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规格超前、档次超前的世界顶级音乐会，奢华无比，票价登峰造极，似在情理之中；而近年来中国各地演出市场的“泡沫现象”却宣告了文化市场低票价时代的终结，这种现象，不能不引起人们的关注。
文/张伟强
花一万多元人民币听一场音乐会 2001年6月23日，三位世界著名男高音帕瓦罗蒂、多明戈、卡雷拉斯举行的北京紫禁城演唱会，最高票价创下了历史纪录:每张2000美元，折合人民币，那可就是1万多元了。 花1万多元人民币听一场音乐会，不管怎么说，这恐怕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闻题材。因为，这不仅是中国演出市场门票的最高价格，恐怕也是全球演出市场门票的最高价格。对于这样的最高票价，连“三高”歌唱家之一的多明戈的经纪人也不由惊叹“创下了世界纪录！” 当时，演出主办方可能也觉得票价太高，甚至高得有点离谱，因此，在音乐会演出新闻发布会上，他们不愿过多地提及票价问题。然而，这个近乎天价的门票，却成了媒体娱乐记者最为关心的花边新闻之一，高价门票“有人买吗？”“卖得掉吗？”之类的疑问，频频爆出。 但事实上，花了2000美元，不只是能让得到这张票子的观众顺利地进入剧场，坐上最好的座位，还包括使这位观众能够获得购买飞机票的优惠，以及在饭店宾馆食宿的优惠，而且更要紧的是，这位观众从此不再是一名普通观众，他的身份由观众变成了嘉宾，变成了贵宾，他的感觉将会极其美好，他由此获得的尊重、羡慕、礼遇，将长时间难忘。 紫禁城属于故宫。中国皇宫的飞檐、红墙，气势壮观。在紫禁城临时搭建的巨型舞台，总面积近700平方米，跨度长达38米。为搭建舞台和3万个观众席，用了2000吨重的脚手架、1000立方米木材、20000平方米地毯。200名中央歌剧院交响乐团、合唱团的艺术家们现场演奏乐器、高歌，衬托世界三大男高音。巨型舞台分上下两层，下层是交响乐台，上层是合唱台。 世界三大男高音，当然在最显眼的舞台中央引吭歌唱。紫禁城午门与端门之间的广场则被辟成了观众席。普通观众区分A、B、C、D、E、F、H区，从来没见过这里的人潮会如此汹涌澎湃。贵宾席除了“VIP”，还出现了“VVIP”。有关方面紧急出动了几百名警察、军人维持秩序，并且对长安街进行局部封锁，将部分天安门广场改成了临时停车场。 3万名观众一一通过电子仪器检查，鱼贯进入现场。紫禁城是中国乃至世界的最宝贵文物，世界上最著名的三大男高音演唱会在这伟大的建筑群中举行，当可被称为“世界顶级音乐会”，这是毫无疑义的。音乐会迎来了不少国家的总统、总理及名人，演出曲目有动人心魄的《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无人入睡》等，“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无人入睡”，听听这歌词就够恰如其分，名副其实的了。 这项在世界奥林匹克日举行的申奥活动，意义在于显示中国有能力筹办顶级国际活动。这对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于斯年7月13日聚集莫斯科，遴选2008年奥运会的主办场地起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终于，北京“打败”了多伦多、巴黎、伊斯坦布尔和大阪，夺得了2008年世界奥林匹克主办权。 这场规格超前、档次超前的世界顶级音乐会，奢华无比，票价亦登峰造极。由于音乐会为国争光，称赞者、默认者大大超过了批评者和责问者的人数。音乐会的美好掩盖了门票的天价问题。 中国电影低票价时代的终结 绝无仅有的世界“三高”紫禁城演唱会，因其意义特殊，门票天价，似在情理之中。