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他们业务做的不错。”当地金融监管部门的人士这样评价。
“他们的前途很不明朗。”当地金融监管部门的人士也这样说。 农村金融中有太多的悖论，作为国内首批新型农村金融机构试点之一，东丰诚信村镇银行就占有其一。当踏踏实实将每一分贷款都放到农户手中之后，村镇银行却看不清自己明年的出路在何方。 是经营模式出了问题？是生存环境存在问题？还是其他问题？
文/柳瑛 李欣
热络还是严寒？ 10月12日，秋意渐浓。中国银监会在晚间宣布，经国务院同意，将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的试点范围，由原来的6个省（区）扩大到全国31个省（区、市）。而银监会主席刘明康上半年接受采访时还曾表示，6省区试验通过后，明年再扩大到全国。推动农村金融向前迈进心情之急，由此可见一斑。 而此时，吉林省辽源市的东丰诚信村镇银行（下称诚信村镇银行）正在感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高管们为资金和政策不断奔走。如何勉力度过接下来的“寒冬”，颇需费一番脑筋。 鲶鱼遇到鲸鱼 村镇银行与贷款公司、农村资金互助社，一同构成银监会3类新型农村金融机构。东丰诚信村镇银行是国内首批4家挂牌成立的试点机构之一，于今年3月1日正式挂牌成立。 与其他银行不同，村镇银行大大放低了准入门槛。和动辄数亿元资本规模的银行相比，在县（市）设立的村镇银行最低注册资本只需300万元，乡（镇）设立的只需100万元。诚信村镇银行注册资本金达到2000万元，大大超过了最低限。和此后接连成立的其他村镇银行相比，也算“个头儿”最大的几家之一。 在经历了多年探寻与尝试之后，人们对新型农村金融机构给予了厚望，希望借此打破农村金融的僵局，改变近10年来金融机构在农村“只退难进”的局面，为三农的发展提供足够的金融支持。 由于商业银行的大批量退出和邮储只存不贷，在村镇银行进驻农村之前，农村市场最主要的金融机构就是农村信用社。2006年底的数据显示，农信社投向农村的贷款占农村全部贷款的80%以上，构成了绝对垄断。 垄断使不少农信社的日子过得安逸舒坦，缺乏主动为农民服务的动力，而村镇银行在诞生之初，一度被视为能搅翻死水的“鲶鱼”。银监会的领导也提出，农村金融市场长期缺乏竞争的状态已经十分严峻，希望藉新型金融机构改善广大农村地区金融机构网点覆盖率低、金融供给不足、竞争不充分的状况。 然而，诚信村镇银行这只“鲶鱼”下水后即发现，要面对的不是沙丁鱼，而是一只鲸鱼。农信社尽管存在人员多、利润薄、包袱重的痼疾，但其多年来形成的规模优势难以撼动，对当地情况更是了如指掌。这些都是村镇银行无法相比的。 “东丰县当地农信社的贷款规模已经达到10亿元，我们才是1000多万元，太小了，现在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诚信村镇银行副行长林涛认为，他们对农信社的冲击实际很小。 当地金融机构的网点数量，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林涛的说法。东丰全县设有金融机构营业网点84个，县域内有41个，诚信村镇银行唯一的网点位于铁路旁边，“属于神经末梢了，地理位置不占优势。” 对于不起眼的村镇银行，其他金融机构也几乎不放在眼里。作为新兴农村金融机构，不乏到诚信村镇银行考察的同业，有的考察完出门就很放心了：再给你10年工夫我也不怕你。 资金之惑 如果仅仅是初期规模小不足惧，诚信村镇银行更为头疼的是，稍一发展就碰到了天花板——可供放贷的资金不足了。 截至9月末，诚信村镇银行的贷款余额超过1410万元，贷款累积发放额2262万元。贷款总户数达到1554户，全部为小额贷款，人均贷款不足1万元。 与风生水起的贷款相比，9月末诚信村镇银行的存款余额只有365万元。出于流动性需要，其中要留出一部分作为备付金，所以目前贷款所用的资金，主要来自于初期2000万元资本金。由于前期还有一些必要的费用支出，开展业务仅半年，诚信村镇银行能够动用的资金就几乎没有了。而东丰县229个村中，诚信村镇银行已经开展业务的才69个，就不敢再大范围推进了。 “我们确实条件有限，点儿少、底儿薄，从硬件到软件和当地其他银行都没法比。而且吸引老百姓来存款也需要一个认识过程。”诚信村镇银行董事长兼行长孙翔说。他10月中旬刚刚接替原董事长来到这里，就开始为找资金发愁。 如果说贷款领域要面对农信社一家对手，在存款领域，当地每家银行都让小小的村镇银行无法望其项背：传统的工、农、中、建四大行，邮政储蓄、农信社，不仅都经营多年，其国字号背景更是让老百姓心里觉得踏实。拥有个人资本的诚信村镇银行，往往被当作“个人开的银行”，规模又远不及其他机构，这样的新面孔要想建立起足够的信誉，谈何容易？ 纵观中小银行的存款发展之路，初期往往要靠大股东的支持。尤其对于城市商业银行等当地政府持股的金融机构，政府常出面拉存款使其迅速壮大。但诚信村镇银行不同，其发起人及最大的股东是辽源市的城市信用社（出资750万元，占总股本的37.5%）；另有3家非金融机构（共出资600万元，占30%）和6个自然人股东（共出资650万元，占32.5%）。虽然名字包含东丰二字，但东丰县的政府、企业和个人都不持有村镇银行任何的股份。 