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小白最拿手的就是吃小亏占大便宜。成天挤出副憨笑,把炒作事业从小做大,从国内做到国际,最终当上了春秋时期的第一任霸主。
齐桓公炒作史
文/高小明,财经作家
齐桓公姓姜名小白,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智商严重匮乏,小白听起来像现在人们养的宠物的名号,可这小白当初却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尤其擅长审时度势,凭借自己君王身份左右舆论。说白了,小白最拿手的就是扮猪吃老虎,吃小亏占大便宜。成天挤出副憨笑,把炒作事业从小做大,从国内做到国际,最终当上了春秋时期的第一任霸主。
你装病,我来看
按长幼顺序,兄长小纠拥有合法的第一继承权,齐国的王位离小白有十万八千里远。在争夺王位的跨国马拉松赛中,小白就显露出了扮傻的天赋,弄虚作假,装腔作势,假装中箭而死,骗过了管仲,抢先一步回到齐国当了君主。
没有法定继承权却坐了王位,国内有些死心眼的大臣不太买账。反对党领袖雍廪干脆写了张病假条,说吃了白加黑,眼困,不能上班了。来个非暴力不合作主义。
听说雍大夫感冒了,不少朝中要员也一起发烧。
忒不给面子了,BOSS第一天上班就闹罢工。换个老大也许就冒火了,但小白不急,脸上绽放出招牌式的大憨笑,小样的,你装病是吧,那本王就给你探病去。吩咐公关部部长,打个电话,叫电视台和报社的跟上来。一行加长劳斯莱斯浩浩荡荡,向雍府驶去。
雍廪正和大小姨娘在客厅里搓麻将,手风顺得不得了。摸到十三幺,张嘴准备大叫一声“爽”,就听到通报说那个有点智障的老大来了,牙齿差点咬断了舌头。我晕!打了几十年的麻将,没看过这么出牌的。雍廪手忙脚乱连滚带爬,赶紧回卧室躺在床上装死。
晚了,太晚了!小白已经一个箭步抢先进来,堵住了去路,握住雍廪的手,唾沫星子直喷过来,我的雍叔,你怎么病了……哦,在打麻将哪?打得好,打得好,多打麻将有助于预防老年痴呆。
雍廪老脸臊得通红,还没等做出回应,就听到远处有人喊:两位帅哥握着手朝这边笑一个。闪光灯噼里啪啦地猛闪,大帮小记涌了上来。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智障老大还带来了媒体,这回丑出大了。
现在有眼睛的都断定雍廪老先生病得不轻,看那汗流的,那脸青的,还有那大病时双眼无法掩饰的无力感、惶然感,瞧着就让人揪心。小白很诚恳,紧握着他双手不放,说雍叔,你老安心养病吧,有闲就搓搓麻将练练五指禅功……说着眼角一个示意,一包包保健药材递了上来。
旁边的记者很会察言观色,看雍廪嘴唇嚅动,表达欲望处于井喷的临界点,麦克风及时递了上来。雍廪无语凝咽(肯定是被气的),两片嘴唇哆嗦了老半天,吐出一句豪言,有这么好的老板,我明天上班去,老骨头轻伤也不下火线!全场掌声雷动。
第二天,街头报童扬着报纸大喊:卖报卖报,“BOSS高调探病,员工感激凝咽”……各报纸头条刊着小白那露出招牌式大憨笑的照片,形象比太阳还光辉。雍廪等人抵抗不住,认倒霉吧!把感冒药都收了,上班去。
迎仇人,德报怨
用探病炒作稳定了老大的位子,小白想起了一个男人,一个差点伤害到他、毁了他一生的男人。半夜睡不着,小白起床趴在地上找到一只蚂蚁,我踩,我踩踩踩!长出了一口气,连夜给鲁王发了封电报。电报言简意赅,四个词:小纠,自办;管仲,送来。
鲁王不敢怠慢,处死小纠,将管仲遣返。大臣鲍叔牙,打小和管仲同穿一条开裆裤,交情比断背的还要牢固。在地上捡起一蚂蚁胳膊,泪眼婆娑,说:老大,蚂蚁能做蚁力神,齐国有了那神物就会雄风万丈势不可挡,踩碎了那是暴殄天物!小白手指搭在嘴角,望着天边的星星出神,这蚂蚁竟有如斯神用,罢罢罢,为了蚁力神,忍一忍,饶了管仲那厮。
