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水寒
到底该如何对待民营企业的“原罪”,目前各种观点莫衷一是,各有道理。有观点认为,大多数民营企业家非但没有“原罪”,甚至还有“原功”,他们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走在了改革的前沿;也有人认为,有罪就是有罪,一些当初不守法的民营企业家即使为社会经济作出了再大的贡献,也是天网恢恢。但是,“原罪”一词到底该如何理解,有罪和无罪之间的红线应如何划定,却没有争论出一个令社会信服的结果。
判定有罪还是无罪是司法机关的事情,我们也应当相信司法机关的鉴别能力和政治智慧,毕竟他们是以法律为准绳办事的,并享有最终解释权。其实,讨论“原罪”的核心并不是一个“罪”字,而是呼唤一种公平和透明。正如本文作者所说:我并不想为这些富豪们叫屈,而是这些事情的发生总是让人不平。
2006年12月21日,民营石油大亨龚家龙突然被湖北省公安厅带走,据说涉嫌金融犯罪。龚家龙的未来不得而知;更不得而知的,还有龚家龙创办的民营油企的命运。 龚家龙被抓前不到一个月,物美集团董事长张文中被有关部门带走协助调查。有媒体称,张文中被调查是因其“抹不掉的原罪”。 在顾雏军案的庭审上。尽管辩方律师为顾雏军作了无罪辩护,顾雏军本人也在庭上声泪俱下地反复强调:“我没有在科龙任职,怎么会挪用科龙的资金?”但从整个庭审情况看,最终宣判结果很可能对其不利。 我并不想为这些富豪们叫屈,这些企业家自身或多或少存在着问题,甚至犯罪的嫌疑。但如果我们把视野放大一些,从整个商业环境来看,特别是国企与民企的不同待遇来看,则这些事情的发生总是让人不平。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受伤的多是民企? 民企“原罪”,需要用智慧去思考 2004年的一天,我拜访了山东某服装集团的老总。在酒桌上,这位身家数亿元,拥有世界第一大服装生产基地的老兄借着酒劲吐了不少苦水。他说,现在很多人仇富,说我们第一桶金“不干净”。“我承认,我的第一桶金不光彩。上世纪80年代,当大多数人还在国有企业的机器旁边应付差事的时候,我已经辞职下乡去收购鸡蛋,然后骑车数十里地赶回城里卖。你知道,那时候这叫‘投机倒把’,抓住不杀头也要判十几年。现在,倒卖点鸡蛋还需不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就是那时候起家的个体户,没有这‘不干净’的第一桶金,改革开放能来得这么快?经济发展能这么迅速?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人们口袋里的钱多了,想买什么都能买到了,而我们却有了‘原罪’。” 的确,从大多数民营企业家身上,我们或多或少都能找到各种各样“原罪”的影子,但我们也必须明白,中国的商业环境还缺乏透明和公平,作为企业家,主要责任是让财富增值。也许他们在某一个阶段的违法,在另外一个阶段就成了合法。如何判定这个违法与合法的界限,是需要用智慧去思考的。 就拿顾雏军的案子来说,对于虚报注册资本的指控,顾雏军的辩护律师李贵方认为,当年格林柯尔受让科龙股权,政府希望加快进程并给予协助,旧《公司法》要求无形资本在注册资本中的占比不能超过20%,新《公司法》这一比例已经放宽至70%,顺德格林柯尔当时这一比例为75%。众所周知,绝大多数情况下,法律是滞后于现实的。在原法律已经不适应社会需要,并且已经进行了相应调整后,那么,当初貌似违法的问题,在今天的环境下应该如何评判?我们不能把一个人的未来拴死在那枯燥的法律条文上,因为一个不能让人信服的判例,最终伤害的是整个社会的信心。 民企和国企,谁在伤害国家经济 据统计,截至2004年,在全国工业总产值中,国有企业和国有控股企业创造的产值为65971.1亿元。同年,民营企业创造的工业产值30898.6亿元,将近国有资产创造价值的一半。与前一年相比,国有资产年增长26.4%,民营企业增长40%。除这些基本数据之外,众所周知,绝大多数国企拥有民营企业不可比拟的垄断优势和资源优势。2005年,国有企业利润总额9047亿元,同比增长25%,再创历史新高。其中,中央企业创造利润6413亿元,占国有企业利润总额的七成以上,且大部分是垄断性企业。以中国石油为例,继2004年利润总额1100多亿元后,2005年利润总额达到1756亿元,占中央企业利润总和的27%,其上市公司以1330亿元净利润,成为亚洲最赚钱的公司。2006年上半年,中央企业实现利润3500亿元,再度增长16%。 国有企业一方面通过垄断不断攫取利润,另一方面,在一些市场竞争激烈的行业,却存在巨大的资产损失。多年来,国有企业的平均亏损面超过45%。2003年,仅中央企业就申报核销了资产损失3178亿元人民币。这相当于其9.2万亿元资产总额的4%左右,3.2万亿元净资产的9.9%。2004年,中央企业清产核资共清出各类资产损失高达3520亿元。2005年,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亏损企业的亏损额再创历史新高,亏损额1026亿元。在过去几年中,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也共计核销损失接近2万亿元。 然而,那些享受着垄断优势的国有企业老总头上的光环越来越光鲜,却很少听说有哪些亏损的企业,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经济学家张五常曾经撰文写道:1981年我以白纸黑字写下,中国改革最困难之处,是那些政府可以容易地维护垄断或专利的行业。不幸言中!五年前我说,国企的长远困难不是亏蚀,而是赚钱,因为亏蚀迟早要收档,但赚钱就鼓励政府继续把垄断权维护下去。也不幸言中。 张教授的不幸言中,恰恰是中国经济发展的悲哀。面对重重门槛,民营企业的激情如何释放 2004年2月,国务院颁发了《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亦称《非公36条》)。在这份文件的三十六条意见中,明确了非公经济的社会地位,并承诺鼓励非公经济进入垄断行业、公用设施和基础建设、国防科技、金融服务等领域。《非公三十六条》的颁布,被看做是非公经济春天到来的信号。 仅仅过去一年多,《关于推进国有资本调整和国有企业重组的指导意见》的出台,似乎又把这一扇稍稍开启的窗户关死,几个民营企业老总的相继出事,似乎预示着民企的严冬又要到来。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凡是在垄断的行业中,总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相反,在那些开放的行业中,由于民营企业的介入,却不断做出令人振奋的成绩。无论是制造业、服务业还是高科技行业,民营企业的佼佼者们都能够与国际大企业同台竞争,上演出一幕幕精彩的民族经济振兴大戏。 在中央电视台的大型纪录片《大国崛起》中,我们可以看到社会经济腾飞的清晰脉络。几乎所有崛起的大国政府,都不遗余力地鼓励民间力量创新与扩张,都无一例外地重言守诺。有了政府的支持和鼓励,民间的聪明才智和社会创造力被空前地激发出来,形成了两百多年来一幅波澜壮阔的大国画卷。 我们可以骄傲地说,中国用了三十年时间走过了西方大国二百年走过的道路。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离真正的崛起还远得很。小河没水大河干,小河有水大河满,这一自然界不容篡改的真理,还没有真正深入人心。民间经济的力量不断受到打压,激情和能量无处得到释放,严重阻碍了中国经济向前发展的速度。 如今,民营企业还没有爬过垄断的门槛,“原罪”的门槛又被钉在了前面。不知道中国的民营企业还需要爬过多少道门槛,才能真正挺起胸膛自豪地说:“我们是中国崛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