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本刊课题组 特邀嘉宾/张彦 金朗
一方面常听到“科学发现到此结束！”“科学发现已经终结！”等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一方面无法解释的另类现象又层出不穷，于是我们不禁要问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究竟有没有尽头？有专家认为，基础理论的发现已经到了尽头，只有小打小闹修修补补的发明还在不断翻新；但有些学者并不这么看，认为基础理论的发现并没有探索到尽头，技术发明更是没有止境。我们还是来听一听专家学者对科学的阐释吧。 1、2007年学界掀起一股反思中医学的热潮，相继出版了类似作品数部，期刊、报纸上也一时充斥类似争鸣文章。反“伪科学”知名斗士也加入了词锋甚利的中医学批判，批判之批判更是层出不穷。我们想请问一下，如何定义“科学”、“非科学”与“伪科学”？ 张彦：科学在汉语中是外来词，但也可以说不是外来词，因为语言不禁止任何组合，当初翻译Science之所以选择“科”字来描述这一概念，是因为“科”有分类的意思，它与宗教的“宗”字恰好是思维的两个方向，科学是侧重分析的学问，宗教则是侧重综合的学问，科学重视对细节的捕捉，宗教重视对整体的感悟，两者是可以殊途同归的，要对科学作一个确切的定义，的确不容易，勉强表达就是，科学是研究个体规律的学问，宗教则是研究整体规律的学问。既然科学的研究对象是针对分支规律的，那“非科学”就可以这样理解，它不是研究枝叶的，而是研究根本的，是更高层次的科学，对“非科学”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不科学，不科学是更低层次的科学。而“伪科学”呢，就是将低层次的科学冒充为高层次的科学，例如利用魔术技巧做成的事情却宣扬成是用念力完成的，这的确有伪科学的嫌疑，但仍然不能断定人家是伪科学，人家是否用了魔术技巧需要证据，不能自己用魔术技巧能做到的事，就认为别人也是在用魔术技巧完成的，这种反伪不彻底，是一种很粗鲁的行为。反伪斗士对中医的批判就是如此，只承认中医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中药价值，不承认中医的哲学思想，否认中医理论对用药的指导作用。 金朗：中国的传统学问是一个大一统的模式，在此模式下，分化的各个学问分支，都秉承了“推天道及人事”的天性般的特征，只是在“推及”何类人事上存在分工，而在中医学，所持之“术”都不过是把从天道规律来的关于生命健康的技术作用于人身或人身旁之动物，以取得人或身旁动物形神安健的功效等等。显然中医具有科学的特征，即它的细分性，只是它在分支上，不仅是向内的，也是向外的，它在时空的分支方面比当代科学发现更辽阔，正是因为这一点，中医有“非科学”的特征，有“前沿科学”的特征，由于无法在科学分支上对号入座，被某些反伪斗士排斥在科学的门槛外，误以为是伪科学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真正有科学探索精神的人来说，“非科学”恰恰是“科学”之母，是自我超越的一个契机，粗暴地否定中医，是对科学精神的践踏，丧失了科学赖以存在的基础。随着软件业的深入发展，软件业的开发应用于中医的领域极广，如果把科学的大门关闭，是科学的受创，而不是“伪科学”的失败。 2、每次重大科学发现都以为穷尽了宇宙中的所有规律，但不久总能发现不合规律的特例，从而激发出更新的重大科学发现，牛顿的万有引力理论，很精致，以为没人能超越，但相对论超越了它，软件的升级也是如此，总能不断地升级，是不是生物领域的进化论思想，也适合描述庞大的宇宙？张彦：日心说超越了地心说，银河核心说又超越了日心说，河外星系核心说又超越了银河核心说，再后来又被宇宙平权说（处处核心说）取代，这个发现过程是不断超越的。这个超越过程就是由无数科学家共同完成的，开普勒虽然没有太象样的理论用来反对地心说，但他敢于超越，并且超越后并没有破坏原先的理论，新理论是兼容旧理论的，而不是粗暴地排斥旧理论的。开普勒支持哥白尼的主要原因是哥白尼的体系有更大的数学的简单性及和谐性的缘故。他说：“我从灵魂深处证明它是真实的，我以难以相信的欢乐心情去欣赏它的美。”可见开普勒支持日心说的主要原因是“欣赏它的美”。他是用“心灵深处证明它是真实的”，言外之意逻辑上还是证明不了。但没关系，它的真实性丝毫不受影响，因为它太“美”了。进化是一种积极的超越，这种进化的信仰推及到了整个宇宙是正常的事，但从大尺度宇宙看，成长中的宇宙，一定得到了更高级宇宙的呵护。达尔文进化论思想是对的，但天地间的天生论思想无疑更正确，把它可以理解为一种神速的不可思议的进化论。