剩下的事,就担心管仲这只老奸巨滑的黄金蚁斗士会怠工。小白脸上又浮起了那杀人不偿命的憨笑,手下伙计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招数没人玩得比这智障老大来得顺溜。
里里外外薰得香喷喷的,小白领着一班仪仗队,敲锣打鼓,来到了国都临淄的郊外。老百姓以为搞嘉年华游园活动,观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终于等到远方的游子归来,21通大礼炮朝着天空大吼大叫。听到那炮声,刚下囚车的管仲小腿肚子发软,差点跪地哀号。格老子的,别整得像刑场的号炮,那会吓出心脏病的。小白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捉住他的手就深情倾诉,阿管,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那支箭没射中我的身却射中我的心,害得我从此对你念念不忘……
管仲这当儿老泪纵横,估计多半是泪腺被浓郁的香气刺激到了。致完欢迎词,趁管仲一惊一乍没缓过神来,小白拉了他挤上自己的专车,向城内驶去。
回了城,小白继续炒作,和管仲开展了一场口才辩论赛。地点设在宗庙,那是供奉众神的圣殿,规格一等一。小白的问题特适合管仲发挥,于是管仲侃侃而谈,在电视直播画面上显出他黄金蚁斗士的风采,短信投票破历史记录。小白抓住时机趁热打铁,筑了个土坛子,拜管仲为相。
太给面子了,活了大半辈子没享受过这么高规格的VIP待遇。管仲的泪腺受到内心的召唤,两眼成了拧开的自来水龙头。当即痛心疾首地表示,当初会射小白老大一箭完全是鬼遮了眼,还发誓从今往后要持续不断地燃烧小宇宙,终生为齐国注射激素。
面对这种结局,大伙儿都无语,那智障的就是缺根筋,有仇不报不说,还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傻,闹得隆重其事沸沸扬扬。以德报怨,吃了大亏,他还一脸憨笑,这种老大天下难找,有机会一定要做他马仔占他便宜,看管仲多受用。
用草民,揽人才
小白心中也惦记着那众多的中下级工蚁。蚂蚁要多多益善。
收服了高级蚂蚁管仲的心,小白就开了一个前卫新潮的招聘会。造了一个大院子,里面堆了一个柴堆,对外打广告,说哪位人才来了,俺小白就点火来欢迎他。
各地的时尚少男们正愁着没有机会当这个老大的马仔,看了广告,热血沸腾,但冷静一想,都蹲在门口等着,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办法,小白的憨笑,让人看着不放心他的智商。
这招聘会,足足举办了一年,没有一个来应聘面试的,前所未有的失败。
终于一个东郊的乡野小民,会一点点的“九九”算术就自称精算师,前来应聘。小白耐着性子问,你会背九九乘法口诀表,这算哪门子人才?那精算师有自知之明,嘻笑着说,哪里哪里,不过俺听说老大等了一年,结果门庭冷落,没人陪你玩,那是大伙儿都怕你记性不好,来了又不点火。俺九年义务教育没念完,来求职应聘,您老也照样点火,事情传出去,外面的本科生硕士生会怎样看?
小白的炒作细胞本就异常发达,“精算师”的话,犹如一根火柴点燃了他大脑里的炒作天然气,马上亮堂了,顿悟了。扯着嗓子他就喊,左右,这位精算大师高级人才啊,那堆柴浇上十桶汽油,点火!换了副面孔,恭恭敬敬地招待那乡野小民。
那堆闲置一年之久的木柴燃起冲天的大火,火光中闪耀着一个拎着算盘摸着山羊胡子的高级精算师形象。小白向外扬言,这位大师,高小毕业,可闭着眼都能背乘法口诀表,人才!俺们就是任人唯才,不重学历,准备要任命他为财政部部长兼国家银行行长。齐国的喉舌纷纷出动,地毯式轰炸,全天候24小时连续报道这位精算师,收视率比偶像剧还高。十字路口的广告大招牌统一换上这位大师的玉照,励志广告语能让人激动得心脏病暴发身亡:Impossible is nothing!
