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将它列为2012年度电影第一名,英国老牌电影杂志Sight & Sound将它列为第三名,加上戛纳金棕榈桂冠,即使《电影手册》十名不入,被许多人认为是今年最值得推荐的电影也不奇怪了。但这实在是一部看完后难以言喻的电影。哈内克在讲属于他的年纪的故事,退休的音乐教师夫妇住在市内一间公寓里,在国外工作的女儿偶尔会来看他们。白发老先生风度翩翩,老太太亦气质绝佳,有着老太太们特有的天真。闲时散步看书听演奏会,相伴多年,似乎是巴黎中产的幸福生活。
![爱情中不能承受的痛 不能承受的,是爱还是衰老?](http://img.aihuau.com/images/a/06020206/020610190159294191.jpeg)
在那一天之前,一切都很美满,在那一天之前,都不敢认真想想要怎么面对。直到那一天,餐桌前,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忽然呆坐不动,她恍惚着没有任何反应。第一次中风,她半身不遂,行动要靠轮椅,他要用膝盖顶着她的膝盖,双手从她腋下穿过艰难地抱她到椅子上,抱她到床上,抱她上厕所,替她洗头,帮她活动没有知觉的腿,雪白的腿没有血色,是一种腐朽的白。她还能自己看书,还弹钢琴,艰难地吐字、唱歌。年轻音乐家来看望她,带一束白色郁金香,花茎葱绿,花朵如白瓷。 第一次之后,就有第二次。那一日醒来,她身后湿了,他细心地铺一块毛巾,吃力地把她搬到轮椅上,她羞愧地按开轮椅开关逃离。后来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愈发暴躁。看护替她洗澡,她裸露着苍白的身体,乳房垂在腹上,垂垂老矣的身体臃肿耷拉,水太热,她只有短促的哀嚎。看护粗暴地替她梳头,在她眼前晃着镜子,她不肯看。他时时想起她还健康时的日子,可是他连她想要什么也听不懂了。 她似乎早已厌世,他外出参加葬礼返家的傍晚,她独自跌坐在昏暗的窗前。他喂她喝水,她拧头不肯,他扇她耳光。他慢慢不再理她,她终日躺在床上,睡去醒来,模样越来越灰败。直到一天,他来到床前,与她讲了一个自己幼年的故事,然后拿起了枕头。明知这部电影很残酷,但她覆盖在毛毯下的身体抽搐的那漫长的数秒,还是太残酷。 之后,他用很多很多的封箱胶纸封上了卧室的门,这是多么原始而绝望的做法。他买来一束白色雏菊,一朵朵剪下,漂在洗碗盆的水上,曾经忘了关的水龙头,水一直在流。 广场上的一只灰鸽子,扑通飞进了公寓。除了开头的音乐会,电影几乎所有情节都在这间公寓里完成,从温暖的相伴,走向了不安和压抑。 这是一部几乎零配乐的电影,只有情节需要的寥寥几段钢琴曲,一切都靠细节以及细节的发声串联。导演哈内克说,这些具象并不都有独特的深意,难以被评论家勉强解读,而仅仅是一种气氛的渲染,就像诗歌中许多具体描写的数字、对象其实都没有实际意义一样。但作为观众,我们轻易被这些充满情绪的无意义的具象拖进那间公寓,听到忘了关的水龙头滴答,感觉到玻璃窗前阳光的温度,触摸到渐渐失去弹性的皮肤,闻到封不死的房间愈来愈浓的让人惊恐的气味。 而还未老去的我们却还不知道,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到底是衰老,还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