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Frederik Balfour
上海新天地,一个所有奢侈品商店和咖啡厅的区域,被充满了麻将喧闹声、洗碗声和炸油饼声的巷道包围着。半个世纪过去了,市民的生活依旧还在延续。上海正实施着自己的“都市计划”,在“国际化”的口号下高速发展着,这个城市已经很少表露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痕迹了。
融合了新旧文化的上海印证着自己的雄心。改革开放的第三个十年,上海响亮地提出了自己的发展口号。与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1800年代的伦敦和20世纪早期的纽约相似的是,上海的目标是成为全球经济中心——其实在1920年代,上海就扮演过这个角色。现在上海拥有1800万居民,成为中国大陆人口最多的城市。包括通用汽车、IBM,ALU这样的150家全球企业在上海投资,它无可争议地成为亚洲经济的指挥部。在上海,通用有1800名白领工人,比2004年增加60%,花旗银行1999年在上海只有80名雇员,现在人数增加到2000名。“很明显,上海有希望成为亚洲主要金融中心,将来还可能超越这个地位。”花旗集团中国区首席执行官施瑞德说。
上海机会亡命海外的淘金者喜欢上海,拥有技术的年轻中国人和转移的劳动力也从蓬勃发展的上海经济中兑换现金。2006年,上海的经济增长率是12%,而中国整个经济增长水平为10.7%,上海的速度要快得多。2006年,上海GDP绝对值达到1360亿美元。自1992年以来,上海总共吸引了1200亿美元的海外直接投资,仅去年一年,外商承诺的投资额就达到146亿美元,占了整个中国吸收的对外投资的23%。“你正看到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变化,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工作在上海的美国RTKL副总裁GregYager说。 上海的机会吸引着大量海外建筑师,他们帮助这个城市设计世界上最奇特的地平线轮廓。作为上海金融中心的浦东,20年前还只是一个充满稻田和可怜的几家工厂的农村,现在,拥有88层的金茂大厦(美国SOM设计所设计)成为通用、里昂信贷和IBM的上海新家。金茂大厦相邻的是有101层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最初就是定位为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已经被台湾的台北101大厦超越——其四分之三已经完工)。穿过黄浦江,一栋66层高的建筑有通用电器、BP石油、毕马威等公司入驻地。黄浦江畔,曾经被荒废的外滩——当年亚洲的华尔街也恢复了昔日的活力,那里充满了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高贵的服装专卖店和时髦餐厅。“上海是一个发动机,令人振奋,这是一座文化多元化的城市。这对吸引来自全球人至为重要。”伟世通公司亚太区总裁庞宝博(RobertPallash)说。2003年,庞宝博将在日本的公司地区总部搬到上海,这座曾市已经胜过了曼谷、香港和新加坡。 与英特尔、菲力普、霍尼维尔等跨国企业一样,伟世通的工厂里充满了蜂拥到上海的移民军团。这个城市的大学每年培养出数千工程毕业生,为来自全球的跨国公司供应着稳定的研究人员。在市中心东南部的紫竹工业园,英特尔公司拥有1000名员工,这个数字在2000年只有40人。10年前,“要找到高质量的办公楼很困难,技术工人也不多,现在,这些问题都不存在了。”英特尔公司中国软件实验室工作的王文汉博士(Wen-HannWang)说。 延伸的基础设施 过去的20年里,上海的住房建筑增加了一倍,但许多新住宅都是没有灵魂的摩天大楼。浦东的许多塔楼孤零零地靠在世纪大道边上——这是一条几乎不可能穿越的道路,缺乏类似售报亭、咖啡厅之类的配套设施。这个地区“是创建宜居城市环境的失败案例。”智威汤逊中乔广告有限公司、东北亚区总监、大中国区首席执行官Tom Doctoroff说。 对于希望成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来说,这是一个难题。对于希望到上海投资的老板来说,如果上海成为一座过分拥挤和地价过于昂贵的城市,它就可能很快从全球投资热点城市名单中下滑。在上海,最高品质的办公楼比纽约曼哈顿还贵,每月租金达5000-10000美元甚至更高。城市的空气不宜呼吸,高速公路在许多时候拥堵不堪。“这是一座基础设置不断延伸的城市,它就像一匹失去控制、没有方向的野马。”海德思哲国际咨询公司(Heidrick&Struggles)合伙人,公司驻上海的石力(Steve Mullinjer)说。控制这头脱缰的野马是上海的头号任务,对整个中国来说,意义也非同寻常。