金朗：其实当时哥白尼不但从道理上证明不了地心说的错误，而且他的日心说还有着巨大的论证缺陷，比如：如果地球围绕自己的轴旋转，那向上抛出的物体下落时岂不要落在抛出点的西面吗？面对这种“常识性”的疑问，哥白尼其实是无法应对的。他知道按自己的体系推论的结果简直荒谬绝伦，但是他依然不为所动。在如此论证的困境中，他依然斩钉截铁地怀疑那个明显“对”了的结论，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科学要想健康发展就要容忍这种没有道理的“异端思想”。 当德国工程师胡布尔问电磁波的发现者赫兹能否用电磁波来进行无线电通讯的时候，赫兹就回答，那“大概得有一面像欧洲大陆那样大的巨型反射镜才行”，换句话说就是不行。其实马可尼也没有“那样大的巨型反射镜”。他只是靠着一股“蛮劲”，“盲目”地把电磁波发向了大洋彼岸，结果居然发射成功。 马可尼是在自己实验成功以后才知道有那个“反射镜”的，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实验可行性的道理在哪里。如果在他实验成功之前你看他的所作所为，至少在表面上看上去好像特别缺少科学精神，而那种阻止他实验的人看起来倒是充满了“科学和常识”。而恰恰是像马可尼这样敢于怀疑“科学和常识”的人才会创造真正的科学奇迹。 3、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有没有尽头？既然没有尽头，科学为什么要设门槛排斥某些标新立异的发现？若说有尽头，那为什么要以不可一世的精英自居？为什么中国时下会更加剧烈的演绎着“他乡月亮更圆”的剧目，用“科学”来封杀不同属的另类者？ 张彦：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是否有尽头，常常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有人说，好事都给先到者抢了，后到者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事，甚至还有人说，那么多精美的唐诗宋词，假如前人没写，我可能写得出，但既然已经写了，我再也写不出更好的了，科学发现也是如此，重大发现，都让前人做尽了，我们后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即使想到了也不过是在抄袭古人的东西，古人又在抄袭更远古的古人，后浪推前浪的可能就是后人比前人还善于找到更远古的古人学习。 科学可分为有标准有尽头的科学与无标准无尽头的科学，反伪斗士是用有标准的科学去攻击无标准的科学，这就好比小孩玩蒙眼抓人的游戏，如果不是故意逗着玩，蒙眼的怎么能抓得到明眼的呢？偶而被蒙眼的抓到几位，千万莫以为眼睛看不到的人就是科学警察了。金朗：若科学动辄封杀异端，是科学自我矮化的表现。科学的确需要精确，需要明确尽头，从而建立秩序，但科学还需要发展，需要到尽头之外去开辟新的领地，这就好比一个屋子，用篮球度量有多大，用乒乓球度量有多大，用原子度量又有多大，都会有不同的答案，没有止境。科学精神恰恰是对已知的超越。当年哥白尼反对地心说的时候并没有满足已知的现象。其实在此之前的托勒密的解释除了太繁杂以外是相当成功地，换句话说，哥白尼反对地心说的时候并没有停留在常识上。他反对地心说是因为那个地心说让他感觉不舒服，感觉不满足。感觉不舒服，那就值得怀疑，哪怕它在常识上无懈可击，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
许多人以为只有那种富有戏剧性的预感才算预感，比如有人梦里梦到第二天做某事有危险，所以“无故”取消了这个活动，结果躲过了那次危险。这种情况当然算预感，但并不是只有这种特别有戏剧性的情况才叫预感。事实上我们获得预感的恩惠的情况是非常普遍的。我们之所以常常不知道获得的恩惠的来源就是因为我们不熟悉预感的特征，预感往往不在常识中。如果把科学比着一张大网，那么潜科学就是海水，科学的大网是囊括不了的，用大网隔离海水，徒劳矣。 4、“反伪斗士”的确有许多东西说的不错，可惜自以为是、太目空一切，以为拿着科学就可以丈量天下，把科学放到了宗教裁判所的宝座上，把科学家的挑战精神等同于对传统价值的蔑视，以小人之心度“科学”与“宗教”之腹。请问我们要以怎样的心态学科学，用科学？ 张彦：是有个自诩“反伪斗士”的人写了本破解世界之谜的书，本来是本讲解世界之谜的书，却标榜是他在破解世界之谜。既然这些迷不是他自己破解的，那就是收集来的，充其量也只是个阐释者。