有些同期成立的其他村镇银行，如仪陇县惠民村镇银行，借发放大股东南充市商业银行的银行卡招揽存款，利用母行与其他行的联网使农户资金实现异地取款。但诚信村镇银行的大股东原本是城信社，和城商行的业务本来就存在一定差别，偏偏大股东还处于变动中——10月26日，长春市商业银行吸收合并辽源市城信社、吉林市商业银行，组建为新的吉林银行并挂牌。吉林银行成为新的大股东后，对于村镇银行的支持力度能有多大还不知道。而且，吉林市商业银行还是另一家村镇银行——磐石融丰村镇银行的发起人及大股东。这更给未来增添了几多变数。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由于股市近年来收益颇高，包括东丰县在内，辽源市今年金融机构整体存款增长情况都不乐观，不少资金都转为炒股或者买基金。东丰县海通证券的营业部去年底开户总数只有1000户多一点，现在已超过2000户，翻了一番。县内还有投资青岛楼市等其他领域的，资金外流情况明显。 与此同时，央行为引导农信社贷款调整的投放节奏，改变投放偏快状态，正在为农信社富裕资金寻找出路。10月中旬，央行重新启动了特种存款业务，吸纳资金的主要对象就是城商行、农信社等中小金融机构。 环境之忧 资金焦虑之外，日常的经营业务也有让人提心吊胆的地方。 就在诚信村镇银行刚刚挂牌几天时，3月5日东丰县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3月7日，一个农户跑来贷款，说他家的鸡棚被大雪压塌了，1万多只鸡只抢救出不足1000只。林涛回头想，幸亏不是先贷了款后下的雪，否则这笔贷款到期肯定还不上。 今年上半年，东丰县有些地区闹起了蓝耳病，有8成猪染病，诚信村镇银行由于养殖业贷款发放很少，发病区没有任何投放，又幸运地躲过一劫。 “虽说没有损失，但我们确实很困惑。养殖业风险这么大，怎么才能防范？”目前，对蓝耳病这样造成大规模灾害的疫情，国家出台政策给予一定补助，但只针对母猪，公猪没有，其他牲畜如鸡、牛、鹿，也都没有。面对如此多的风险点，诚信村镇银行只能用少投、慎投，加大贷后检查的频率来防范风险，相当被动。 目前，在诚信村镇银行1410万元贷款余额中，投向养殖业的仅101万元，户均仅1万元。然而，养殖业的利润远比种植业丰厚。随着未来业务的发展和规模壮大，必然不断提高养殖业贷款比重。孙翔希望：“一方面相关农业保险要跟上，另一方面能够成立一些担保公司，专门针对农户，通过多加均摊来化解一些风险。” 据悉，吉林省已有3家试点县，每年财政为其支出1亿元专门针对养殖业贷款进行政策性补贴。遭遇损失时，国家财政补贴50%，省财政补贴20%，地方龙头企业负责20%，农户自己承担10%。诚信村镇银行希望这样的试点也能推到东丰县，“这样不仅农户愿意多出力多养殖，对银行来讲也是一个有利的保障。” 政策如何配套 根据诚信村镇银行的测算，当存款达到6000万元，贷款达到4500万元时，经营方能迈过盈亏平衡点。以现在的存款增长情况来看，这肯定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论盈利情况，村镇银行还不及东丰县一家典当行呢。”熟悉当地金融系统的人士说。 在营业初期，大股东辽源城信社在人员方面给予了很大支持。目前，诚信村镇银行10多名员工全部是从城信社借调来的，每年总计110万元的工资都由城信社在发放。 同时，在东丰县人行及政府协调下，今年诚信村镇银行网点的租金被免除了。来村镇银行考察的所有团体和个人的接待费用，当地人行在代为支出，连接待地点也落在人行了——村镇银行根本没有单独的会议室可供使用。 可以肯定的是，今年享有的这些优惠很难持续到明年。村镇银行租用的地点已经卖给个人，明年的房租必交无疑。而吉林银行成立后，从辽源城信社借调人员、代出工资这种不规范的做法也需要改变，费用支出将大大增加。孙翔和林涛甚至在考虑先从自己下手，把待遇降到每月两三千元，以减少成本投入。 然而，再怎样紧缩也不是办法，诚信村镇银行需要找到一条迅速引资之路。而要想找到大笔资金，需要的是政策支持。 在他们看来，这并非没有空间——农信社和村镇银行都是为三农服务的金融机构，而农信社的资金来源除了自身存款，还包括央行再贷款。能否争取到央行资金方面的支持？即使没有再贷款，能够由央行出面组织一些特种存款存过来？ 在《村镇银行管理暂行规定》中，提到经营管理时指出：村镇银行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可代理政策性银行、商业银行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等金融机构的业务。如果这些机构有向农村地区放贷的需求，村镇银行可以成为通道帮其实现。 另外，财政部每年对农村地区有一些支农补贴，村镇银行也愿意代其发放到户。 但是，这些业务涉及到银监会、人民银行、财政部、农业部等多个部门，需要在政府部门之间协调一致。统筹多个部门有多难，多家村镇银行成立之初即深有体会——由于人行系统并不知晓村镇银行成立的信息，这些村镇银行开业后连给客户开立银行账户都无法实现。得益于当地人行领导亲自下来现场办公，诚信村镇银行已经解决了这一问题，但有的村镇银行还只拥有挂在其他大行下面的企业账户。 显然，要协调村镇银行进一步发展的问题，一朝一夕还难以突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