蹲在门口的哥们儿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一个乡巴佬也可以成为明星,那俺211名校毕业、四级英语、三级计算机外加泡妞圣手兼恋爱达人,进去应聘那火得烧多旺?别再迟疑了,那门都快挤破了,光着膀子冲吧。
借助那位乡野小民大肆炒作,各地奇才异士纷纷慕名而来。不出几年,齐国综合国力蒸蒸日上,胳膊强壮得比个别人的大腿还粗。小白的憨笑带上了一丝寂寞,国内已经没有敌手,再装疯卖傻也找不到炒作的市场。人要有更远大的志向,远方有日出日落,远方有小桥流水,水边有洗衣服的漂亮MM……小白先生摊开世界地图,嘿嘿嘿地憨笑着。
尊天子,令诸侯
那时周王室相当于春秋时期的联合国,名义上好听,大伙儿都得尊他为主子,实际上软蛋一个,谁爱捏就捏一下,想踢就踢一脚。
正巧周厘王刚坐上联合国秘书长这个虚位,即位大典也不敢发请柬,手里没有Money办不起酒席。楚国秦国等几个大佬,正抱着MM喝酒,听说又有新一任秘书长诞生,朝地下啐了一口,丫的,智障的才理他,贺电也别发了,甭让XX电信那龟孙子赚咱的钱。转过头去又和MM猜拳。
小白这时跳了出来,大叫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那是咱们的王,要“尊王”,知道不?看看俺是怎样做的,好好学着点。楚王秦王翻翻白眼,傻子和聪明人的区别是,傻子当天下人和他一样傻,唯有聪明人知道自己才聪明。
齐国派出超豪华阵容的使团去朝贺,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捎带着送上无数的金银丝帛。周厘王揉揉眼,说各位是不是走错门了。齐国使者说没有的事,俺们小白老大说了,秘书长即位大典的费用全包了,除了送给您老两件新西装,还请家电视台给您做访问。
空壳天子周厘王用光了三包纸巾,泪水鼻涕还流个不停,这年头,还能这么尊敬老人已经是稀有动物了,那位智商不高的小白真是个憨厚人!礼尚往来。瞅瞅家里也实在没啥好回礼的,周厘王有点心虚地说:“那以后,全球性的政治事务、军事行动,就由齐国打着周家的旗号全权代理,中不?”
有了周天子的授权,小白乐得心花怒放,四处打理十几个诸侯国的家务事。有人提出外交抗议说这是干涉内政,小白就笑眯眯地拿出周天子的御赐金牌。看着小白的风光样,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其他大国的强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忙着找起了使人智商衰退的灵药。
统计一下,小白在国际上折腾的事,有名堂的大致是以下这几件:
第一次召开了全球首脑会议,虽然楚国秦国甚至鲁国的大佬都没有来捧场,小白还是在一帮第三国家小兄弟的拥护下,当上了盟主。
指定了宋国的接班人,避免了内战,维护了地区和平与稳定。
姐姐哀姜做了高级交际花,做事有伤风化。小白请她回娘家吃饭,顺便砍下了她的脑袋。
卫国被没开化的狄人欺负,小白二话不说,带着伙计去替卫人守城门。
估计看着楚国不爽,借口说楚国没有进贡玉米给周天子酿酒,太不孝顺老人家了,小白纠集了一帮兄弟上门讨说法。没曾想楚国也偷偷喝了不少蚁力神,小白在人家门口嚷嚷了老半天也没敢动手。还好楚国最后服了软,答应按期送玉米,默认了小白的盟主地位。
小白就这么憨笑着,悄悄地把自己推上了全球最有影响力男人的宝座。
吐肥肉,赚美誉
而最能体现小白先生深藏不露、借势炒作的,还是两起土地纠纷事件。如今房地产可是大热,谁拥有了土地,《福布斯》富豪榜的首位就是他的了。但小白先生不稀罕,就愿意闹得天下人都知道他爱吃亏。
第一起土地纠纷事件和鲁国有关。小白第一次召集诸侯会盟,鲁国的老大庄公就装聋扮傻,来个不理不睬,没有去赴会。加上以前就是鲁国在背后支撑着公子纠和自己争王位,小白一想气不打一处来,随便捏造了个借口,齐国军队就哗啦啦冲进鲁国境内连打了三场胜仗。抢了不少土地,盖起楼来炒房地产,小白成为首富指日可待。
