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次级房贷危机表面上是来自于格林斯潘时期的政策,事实上,正如英国《金融时报》塞缪尔·布里坦认为“在过去300年中,世界资本主义就一直在繁荣与萧条之间交替”
文/张卫华
最恶劣影响结束? “在我看来,危机导致的最恶劣的影响已经结束。”8月20日,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席拉托表示,尽管美国房市投资和基金仍然处于困境,但是由美国次级抵押贷款危机引发的最严重的影响已经结束。 拉托所谓“最恶劣的影响”指的是近几个月以来金融市场尤其是股市的动荡。在拉托发表观点的同一天,亚太股市上演“否极泰来”一幕,股市集体大幅上涨,并引领了当天欧美股市上涨。当日,上证综指、深成指、香港恒指、台湾加权指数、韩国KOSPI指数、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涨幅均超过5%,而恒指更是狂飙1200多点。日经225指数上涨3%,悉尼普通股指数涨4.52%。 在亚太股市普涨带领下,美股市继续前一个交易日继续小幅上涨。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涨幅为0.32%,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涨幅为0.14%,法国CAC-40指数上涨0.7%,英国金融时报100指数上涨0.2%,德国股市DAX30指数增长0.4%。而此前一个交易日,亚太股市还是集体下跌,其中恒指午后经历过一波快速放量下跌,最低下跌近1300点,远远超过“9·11”事件后第2日港股下跌924点纪录,全天跌幅为1.4%。 全球股市的止跌反弹源于世界各国央行数千亿美元的“输血”。自8月11日至8月20日,美联储共注资940亿美元,欧洲央行共注资约2889亿美元,日本央行注资约263亿美元,澳洲央行注资约40亿美元。日美欧的央行希望通过联手行动防止市场利率暴涨,抑制银行资金吃紧的混乱局面。由于危机还没有完全消除,注资仍在进行之中。 “就像一个人感冒了要及时吃药一样,不能等到发起烧来再吃。”华夏证券研究所副所长董晨接受《经济》采访时认为,美联储等央行的注资实际意义很大,起到了很好的预防作用,使得信贷市场资金链条不至于断裂。 对于各央行的注资行为,众多经济学家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像IMF主席拉托等人认为各央行注资行为妥当可行,他说向市场提供短期流动性的做法合理可行,这有助于解决市场流动性匮乏的问题。 比利时鲁汶大学经济学教授保罗·德·格劳威对此提出了质疑:各央行是否反应过度?这些干预是否在金融系统中播下了未来危机的种子?他在给英国《金融时报》撰写的文章中呼吁,不要救那些做蠢事的银行!“首先,它刺伤了我们的正义感:表现不负责任的银行轻易地逃脱了惩罚。第二,目前市场走稳给未来的金融动荡打下了伏笔,这是因为,央行等于在向银行暗示,不计后果的行为只会受到很轻的惩罚,进而促使(鼓动)它们重蹈覆辙。” 持同样观点的还有中国的经济学家谢国忠,他在为该报撰写的评论中指出,正是各央行“9·11”后大幅降低利率提供了过于廉价的资金,加上评级机构和对冲基金的“罪责”,最终导致了危机。他认为,注资行为会严重损害各央行的信誉,“让骗子们破产去吧!各国央行应该一劳永逸地埋葬格林斯潘式的注资行为。” 格林斯潘遗害? 不过,各央行的头头们可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中,避免一场更大的危机远比暂时的道德风险更重要,也比惩罚各种“骗子们”更为紧迫。 2001年后美国高科技网络股泡沫破灭,尤其是“9·11”之后,为避免美国经济衰退,格林斯潘掌管的美联储不仅当即联手欧、日央行共同注资,还连续多次下调利率,联邦基金利率低至40多年来最低点1.25%。加上布什政府推行的减税政策等因素,导致大量廉价的资金涌入了美国房地产业,带动房屋市场迅速发展。在经济增长乏力这一暗淡背景下,房地产业无疑成为一个耀眼的“亮点”。例如,2002年全年美新建住房开工量约为170万套,比2001年上升了6.4%,也是自198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全年美国旧房销售量为556万套,打破了2001年530万套的最高纪录。 