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当我还是一个幼稚青年的时候，有天去一家公司面试一个职位。最后一位主考官是个总监，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去的时候大约是早上11点，这是约定的时间。总监的Assistant通报了一下之后，就告诉我总监在忙，让我等一会。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远远地从办公室百叶窗的缝隙望过去，总监似乎在电脑上打着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干。半个多小时之后，他的Assistant把我叫了进去，总监向我解释“不好意思，刚才在忙”。
后来职场的很多年，我都会经常想起这个事情，琢磨总监究竟是真忙还是假忙。许多年以后，等我自己也做到了总监，我可以很肯定地断定，那个总监肯定是在房间里剥手指甲。
在官位比较少的企业，总监可以列入最高管理层；但假若是帽子满天飞的企业，总监大约算是中高层或干脆就是个中层。总之，总监就是这么群人，没有绝对的决定权，但又能讲得上话，既要上不辜负老板、总经理的厚望，也要下摆得平经理和主管。
我先来给你分析一下上面说的那位总监为什么要我等上半个多小时。这实际是总监的惯用伎俩之一，任何一个总监，不管他是否清闲到满脑袋胡思乱想的地步，你问他“忙不忙”，他从来不会回答“不忙”。“不忙”代表着他的工作是不重要的，也是没有意义的。谁又会对他自己的工作进行否定呢？
让来面试或者见面的人等就是此种对“忙”的肯定，这会让你感到总监的工作辛苦，也会让你感受到他的权威，因为有权决定时间分配的是他而不是你。
总监另外一种在你面前树立权威的方式通常是“我考虑一下”。这句话的第一种含义是他并没有权力决定，他还需要向他的老板汇报。但“没权决定”、“我的权力有限”这样的话，只有最傻的总监才说的出口。“考虑一下”的实质是拖延时间以等待老板的决策，但他通常会装出这个决策最终是他作出的样子。是的，这就是对权威的诠释。但假使他真有权作出决定，“考虑一下”就是第二种含义了：总监是“深思熟虑”的，你得等。这种做法的实质也是让你再次感悟到总监的权威。
这些是总监们通常对“下面的人”说的谎言，通常，对“上面的人”——他的老板——说的话则是“我就是把老板的事当作是自己的事”、“我是用老板的想法去思考问题的”…….
这种说法通常是老板最爱听的，不管这个老板是总经理还是公司董事长。但问题在于，这种话本身就是很值得商榷的。从公司的层级上看，老板是公司的战略决策层，而总监往往是战略执行层或者部门策略的决策层。决策代替不了执行；部门策略尽管秉承至公司战略，但它绝对不能凌驾于其它部门之上，也不能越俎代庖。一个一屋子都是老板的公司也不见得比层级分明的公司更有效率，它的另外一面可能就是公司里没有人真正做事。
况且，这些话大多都是习惯性谎言，如同赞美老板“天纵英明”一样，是职场“皇帝的新衣”，人人知道是假的，但却不能揭穿，因为这样的话在“政治上”是无比正确的。
另外一种对老板的谎言是“这是大家的一些意见”。总监一般很少说“我认为”该如何如何。这种话很容易造成老板对总监个人的否定，风险比较大。“大家的意见”则更有回旋的余地。老板点头，功劳自然是“我就是说要这么做的嘛”。老板否定，总监们当然还可以说“我早就说了不行，看来我还得再教育教育这些人”。“一些”这个词也颇有玄机。它的暗喻是“还有一些”，但也可以是“Lots of”，这种运用之妙，完全视乎总监谎言的水准高低了。
那么，对旁边的人——他们的别的部门的同事呢？总监们大多像文人相轻一样，总是觉得自己管的一个或者几个部门才是最好的，别的部门都大有问题。甚或自己部门的绩效有问题的时候，也是因为系统内别的部门有问题所造成的。这样的话总监们总会有意无意地很“艺术性”地告诉老板。
我所见过最滑稽的一组总监的谎言来自一位国有企业出身的总监。这位总监在国有企业经过“很忙的工作”，“把公司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之后，把一家国有企业的子公司做到了倒闭。倒闭之后这位总监倒是又找到了工作，在一家民营企业负责营销。遗憾的是市场做的和以前在国有企业一样，糟糕透顶。但国企那套做报告“刷墙壁”的功夫尚在，还可以继续“把老板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
遗憾的是没有一位老板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做到业绩完不成，利润却急剧下滑。那么，这位总监就继续开始编造另外的谎言。先是“妖魔化”产品质量，鼓动手下一些得力干将和客户把公司的产品很艺术地说得一文不名，质量简直就是假冒伪劣产品的代名词，害得精通QCC、六西格玛和全面质量管理的制造总监上台痛哭流涕地道歉，发誓一定要把质量事故减少到零。
但其实这些产品的质量一直是排名业内前茅的，妖魔化产品质量的把戏，几个月下来就被人看穿了。那么，这位总监就继续寻找借口，从R&D一直到财务部、人力资源部、甚至生产工人的工资都成了他营销费用居高不下生意却毫无起色的借口。一年下来，他唯一可以找的大概只剩下辞职的借口了。
总监们的谎言就像面具一样，包着这一张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为了不断延长这些好不容易换来的，每个月有着看似不菲的薪水的职业岁月。
本文发表于《第一财经日报》“公司名利场”专栏。俞雷的电子邮件[email protected] 欢迎与作者一起探讨本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