然而，近年来中国各地演出市场的票价泡沫翻滚，却不得不引起人们的关注。 在中国内地许多城市，除了正规剧场举办音乐会，一些体育馆、体育场也亦步亦趋，而且，这些体育场馆的内场票价正在一路走高，每张1680元、1480元、1280元、880元、680元、480元，看台票价每张380元、280元、180元、80元，几乎成了演出市场的一种标准行情。这些城市的历史地位远不如北京，并没有辉煌的紫禁城可作依托，也没有世界三大男高音献演，但演出票价却形成了“统一战线”，高居不下，超出了普通百姓的承受能力。 5800元一张的卡雷拉斯杭州演唱会门票，曾使一家机构进行过社会调查，他们在街头随机询问市民：“你愿意买高价票吗？”百分之八十的被调查者回答：“不愿意！”5800元，这可是当地许多寻常百姓足以维持三个月生活的工资啊！ 上海的演出场所不少，如上海音乐厅、上海大剧院、东方艺术中心、上海大舞台，还有可以容纳数万观众的上海体育场。上海演出市场的票价也不低。一家剧院发售的团体荣誉贵宾套票，每场限量200套，8张起售。其中最高的是每张1480元，提供上佳座席1个，可出席演出前的自助酒会，享用精美红酒和佳肴，演出中场休息还可享用精美饮品和小食，获赠精美纪念节目册1本，演出当晚特享专属贵宾停车位1个…… 如果说这家剧院的高票价似乎还物有所值，那么一些体育场馆举办的音乐会，1000多元票价的内场，根本就没有什么附加值可言，只不过演出时让观众离演员近一些，过一过追星瘾罢了。 不仅歌星、影星演出的票价高企，连一些小品演员、相声演员的演出票价也在扶摇直上，据称，葛优主演的话剧《西望长安》，最高票价达1280元，郭德纲的相声专场，最高票价高达2880元！ 不仅舞台演出票价惊人，本属大众化的电影票价也决无掉价的意思。美国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在中国公映，80元一张，宣告了中国电影低票价时代的终结。当年，多少人为了一睹这部美国爱情大片，将票价问题丢到了脑后。但人们没有料到，《无极》首映时竟然推出了1880元一张的超级票价！ 高票价拉大了人民群众享受精神产品的距离，欣赏文艺演出对民众来说，成了一种奢望。然而，精神财富的浪费在一些场所偏又屡见不鲜。剧场内，上座率不到一成，但售票处的票价依然高挂；影院里，有时只有一两个观众，但售票处的票价依然不愿打折，“我们宁可把所有的余票在开场前一刻烧掉，也绝不会打折或降价！”一个香港歌星演唱会的主办人甚至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句绝情话。 境内外演出票价面面观 在中国香港，歌星往往以“薄利多销”的形式赚钱，一场演唱会的最高价格往往不会超过500港币。如今，港币与人民币的价格几乎相等，而香港居民的收入却比内地同胞的收入高出许多。虽然歌星每场的报酬要比在大陆演出的报酬少，但他们很少像在内地那样只演一两场，而是一演十几场、几十场，场场爆满。当然，他们的累计收入也是非常可观的。港人认为，演唱会舞台的灯光、舞美、宣传费用一经投入，就成了固定成本，演得越多，每场成本就越低，门票自然也就不必走高。在香港，老百姓看演出已成一种普通消费，票价区区几十港元，这对于月收入上万港元的家庭来说，不就小菜一碟？ 香港上演的大型歌舞剧《清明上河图》，由香港歌星泳儿现场演唱主题曲，演员是香港舞蹈团全体舞蹈演员。宋代张择端所绘的《清明上河图》画卷，精美绝伦，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馆。这件举世闻名的国宝级文物，已在全世界40多个国家展出过。