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蔡靓萱
去年九月弃守西门子，明基已经是壮士断腕，少了条胳臂正在疗伤时，又遭逢成立以来的最大信誉危机。科技业模范生明基爆发内线交易疑云，是李焜耀所面临过的最大挑战。
三月十三日下午，明基员工接到通知说将有检调人员来访，众人忍不住猜测：明基这么正派还可以查什么呢？「前几年有大学生听盗版ＭＰ３被起诉，他们八成是为了抓盗版来的！」大家于是一阵慌乱，赶忙把私人偷装的盗拷软件、网络抓来的ＭＰ３音乐通通砍光。没想到，检调压根没去理这些玩意，带来的是更大的震撼：高阶主管被控内线交易，董事长李焜耀等九个人被限制出境，财务副总游克用甚至因此被收押。
下载盗版音乐ＭＰ３虽被很多人视为稀松平常，然而一旦被抓上法庭，恐将面临巨额求偿。这次，明基面对内线交易疑云，自称就是在「业界都这么做」的海外员工分红处理上栽跟头。 处理员工分红还是内线交易？ 事情起源于○六年三月中旬，明基发布前一年第四季财报亏损超乎预期，引发股价连续两天跌停，并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回到三十元价位。证交所发现，在发布财报前明基股票出现异常买卖，有七千多张股票由明基内部人账户卖出，其中，人力资源部四名员工疑似出借人头账户，卖股上亿元并将款项汇往○五年底新成立的海外公司ＣＲＥＯ，有内线交易嫌疑。同时，也有明基员工个人卖股被调查，包括前财务长刘维宇卖出个人持股五百张，会计经理刘大文售股百余张，这两人的交保金额也最高，分别是五百万与二百万。 由于明基集团形象好、董事长李焜耀能力强，早就是许多年轻人的偶像，消息传出让大多数人都不敢置信，宏碁创办人施振荣也赶忙跳出来背书：「ＫＹ（李焜耀）不会这么做」，明基团队更是悲愤不已；但另一方面，检察官却迅速裁定羁押游克用，显示对案情相当有把握。在在使外界雾里看花，搞不懂为何两方认知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事实上，游克用这么快就被收押，与明基案是个相当单纯、典型的案例有关。内线交易成立与否，不在于买卖了多少张、交易了多少钱，而是要有四项必备条件，包括买卖人是否具备内部人身份、短线是否有影响股价的重大消息、内部人是否事先知情、是否于特定期间买卖股票。证交所指出，由于明基案在时间点、人头账户、新成立的人头公司、重大消息等等，都符合内线交易提报的标准，因此去年八月发现后，就依法移送给金管会。检调在去年十二月接手，也认为罪证确凿，据此迅速展开行动。 明基案承办检察官廖江宪与侦办太电案的朱应翔、台开案的许永钦是同期同学，他过去也侦办过警员藉办案之便与亲友放空千兴钢铁股票，对经济犯罪颇有研究，这次侦办明基案，从去年接案后搜证、监控了一段时间，本可以早一点行动，后来因为力霸案爆发，担心影响国内股市，才延到三月中展开搜索。桃园地检署还透过政府间的联系管道，向金融机构调阅明基的外汇交易数据，并彻底清查明基内部与高层的资金往来。由于李焜耀是社会知名人物，检方还刻意对限制出境名单保留模糊空间，避免影响过巨。 卖股手法受到质疑 不过，这个依法论法的侦查行动，在科技业者眼中仍存有不小的讨论空间。金仁宝集团董事长许胜雄指出，为了绑约留住人才或为了应付挖角赠股的不时之需，公司保留部分员工分红是科技业界非常普遍的做法。此外，据了解，以人头户存放海外员工分红，在业者中也不算罕见，例如，大陆员工不能领取台湾分红股票，有些海外员工领了台股无管道变现，就有公司选择将员工分红出售换成现金发放。业界人士分析，明基的前半段卖股行为，若能证明每年都是同时间卖股换现，遇到宣布巨额亏损的时间点只是恰巧，就可证明自己清白；但是，若时间点特殊，事后又有汇回买股等动作，恐怕就很难自圆其说了。另外，出售后的获利是否流入私人口袋、是否涉及汇回护盘等关键事证，尚待检调进一步调查来厘清。 