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直面金融危机
越南问题专家、广西社科院副院长古小松认为,越南经济现在确实存在问题,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撰稿·季天琴
高达25.2%的通胀、持续扩大的贸易逆差、过多的外债规模……越南到底会不会成为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诸多邻国替它捏着一把冷汗。近日,《新民周刊》采访了越南问题专家、广西社科院副院长古小松教授。古小松经常往来于中越之间,主张泛北部湾进行合作,曾提出南宁-河内-万象-曼谷经济走廊之建议。 《新民周刊》:你经常往来于中越之间,据你的观察,最近越南有什么变化? 古小松:我第一次去越南是1991年,中越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前夕,作为中国专家团的一员出访河内。那时的越南比较像上世纪60年代的中国,街面上一片贫困破旧,到了下榻宾馆一看,空调还是前苏联淘汰下来的,基本不能用。 中越关系正常化之后,我每年都会去几次,每次去都感觉惊喜不小,但问题也不少。就拿交通来说,那时越南只有古老的木轮车和自行车,现在满街的摩托车被小汽车挤得东躲西闪。小汽车越来越多,也带来了不少烦恼——堵车的时间越来越长,它的基础设施还亟待改进。 《新民周刊》:媒体纷纷报道,越南现在就像一块摇摇晃晃的多米诺骨牌,遭遇诸多冲击,你见到的情况如何? 古小松:6月9日,我去中越边境上的老街看了看,当地的生活还是跟平时一样,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惊慌。当然,这只是个案,谈不上观察社会的整体情况。 我经常上网查看越南的媒体报道,如《越南人民报》、《共产主义》杂志和《经济时报》,这三份报刊相当于国内的《人民日报》、《求是》和《经济日报》,总体上它们比国内媒体敢言,也经常讨论政策得失,它们从4月份以来关注最多的还是通胀,不过并没把自己视为快倒下来的那个多米诺骨牌。前几天晚上,我和越南社科院中国研究所的前所长聊天,我们都认为,越南经济现在确实存在问题,通胀严重、股市暴跌,还有巨额的贸易逆差,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新民周刊》:很多金融机构和学者认为越南出现了“货币危机”或“金融危机”,你是否认同“危机”这一说法? 古小松:“危机”这个概念可大可小,关键看如何定义。如果要和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对比,越南现在的情形至多是轻度危机,我认为称之为“经济过热”更合适。越南现在的情形和中国1992年、1993年差不多,可以说是经济过热导致了泡沫。 《新民周刊》:那么你认为越南现在的状况是如何产生的? 古小松:投资过热肯定是最大原因。去年越南吸引203亿美元外资,中国是740亿美元,要知道,越南才8000多万人口。而且这些外资的投资结构有问题,很多都转到服务业和股市上,投资激增导致了资本泡沫。此外,越南2007年加入WTO,作为一个进口大于出口的国家,世界性的通货膨胀很容易输入越南,越南去年就进口了很多原材料和机械产品。 《新民周刊》:当初有没有避免这种情况的可能? 古小松:过去一年里,越南在保持经济快速增长和控制通胀中陷入了两难境地,政策的优柔寡断使越南错失了最佳时机,去年越南的的通胀率就达到12%以上,控制通胀的最佳时间就是去年下半年到去年年底,现在采取措施的话就稍稍晚了些,所以造成的影响就比较大。 《新民周刊》:越南经济有无可能实现转机?或者说,这场动荡有无可能转化成机遇? 古小松:应该说越南是有治理通胀的经验的,它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通胀率一度达到300%以上,最后还是被压下去了。目前越南已经采取了不少措施,比如说加强了外汇管制,汇率也开始稳定,以前越南的外币流体比较自由,我们在旅馆和商场,都可以随便兑换美元,现在就受限制了。越南政府还要减少财政开支,前几天越南总理阮晋勇发表讲话,宣布2009年要重点治理通胀,还下调了今年的经济增长率,它是下了决心要在经济增长率和控制通胀中取得平衡的。如果越南政府将外资引导到好的投资项目,比如说基础设施方面,坏事或许也会变好事。 《新民周刊》:1997年,泰铢被国际投资者认为高估后,被全球投资者做空。目前,越南有没有可能出现由通胀带来货币贬值并造成危机重演? 古小松:这次即使有货币贬值,估计也是因为越南本身有多种意见,不少政府智囊以前就主张越盾贬值,刺激出口。就传染性而言,我觉得应该没那么严重,越南经济体较小,和1997年的泰国不同,越南的货币在理论上不能自由兑换,也为越南的金融安全设置了一道安全阀。我相信亚洲不会再出现像1997年那样的普遍危机,亚洲经济经过上一轮的危机以及随后的经济改革,经济基本面的健康状况已经明显改善。 《新民周刊》:越共中央总书记农德孟此前访华,坊间猜测是来寻求支援的,你怎么看? 古小松:农德孟访华的目的主要是推动中越战略合作关系的发展,从时间上看,他在6月2日就结束了访华,国内外媒体是在6月3日之后才在越南金融震荡上大做文章的。 我个人认为越南现在应该还没这个需求。这个国家其实钱很多,外国投资逐年增加,最近有个加拿大公司居然投资了42亿美元,在胡志明市的海边建赌场和度假村。此外,海外的越侨每年寄回来约50亿美元,还有来自亚洲银行、法国、日本等外国机构和政府的直接援助,每年约30亿-40亿美元,越南不缺钱花,关键是怎么花。 《新民周刊》:你觉得中越经济体有何异同?中国应从中吸取什么教训? 古小松:越南的革新开放模仿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两者模式都差不多。相较于越南,中国现在也存在股市、楼市过热的现象,越南的经历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非常宝贵的经验教训,即过于追求经济增长,不对通胀采取及时、果断的措施,很可能酿成巨大风险。此外,在外汇管制和资本市场的开放上,中国也需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