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市场总体运行良好，但有时也会超负荷，需要帮助。”中国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了吗？
王岩
危机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却又总是在最为辉煌、光鲜的时刻显现。1929年10月24日，纽约，那个星期四的早晨与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街道依然车水马龙，人们依然谈笑风生，股票市场指数看起来也依然坚挺。然而到了11点，突然之间，股价开始狂跌，抛盘如潮水般涌现，短短半个小时，气氛已由疯狂变为惊恐，交易者完全听凭盲目无情的恐慌所摆布，在一个小时之内，股价的暴跌导致的无助与绝望使得11名业界小有名气的投机商相继自杀身亡。这就是著名的纽约股市大崩盘的开始。 危机总有相似性 纵观国际金融史，无论是南海泡沫还是密西西比泡沫，无论是1929年的股市崩盘，还是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无论是1992年的英镑危机，还是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其疯狂—惊恐—崩溃的过程如出一辙。 国际政治经济学领域的权威专家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在他的《疯狂、惊恐和崩溃——金融危机史》中仅寥寥数语，便使金融危机的动态演进跃然纸上。从书名传递的信息可以看出，金融危机的历史，正是“大众恐慌或者说是集体的歇斯底里”的市场非理性的重复上演。 围绕这个观点，本书讨论了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其一，市场是否足够理性到不可能发生经济过热？其二，如果发生经济过热，政府或其他权力机构是否会听之任之？其三，危机的蔓延与传导方式是否导致危机代价的迅速增加？其四，最后贷款人能否发挥有效作用？进而，何种机构才能赋予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性？ 按照今天的眼光来看，作者所讨论的问题并无太多学术新意，上述四个主要论题，也早已经过学界研究的千锤百炼。但本书作为专注于金融危机史的研究，其学术价值仍然一直为学术界所津津乐道，以笔者看来，其原因可归纳如下： 首先，此类定位书籍的学术价值应还原于其首次出版所处的时代背景。自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国际货币体系的转换以及各国金融制度的发展与深化，货币与金融危机变得日益频繁，能够及时对金融危机历史作出系统研究并提出相关建议，能够将经济学与历史学研究有机结合，说明作者有一定的学术高度与学术敏感。 其次，正如作者自述，“有一个同事曾经提议以一个数学模型来装点本书，这可能对某些读者有用，但对我而言，用处不大。”作者在论述方法上，摈弃了较为通用的经济学的数量分析方法，更多地采用了富有逻辑感的论述来表达思想层次的不断深入。本书序言中也特别指出，尽管作者毫不掩饰对数理经济学的厌恶，但一个精心组织的模型仍贯穿于他对问题的解释，这就是他所采用的清晰的结构。 第三，本书行文具有非常典型的“金氏风格”。金德尔伯格的作品，一直以极具阅读性而著称，迄今为止，经济学家中唯有其学生保罗·克鲁格曼能传承其写作的天赋。在一句句精辟的“金氏”格言和一段段精彩的案例背后，金德尔伯格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经济学家平民化的入世精神。本书通篇没有过于学术化的文字表述，就连本书的中心结论，作者也概括得极其简略——“市场总体运行良好，但有时也会超负荷，需要帮助”。仅此而已。 最后，作者严谨的治学态度在书中淋漓体现。本书于1978年出版第一版，当时主要讨论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金融危机。然而随着金融危机的不断发生，作者对于全书内容作了及时的更新与总结。对于一些全新的概念，作者还予以特别关注。例如，作者曾经敏感于“归并者”（Lumper）和“分拆者”（Splitter）的区分，并将其应用于本书的章节划分。金融危机如今已成为金融学科最为重要的研究主题，迄今为止，虽然并没有找到完全避免金融危机的灵丹妙药，但作为先驱研究者的金德尔伯格所总结出的危机历史重复上演的情景剧却能给现实生活中位于潜在危机面前的人们以启示。
金德尔伯格在为权威的《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撰写“泡沫”这个辞条时，将其定义为：“一种向上的价格运动，它超出了扩张的范围，然后导致爆炸而破裂。”它既可能产生于人们的投机性，也可能产生于人们对真实价值的高估，但无论如何，其终将破灭，而如果是极度负面的泡沫，其破灭之时便是危机之日。 中国离金融危机有多远 目前我国不少城市的房地产市场已成天价态势，普通收入者只能望楼兴叹。而股票市场也一步步攀升，在牛市思维的推动下，刹那间又重新进入了全民炒股时代，个体投资者的资金成为股市泡沫的主要制造者。作为泡沫经济中最为常见的两种现象，房地产和股票市场的价格泡沫在许多危机国家都曾集中闪现，其破灭过程也都大致相同。而对于经济持续发展的中国来说，最大的发展障碍与危机渊源，莫过于泡沫经济的重现。 过去几年，中国的流动性过剩问题不断加剧，目前已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据央行数据显示，2007年6月我国贸易顺差激增至创纪录的新高——269亿美元，截至6月末我国外汇储备逾1.33万亿美元，同比大涨41.6%。由于近几年我国贸易顺差都是“前少后多”，据估计2007年全年贸易顺差可能达2500亿~3000亿美元，再加上FDI和经常转移项目等，全年外汇储备会有一个更为惊人的增长。高额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增长，意味着央行被动投放大量外汇占款，从而带来持续不断的银行体系流动性过剩，这正是导致房地产热和股市狂潮的重要原因。房地产和股市资产增值财富效应进一步刺激国内消费，造成通货膨胀和整体经济过热，而整体经济过热又带来更多的流动性增长，从而导致更大的经济泡沫，这种恶性循环对中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增长形成极大威胁，甚至有学者开始了对于金融危机的担忧。 目前国内用于减少流动性过剩的方法主要是货币政策，即提高法定存款准备金率、提高利率与发行央行票据，由此来实现对于货币供应量的控制。到今年8月15日，中国人民银行一共6次上调存款准备金率，最后这一次距国务院宣布调减利息税和央行加息，仅仅间隔5天，货币政策出台之频繁，实为近年来所罕见。 虽然央行对于流动性过剩着力不少，但就实践情况来看，货币政策工具调整空间已日渐狭窄。加息必然会带来国内外利差的调整，而这又对人民币汇率产生更大的升值压力。存款准备金经过数次调整，其持续调整能力已非常薄弱，且集中调控于商业银行，从而产生对于调控对象公正性的质疑。而央行票据发行成本偏高，加大了央行在货币政策操作数量目标与价格目标之间进行协调的难度。 在这种情况下，财政政策、尤其是税收政策可以与货币政策搭配出台，并缓解货币政策孤军奋战的压力，进而调整投资与消费的失衡。目前，国内已经对于利息税、个人所得税、内资企业所得税等税种作了减税调节，但其力度尚不足以与货币政策配合，且由于国内税收政策长期以来的“棘轮”效应，增税容易减税难，税收政策的调整空间更值得人们期待。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对于目前的中国经济来讲，首要任务在于抑制泡沫的上升速度，从而减少泡沫过度膨胀引发金融危机的可能性。通读金德尔伯格的《金融危机史》，比照我们身边的中国经济，心中总是回味着一种历史将会重新上演的警示。最为让人心生恐惧的是，金融危机经过长期的细微铺垫，于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突然来临，从未经历危机洗礼的国人心理承受如何呢？其疯狂、惊恐和崩溃的速度又如何呢？
最后，还是想提醒每一个目前热衷于追逐财富的朋友，每一天，每一刻，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危机的世界，金融是个江湖。■ （作者为金融学博士，西尼卡那国际咨询（北京）有限公司副总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