成千上万的移民希望挤进这座城市,中国很多其他地方也把上海当作模仿的样板。如果上海可以修建大量高速公路,可以打赌许多中国其他城市也会跟着这么做。2000年以来,中国大陆的汽车数量增加了三倍,上海和北京被单身家庭和新型可停放汽车的小区包围。拥有13亿人口的大陆地区可能会因为向边远的农村地区提供相同的生活条件而被拖累。“政府现在越来越认识到高品质生活的问题,他们意识到,如果不能向人们提供‘很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就不想在那里住下去。”瑞士诺华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魏思乐(Daniel Vasella)说。 可能这就是中国人愿意接受Ben Wood——这位59岁的的建筑设计师的原因。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来自他的家乡——乔治亚州的ol‘boy,而不是一个设计师。Wood在上海开始了他的街道生活,在拥挤的石库门穿梭着。石库门的两栋混合了中西风格的老建筑,1949年共产党取得胜利后,他们在长时间没有改观。1998年,当Wood到中国开始设计新天地大楼后,这两栋建筑很快被夷为平地。 尽管遇到了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Wood还是没有在挑战前退缩。作为一名很晚才入行的建筑设计师,他36岁才开始自己的设计生涯。在成为设计师前,Wood在美国空军开飞机,组建过登山学校,还在美国科罗拉多办了个法国餐厅。Wood在31岁的时候进入麻省理工大学建筑专业学习。 在新天地所在区域,Wood建议保留这些建筑物,修建能体现老上海社区风貌的步行区。这对上海创建者来说无疑是个启示,因为这样做可以反应出上海在富足后增强自信和扩大影响力的转变。上海正在浦东这样的区域复制西方的风格,这个城市正热切地渴望第二波发展热潮,这一次,上海不应该成为西方建筑风格的进口商,而是要塑造拥有独特风格的世界级大都市。Wood“很清楚新老建筑的关系。”上海市城市规划管理局副局长伍江评价道。 为建筑注入灵魂 为在痛苦的城市扩张中保持增长,上海正在城市外围建设9个新的社区(指松江新城和安亭、罗店、朱家角、枫泾、浦江、高桥、周浦、奉城、堡镇9个中心镇),以便在2020年前满足数百万、甚至更多的新进入城市的居民居住需求。这个项目被称为“一城九镇”,该计划被政府自信地定位为居民生活、工作、购物的卫星城,那里的居民不必远途去市中心满足这些需求。每一个卫星城都按其他国家的理念进行精细的设计。比如在奉城,西班牙的公司正从巴塞罗纳Ramblas大道步行街获得灵感设计街景画。希特勒的孙子、著名建筑设计师AlbertSpeer是安亭的建筑智囊,他为安亭勾画的蓝图以德国小城市的社区为模式。泰晤士镇看上去就像是英国充斥着鹅卵石街道的小村庄,都铎式的建筑,红色的电话亭,邱吉尔的塑像。“太滑稽了,为什么要假设自己生活在这种幻想式的土地上呢?”Wood说。 Wood的灵感来源于当地富有历史韵味的运河、桥梁和小道。Wood说,他的目标是设计出一个具有郊区文化风味、符合人性特征的建筑群。“中国建筑最大的特征是:紫禁城的风格已经深深印入每个人的大脑,这种建筑以布局的对称和具有永恒意义为风格。” 在六个月中,1600个家庭被迁到远离老屋的地方居住,尽管住上了新房,家中还有了自己的厨房,搬迁户们也并不都是乐意的。“我们做的事情就像是为赶进度掀掉了人家的屋顶。”Wood说。新天地成功的背后具有讽刺性的是,当地环境已经受到奢侈发展方式的威胁。 在上海持续发展过程中,Wood有可能留下来观察这个城市的繁荣,并为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2003年,Wood全年的时间都留给了上海,这在外国设计师中是很少见的。他会回美国吗?不要为此打赌。上海的发展仍然充满了机会,对那些不仅仅只考虑在全球性都市建造很多高楼的设计师来说,更是如此。“如果上海不能提供像巴黎或伦敦那样的生活质量,它就不能成为重要的金融中心。现在,粗野的西方空气正在被更成熟的策略取代。这将最终使上海受益。”Wood说。 如果Wood对上海很重要,那么上海对Wood同样也很重要。在美国,Wood设计的建筑外形不高,但在上海,他设计的新天地已经成为大陆很多地方的模仿对象,Wood也接受了十几个建设委托项目。现在,Wood运作着一个拥有30名绘图人和设计者的工作室,每天都收到大量顾客咨询。Wood现在正为山城重庆设计类似新天地的项目,同时,他还为距离上海东南120英里的杭州工作。“Wood不同于工作在上海的其他外国人,他完全走进了市民的生活。”过去在上海工作的建筑师、目前在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筑学院任教的马清运说。 出处:美国《商业周刊》2007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