然而,物极必反,经过连续几年的高速增长,从2006年开始美国房地产业开始下滑,直至今天出现了衰退。此时,在高房价时期通过次级抵押贷款购买房屋的消费者,在房价下跌而利率又不断升高的双重夹击下,已无力偿还贷款,违约率逐渐上升,最终导致了抵押贷款公司破产。 由于次级抵押贷款已被金融机构通过证券化分级打包销售给全球的机构投资者,包括对冲基金。他们从购房者偿还的贷款中获得相应比例的投资收益,一旦后者无力偿还贷款,他们的收益便泡汤,这时投资者“用脚投票”——赎回或清仓处理,直接导致对冲基金资金链断裂,最终引发危机,引发全球股市共振。 今年3月份,格林斯潘曾表示,刺激抵押贷款危机原因在于高房价。消费者在房价最高点时进入市场,当房价下跌时导致房屋价值缩水,加上浮动利率增加了还款压力等,最终引发了次级房贷危机。不过,遗憾的是他没有进一步解释,是什么推动了房价高涨。相信被称为“利率教皇”的格老不会不知道这其中有他当年推行的宽松货币政策的功劳吧。 世界银行前负责经济发展的高级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人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最近撰文指出,美国当前的次级抵押贷款市场危机与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在任时实行的政策有关。 斯蒂格利茨在文章中指出,格林斯潘鼓励非固定利率贷款,认为美国人在过去10年间如果选择了非固定利率贷款,就能节省很多钱。他似乎认为美国经济只要有他掌舵就能一直欣欣向荣。可是经济增长总有难以维持的一天,这其实只是时间问题。 “斯人已去,遗害犹在。”斯蒂格利茨觉得这句话用在格林斯潘身上很合适。只是格林斯潘目前还没有针对这些质疑声音做出回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他当然有理由不回应。 不过,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199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加里·贝克尔在为次级房贷辩护的文章中指出,次级房贷市场让成千上万渴望拥有自己房子的家庭美梦成真,次级房贷市场崩溃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显然,作为多产的经济学家,同时也是社会学家的贝克尔更看重次级房贷带来的经济福利。 商业周期可以避免吗? 几个月之后,如果正如人们所愿,次级房贷引发的金融市场动荡转危为安,甚至是又一个黄金时期的话,那么各央行行长们似乎可以举杯来庆祝他们成功救市了。 不过,他们或许也同样会像格林斯潘那样为后人留下质疑的把柄。理由是,他们在极力延长一个增长周期的同时,也在为下一个衰退周期埋下种子。反对救市的经济学家指出,延缓一个泡沫的破灭,也是在积累更大的泡沫。 “至少在过去300年中,资本主义一直在繁荣与萧条之间交替。”英国《金融时报》塞缪尔·布里坦认为,有资本主义就有衰退。“一些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曾论断称,经济衰退在消除非理智投资方面是有一定价值的,而试图时时刻刻保持经济全速前进只会为将来埋下祸根。” 可想而知的是,发表在上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时期的这些理论,不仅看起来不切实际,而且已经成为背负“异端学说”声名的美国经济学家中的少数派。塞缪尔·布里坦认为,如今,这个火炬(理论)已传至上海,他就是主张停止救市的经济学家谢国忠。谢国忠认为,商业周期并非坏事,它可以清理流动性过剩的泡沫。 塞缪尔·布里坦指出,之所以出现繁荣与萧条的更替,原因就是他们“都是建立在人类贪婪与恐惧的周期之上,在无根据的乐观与无理性的悲观之间摆动。建立一个在时限和振幅方面都有规律的经济周期的所有尝试都失败了。如果有点好运和政策合理的话,这些震荡可以得到减轻,但不可能消除。” 至此,人们似乎也不应再埋怨格林斯潘本人了。与其说次级房贷危机源于格林斯潘的政策,不如说源于人类自身的本性:贪婪和恐惧。贪婪至极,意味着繁荣见顶物极必反,恐惧即到,意味着萧条已现。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