把收集来的东西称作自己破解的，这是不是和“反伪斗士”们一直提倡的学术打假背道而驰？其实科学本身对很多事实也不是那么非常确定，科学体系本身也存在互相的矛盾和不兼容，科学本身也需要发展和改进。你又如何能够只依据今天的一套理论，来否定任何改变的可能呢？当你只知道圆周率是3.14的时候，你又怎么能言之凿凿地说，没有3.12415926的说法呢？当你只知道平面几何的时候，又怎么知道会出现非欧几何呢？ 人们都认为科学原理是永恒不变的。可是这是个错误的哲学观点，人们终于发现科学只是相对稳定，而不是永恒不变，人对世界的认识只会随着科学的发展越接近世界。没有绝对的真理，真理在发展，因为世界过多的是无知的对人类来说，只存在谁能更好的解释世界。 金朗：科学的傲慢，就是自虐。有真正科学精神的人是不会错过自我解放的机会的，他不会满足于业已能够理解的道理，如果能找到一个能够兼容已知真理的新真理，有科学精神的人是会欣然接纳的，而某些人却以井底之见来打倒一切，拒绝跳出去看，也不许拿进来看，谁说井外有大海，他就蔑视谁。当他们发现科学的头衔很风光的时候，生怕肥水流了外人田，立即设门槛，把可能抢饭碗的人拒之以千里之外。自己不理解宗教，却说科学家大都是不相信宗教的人，把科学家挑战宗教，验证宗教发现，理解为是不相信宗教，蔑视宗教，其实科学家是用怀疑精神去接触更深层的宗教发现，与反伪斗士们的恶意怀疑不可同日而语。 5、科学需要怀疑精神，但不是低估他人的精神，也不是以自己理解为标准的精神，真正的怀疑精神是一种超越（善意的怀疑论者），而不是无知的胜利。瞎子眼里只有黑色，他怀疑还有其他颜色，对于健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可生气的，明眼人的解释动机只有一个，希望瞎子配合一下，把眼睛治好，能够重见光明。“反伪斗士”后来大多数都是一群恶意的怀疑论者，请问如何让“反伪斗士”们明白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的道理，因为真明白了就不会强词夺理了，就不会象病毒一样到处蔓延了。 张彦：不错，怀疑精神是真正的科学精神。只有容忍和鼓励对看上去显然“荒谬”的事物的不断探索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而反伪斗士等人对所有讲不出或暂时讲不清道理的事物都要斥之为“荒谬”甚至欺诈。所以他这种所作所为常常伤害了人们最宝贵的的科学探索精神。 科学研究需要宽松自由的环境和坚定的信念。科学探索不是盲人摸象，是需要理论和基础的。任何科学的理论都是随时代的进步，创造、丰富、改进甚至否定部分自己，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说自己已经完善了。人类现在的科学技术只不过是浩瀚无边的科学海洋中的一桶水，而有人要用这桶水甚至用这桶水中的一部分做基础，来探索大海中其他的奥妙。
金朗：古往今来的科学巨人，对这种“功夫外”的事情都不敢轻易判断，某些人的草率反伪是粗暴的，他们的做法禁锢了思想，扼杀了灵感，而且冠以科学的名义。“科学”二字都从来没有被他们玩弄得如此下贱过。他们俨然一副科学卫士的样子，别人研究什么似乎需要他们审批，难道他们要控制科学研究的方向吗？谁见过科学的全貌？谁有资格来评判对错？现在几乎所有的反伪人士，反的并不是他们自己专业里的新思想，新学说。他们都不是科学权威；也不是哲学权威；连专业权威都算不上，却做着权威都不能轻易做的事。 如果你仔细观察反伪斗士所反对的东西，你就会发现他容忍不了所有不能界定的东西，也就是说，所有不能界定或不能量化的证明的东西他都要斥之为假的或伪科学。比如他们攻击中医的主要依据就是中医理论“无法界定和证明”，再比如他攻击中医的元气论和经络论时所依据的就是气和经络都“不像基本粒子那样具有实在的物质基础”。 科学精神本质上的确是怀疑精神。反伪斗士等人看上去也很有怀疑精神：他们几乎什么都怀疑。但是他们的怀疑是针对道理之外的东西的，换句话说，只要在目前的道理上说不通，他就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前两年，那位四川的中医辟谷49天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几乎全国人民都不觉得有太多疑惑，但是他们觉得解释不了就是有假。善意的怀疑是很可贵的，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式的怀疑，只会拖累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