对于明基，更麻烦的是高阶主管的确在财报公布前出现较频繁的卖股行为，虽然因售股时间较长，不被检方视为违法行为，却影响社会观感。以李焜耀为例，过去鲜少出售股票的他，除了○五年为付款购买大直轻井泽豪宅而密集卖出七百张股票以外，通常只在所得税申报月份小卖三、四十张缴税。然而，他却在○五年十二月到○六年三月间卖出三百张股票。另外，包括网通事业副总陈盛稳、财务副总游克用，期间减码的股票都达百张以上。 这些明基主管们全都采用每天卖出十张以下免申报的方式售股，规避向证交所申报转让，其实，这种售股方式虽然合法，在业界形象并不正面，先前就曾有某科技大厂林姓高层长年以此法将股票变现，被员工讥称为「林九张」，批评他明明看坏公司前景却又遮遮掩掩。而明基主管们到底是因为资金需求、薪水变少必须卖股过活？还是看坏公司前景？的确该找机会对员工、对股东说分明。 阵脚大乱、危机处理失当 以目前的事证看起来，不论明基主管最后有没有被定罪，涉嫌的违法情节都属轻微，适当的说明澄清应可减缓冲击。不过，明基在这次风暴中却选择了沉默，事发时正逢法说会，外资分析师都希望李焜耀能现身澄清卖股疑云、展现负责态度，但明基团队却听从律师建议，创下明基法说会首次董事长、总经理双双缺席的纪录。代理主持明基法说会的执行副总王文璨说明，李焜耀相当希望出席法说会，但由于他是有话就讲的直肠子，律师担心他的言论会影响检调侦查不公开原则，不出席并不代表他不愿意面对。 此话一出，却让投资大众颇不能理解，隔天立刻引发媒体批评，投资人也纷纷上网络论坛开骂，对于李焜耀引咎辞职获慰留，也有网友批评是政治作秀。此外，这次法说会日期决定仓促，前一天下午才临时寄发邀请函，甚至还有重量级外资分析师没收到通知、完全不知有法说会这回事，行政简直一团乱。同业摇摇头说，明基向来善于营销，这次错失展现担当的良机，危机处理做这么差，真是上上下下都乱了阵脚。 事实上，去年九月底宣布弃守西门子后，明基内部就一直陷于疗伤的低气压中，内线交易案更在雪上加霜。一位员工说，最近ＫＹ心情非常低落，脸上光采都没了，令人有点担心他会得忧郁症。 风雨飘摇只能自立自强 员工士气同时也受到影响，去年九月后，一些部门业务量大减，部门也开始整并，加上明基短期内无法转亏为盈，加薪、红利都无法多想，启动了一波至今仍未停歇离职潮。一位员工如此形容：「上个礼拜部门走了两个，没想到今天隔壁部门有十个人同一天离职，几乎每周都收到道别信。」还有新进人员到公司不到半年，就因为上头小主管走光了，只得硬着头皮挑大梁，焦虑得不得了；另一方面，也有人熬了六、七年没出头，今年轻易地升官晋级，相当开心。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手机研发人员大批出走，投靠奇美通讯、联发科、晨星等公司。对此，王文璨承认这段期间的确走了一些人，不过他强调，「仍然有很多人选择留下来」。 一位外资分析师分析，明基手机部门在并入西门子之前，本业早已经亏损，摆脱掉西门子后，人才严重流失、出货量锐减，状况不佳，就算出售部门恐怕也没人要，得想办法转型求生存；数字相机与笔记型计算机销售情况一直不好，现在只能靠液晶屏幕、投影机撑业绩，未来想要风云再起，必须花相当大的功夫整顿。 内外交攻之际，明基的奥援在哪里？产业景气正要落底反弹的友达光电，是李焜耀的定心丸，然而，也正是因为友达的价值，让明基成了块被觊觎的肥肉。对此，李焜耀公开声明，不欢迎恶意并购。 另一方面，虽然曾传出明基跌停打开的买盘是来自宏碁的奥援，但宏碁总经理兰奇在德国计算机展期间受访表示，已准备了十五亿美元作为准备金，计划购并一家计算机厂商，至于其它转投资，宏碁会慢慢抽手。言下之意，根本没考虑回头加码明基。而以李焜耀在泛宏碁集团人缘不佳，几个大头据说还有心结，想要从宏碁集团得到有力奥援，恐怕不容易。如今，明基想要挣脱困境只能自立自强了。而李焜耀如何熬过人生最黯淡的岁月，带领明基走出阴霾，后面的挑战还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