5米多长的画卷，共绘了500多个各行各业人物，牛马骡驴、车桥船屋，各有特色，是一幅描写北宋汴京的现实主义风俗画，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中国音乐大师史志有获得故宫授权，创作了《清明上河图》组曲。原香港艺术馆总馆长曾柱昭创作了《清明上河图》舞蹈剧本，以张择端上京赴考为引子，通过他目睹汴河的盛世繁华，配合18段动人乐章，引领观众重游千年古都。 这个不同凡响的大型剧目如果放在大陆一些剧院演出，肯定会标出天价门票。然而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2007年7月21日、22日的下午场票价为每张240元，7月22日晚上的票价为230元。 是不是其他国家演唱会的门票也像中国一样昂贵呢？答案也是否定的。美国纽约百老汇的音乐剧票价，一般在80美元上下，团体包场可以优惠至50美元一张。观众开场前后购买当场的剩余票，票价更低，仅25美元。一般观众花40美元就能买到一张位置相当不错的门票了，这个价格折算成人民币，虽然也有数百元，但对于高收入的美国百姓来说，其实还是相当低廉的。 在日本，顶级演唱会的VIP门票不过700多元人民币，其他歌星的演唱会票价，也不高。外国歌星到日本演出，关注的是聚集人气，而不是借机聚财。某中国歌星在东京国际会议中心举办演唱会，票价每张约合人民币五六百元，比在国内降低了至少一半。近日，这位歌星一连举办两场，如果每场有5000名观众，两场门票收入达五六百万元。 入乡随俗的现象，既造成了境外演员到大陆演出时随意提高票价（例如刘德华演唱会在香港的票价是400港币，到内地却涨到了1680元人民币）；也造成了大陆演员到境外演出，票价明显下降。大陆歌星在内地演唱，票价动辄上千元，而在境外，最多不会超过人民币600元。 高票价泡沫成因 中国大陆演出票价居高不下的原因究竟何在？一些文艺界、娱乐界的有识之士进行过反思。原因可以举出数十条，其中主要的有成本过高、团购包销、观念陈旧等。 这些年来，舞台制作奢华之风劲刮，攀比之风盛行。布景要从境外运来，灯光要从境外运来，道具要从境外运来，音响也要从境外运来。 一些境外演员到大陆演出，随从一大批，不仅有创作人员，还有演职人员、服务人员。大牌歌星要有自己的伴舞演员、服装师、发型师、化妆师、按摩师等。一大堆人的交通、食宿、劳务费用，全都由主办方买单。 经常在网上曝光的演员出场费，虽说真假难辨，但高达六七位数的出场费，基本属实。歌星到基层唱一首歌，居然也开出了几十万元的天价，在演唱会上唱几首歌，价格还不翻上了天？ 让票价大涨的，除了媒体娱记的吹捧，还与娱乐中介商有关。据悉，光在北京，演出经营公司就有几百家，演出中介商数千人。在全国，这样的演出商、中介商不计其数。一个演出项目“过五关斩六将”，获得有关部门批准后，多家公司、中介争抢，在境外买到一个演出项目，层层转手，到大陆的价格高上了数倍、数十倍。 就拿中央电视台“同一首歌”栏目来说，每年邀请“同一首歌”前去举办演唱会的城市或企事业单位不知其数，但应承下来的却很少。某城市准备请“同一首歌”去演出，消息稍一“走风”，各种各样的演出机构、中介商闻风而至，找上门、堵着门，负责人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不厌其烦地争取代理权。问起价格，他们一开口就是上千万元，如果嫌价格太高，就逐渐降低价格，从八九百万元，降到五六百元，直至降到二三百万元，要主办方先交上一笔数目不小的保证金。 一场稍微像样的演唱会投入的成本在200万元左右。演员根据“级别”，分别拿走十几万或几十万元，数百万元转眼就被瓜分殆尽。 不知何时起，也不知什么原因，歌星在大陆的演出大多只有一两场就结束。有人分析，这是歌星自抬身价自保身价。只演一场的后果之一，便是前期投入的巨大浪费。舞台布置好比家庭装潢，装潢好就拆掉再重新装潢，没有什么家庭愿意干这样的傻事。