160元的价格买下所有存货，供货商当然是血本无归了。另外，要撤场的话，百安居还要扣除各种促销费、保证金等，损失更加惨重。”正因为如此，很多供货商都对百安居欠款敢怒不敢言。 董纯微告诉《经济》，在百安居进入中国过后，大大小小的橱柜厂商走马灯式的换了不知多少家，有的厂商进场不到一年就撤出，相对来说图腾宝佳与百安居四年的合作算起来是相当长的了。“小厂商撤柜相对轻松一些，没有太多的货款压在超市，但像我们和雅迪尔要从百安居里撤出，就得做好‘割肉’的准备。” 零供矛盾待解 无论是百安居，还是雅迪尔和图腾宝佳，这显然是个双输的结局。 事实上，这起百安居断货事件并非新鲜，近年来，从国美到苏宁，从沃尔玛到家乐福，零供之战屡见不鲜。 “中国零售业到了转变增长方式的关键阶段。”去年9月22日，在2006中国零售商大会上，商务部副部长姜增伟亦告诫国内零售企业，销售额好比地面上的“花”，利润好比地下结的“果”。只有既“开花”又“结果”，零售企业方能具有长远竞争能力。 他指出，数量扩张的增长方式难以为继。如果说十年前中国零售业的增长主要*社会经营主体的增加，那么近十年的增长则是更多地依*企业规模化和组织化程度的提高。 针对此，去年10月13日，商务部、发改委、公安部、税务总局、工商总局五部委联合发布了《零售商供应商公平交易管理办法》，其中第六条第四款明确规定：零售商不得滥用优势地位“强迫供应商无条件销售返利，或者约定以一定销售额为销售返利前提，未完成约定销售额却向供应商收取返利”。 但是由于缺乏法律效力，依旧无法撬动零售商在市场经济中占有的强势地位。至今，全国各地的供货商对缺乏商业信用，却能高枕无忧继续经营的零售商仍无可奈何。对于欠款问题，供货商更是战战兢兢、草木皆兵，追债也成了经营过程中的有机组成部分。 针对此次百安居断货事件，中国建筑装饰协会厨卫工程委员会秘书长田万良、副秘书长胡亚男认为，这个事件再一次表明行业信用评价体系建立健全的紧迫性。这一事件同时暴露了超市高额扣点，最终交由广大的消费者埋单，已经构成对消费者利益的侵害。 中国零售业研究中心副主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李飞教授认为，制造商和零售商之间的矛盾，国外一般是通过公平交易仲裁委员会来仲裁，从而决定制造商和零售商之间谁违反了公平交易法则。中国也应当加大力度，出台更具权威性和操作性的法律。 而就在此次断货事件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深圳市供货商联合会在7月初启动“零售商货款结算风险预警机制”，根据该机制，供货商只要登录www．lgck．com．cn或www．零供参考．com，进入“零售商信用档案”栏目就可以查到零售商的基本资料、货款结算时间、供货商投诉情况等，从而使供货商对该零售商有一个较全面的了解，以规避风险。 同时，深圳市供货商联合会还将对拖欠和变相占压供货商货款数额较大、期限较长的零售商，及时通报商务主管部门，并提示相关供货商。目前，供货商联合会已对20多家供应商进行了监控。
行业信用评价体系、公平交易仲裁机构以及“零售商货款结算风险预警机制”等等虽然看起来比较遥远，但这不失为破解这个零供“死结”的方法，反而比缺乏法律效力的管理办法更为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