这下鲁庄公害怕了,迫不得已和小白见面,在一个叫柯的地方展开外交谈判。他身边还带着个著名打手,曹刿。两个老大假情假义地又握手又拥抱,在一边的曹刿等得脖子都长了。终于客套完了,曹打手迫不及待,摸出一把匕首就架在小白的脖子上。全场人都吓成智障一族了,小白想挤憨笑挤成了苦瓜脸。这时曹刿才是老大,他说什么,小白就得答应什么。退兵不消说了,连攻占的土地也要悉数奉还。
看曹刿还不放心,小白指天划地的,说:“俺老实忠厚那是远近闻名的,从来不开女同志的玩笑,怎么会说谎骗人?你要不信,我把手指头咬破给你看看。”说着就咬破手指,和曹刿滴血为誓。不知道是想摆谱装酷,还是小白那憨样瞅着放心,曹打手很潇洒地放开了他,收起刀子在一旁看风景。
小白脱离了险境,手下伙计都建议把鲁庄公和曹刿剁了。剁了那两个家伙有什么好玩的,小白坚决不答应。礼数十分周到地把鲁国两个君臣恭送回去。
撤兵也爽快,齐国大兵一律向后转,跑步离开鲁国。攻占的城池还没卖给地产开发商,就全部如数退还。要嫌不够热闹,办个交接仪式,在镁光灯面前签字、交换文件兼握手傻笑,让全球都知道齐国把土地全还给鲁国了,还不留驻兵,没附加条件。
吞进肚子里的肥肉还吐出来,这炒作太夸张了。几个强人想出声嘲笑,张嘴半天笑不出来,那智障族这一闹,天下人都知道他讲信用达到九九纯金的程度。其他小国放宽了心,小白盟主人是憨了点,可跟着他不会吃亏,下次投票还是给他。
借助抢来的土地炒作一番,小白就提升了自己在国际社会讲信用的美誉,赢得了人心,那厮的憨笑显得更灿烂了。
强出血,称霸王
事隔十余年,还是用土地炒作。这回小白大出血,用的绝对是自家的菜园子,完全可以拿出房产证来证明,肉痛得很,连憨笑都空前地牵强。
燕国那时疆土小国力弱,山戎人入侵,几乎就要把燕国小兄弟给灭了。
燕国老大燕庄公慌了手脚,派遣使者去向小白求救。小白既然是盟主,于是马上出兵帮助燕国痛打山戎。山戎被打跑了不止,复国后的燕国还白白得到了五百里的好地。那个感激涕零的燕庄公非要亲自送小白回去不可。
眼泪汪汪的燕庄公送了一程又一程,不知不觉间就送到了齐国的境内。事情坏了,那时礼仪规定,两国诸侯相送不出境,除非送的是天子。燕庄公自作多情过了头,这不是要砸了小白一向“尊王”的招牌吗?
一想到大好形象要沾上小瑕疵,小白额上青筋暴跳,心里大骂,叫你别送了偏不听,鼻涕沾了我一身不说,现在还要坏了我的名声。
看看周遭,悄悄蒙混过去不可能,随行记者跟着,间谍卫星照着,还有那不嚼八卦就没有生命乐趣的无聊人士看着。这事儿传出去,无良媒体来个恶性炒作,装了大半辈子的傻不就前功尽弃了?小白的憨笑变成了狞笑,旁边的小弟燕庄公冷汗直淌。
久经风浪的人,就是镇得住场子。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小白不慌不忙,特严肃地说,这回一不小心,俺小白就享受到了天子的礼遇规格。可俺一向尊重秘书长他老人家,不会坏了规矩的。这么着,那边的土地,就送给燕国吧。
马鞭一划,燕庄公脚下的齐地就变成了燕国的。足足有五十里呀,活生生割了一块肉,小白的心在淌血,便宜这鼻涕虫燕庄公了。可小小地慷慨了一回,就扭转劣势,维护了自己遵循正统的光辉形象,还是值!微笑,一定要保持微笑。
私底下拉住燕庄公,小白恶狠狠地说:“这事要广为宣传,让大家汲取教训。”
不愧是善于为自己造势的炒作好手,这些事儿一做下来,小白在国际上的威望暴涨,“诸侯闻之,无不服从”。小兄弟固然要抢着来抱他的大腿,秦楚这些强人也只好低眉顺眼甘当小弟。最后一次在葵丘召集诸侯会盟,天下诸侯齐聚一堂,没人敢不来给小白捧场。连周家天子也派了使者,送给小白一份祭肉,相当于官方承认了他的霸主地位。
捧着那“霸主证书”,小白在镜头前照相留念,脸上绽放开憨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