可花费巨额费用的舞台布置，只用一次就弃而不用，似乎没有谁会觉得心疼，反正不用自己花钱，由别人买单，由观众分担。 一次投入，反复产出，是许多国家演出票价不高的根本原因。国外演出举行多场巡演，降低了演出成本。在美国百老汇上演的剧目，由于排练了一个剧目，可以反复演出很长一段日子，票价相对美国人的收入，才能够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演出商、中介商为了保证赢利，喜欢寻找机构、企业冠名赞助。以每张票500元计，1万张就是500万元。双方各取所需，赠票票面上打印的票价越来越高，越高越能达到赠票功效，让拿到赠票的人虚荣心得到满足。高价票是不少企业赠送客户的礼品。在送出赠票时，除了要考虑合作单位，更要考虑上级单位，每次演出，主办方都要准备上千张赠票给各种主管部门。 想看的买不起，得到赠票的不想看，候在剧场门外的“黄牛”是如何对付这些千元门票的呢？他们的策略是：10元收进，20元抛出！ 演出，也是一种商业行为，价格越高，买的人越少，盈利难度越大。可一些演出商、中介商、承包商，偏偏不愿“薄利多销”；一些歌星、影星，也不愿多演，希望一次就谈成一笔高价。“多演多赚、少演少赚、不演不赚”的良性机制、良性理念，至今没能深入娱乐圈内外。 在美国，看一场电影大约花费6美元，一般美国人的月收入是3000美元，看一场电影只占月收入的五百分之一。在中国，看一场电影要60元，以月收入3000元人民币计算，占月收入五十分之一。所以，进不起电影院看不起电影的影迷们，也就只好买盗版影碟或从网上下载电影。
电影院售票处难见人影，观众席空空荡荡，除了电影不吸引人，票价拒不下降，是广大观众不上影院的根本原因。中国电影如果缺乏观众，甚至没有观众，中国电影的发展就始终是个问题。 中国内地演出市场需要反思 据有关部门在上海国际艺术节演出交易会上的调查：50元至200元，是中国内地观众可以接受的演出票价。国外和中国港台地区的参会单位也认为，中国内地观众可以接受的热门演出票价最高不能超过500元。 要降低演出票价，还要从降低成本着手。演出成本中最主要的有演出费、表演者的食宿和交通费等。一些港台大牌常常索要200万元以上的出场费，大陆歌星也动辄数十万元出场费。得到巨额报酬的歌星，有的还会偷税漏税。 有报道说，中国歌星宋祖英可以拿到很可观的出场费，但她在大型公益活动中常常少拿或不拿出场费。北京保利剧院不以赚钱为唯一目标，推出过免费钢琴独奏音乐会、小提琴独奏音乐会。张学友、谢霆锋、陈慧琳、刘德华、容祖儿、梁咏琪、莫文蔚等港台巨星，眼睛也并非只是朝钱看，他们纷纷以大陆明星出场费的半价甚至更低的出场费拓展大陆演出市场，争取更多观众。 前不久，美国迪斯尼100周年奇幻冰上巡演团在北京首都体育馆连演12场，票价最低的为80元，家庭套票三张360元。这12场演出，让多少孩子留下了难忘的童年记忆。 上海大剧院放弃高端票房路线，让平民百姓有机会走进这座水晶宫。以往，大剧院引进国外剧目，都是一次性买断，成本大，市场风险也大。而世界四大音乐剧之一的《猫》来到上海，是上海大剧院和英国真正好集团共同投资，双方各按比例从每场的票房收入中提取一定数额的资金，相应支出都列入成本，利润每家一半。《猫》在上海连演53场，共计售出83422张票。日场最低票价是80元，最高票价是380元；晚场最低票价是100元，最高票价是500元。 “中国百老汇院线”在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宁波、长沙等6座城市的6家剧院巡演美国戏剧，平均票价定在30至40美元，折合人民币在220至300元左右。这对于动辄1000元以上票价的中国演出市场来说，是个不小的冲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