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德里的飞机场走出来,当你看到破旧的国际机场、穷人住的洞穴、车顶上坐着旅客的公交车、只有二三层的楼房,你一定会怀疑世界经济论坛(WEF)最新发布的2006-2007年度《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印度竞争力超越中国论断的真实性和可信性(在该报告中中国排名第54位,相比去年下跌6位;印度则排在43位,领先中国11位)。这些事实告诉我们,目前的印度新德里的基础建设就好比八十年代的中国广州,印度的基础设施要赶上中国至少需要二十年,我们也会由此推断出印度的竞争力远远地落后于中国。
且慢,当我们深入地走入这个国家的企业、大学、工厂、政府机构后,或许你会真正感受一个欧洲商人所说的“如果你想建立工厂,到中国去;如果你想赚钱,到印度去”的真正内涵,你也会真正感受到世界经济论坛的排名的科学依据,甚至你会怀疑起这个基础设施如此落后的国家,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全球竞争力。
根据该论坛排名的依据“全球竞争力指数”——体制、基础设施、宏观经济、卫生和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和培训、市场效率、技术准备力、商业成熟度、创新等因素来分析的话,印度的竞争力确实比我们有很多优势,我们也要重新审视下一个十年中国的竞争力了。
首先,经过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政治和经济发展进入了多元化的格局,在经济取得巨大进步的同时,我们的社会却出现了贫富差距扩大、腐败丛生、区域发展不均、医疗问题、教育问题、住房问题等诸多现象,造成了社会的“不和谐”因素急剧增加,而印度则在民主、政治体制、腐败、贫富差距、教育、医疗等方面取得了较大成绩,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虽然相比中国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大部分都“安居乐业”,对自身的生活质量和国家的政治体制、经济体制的满意程度比较高。从国家竞争力的角度来说,一个国家和谐与否可以说牵涉到这个国家的体制、卫生和基础教育等诸多方面,也是这个国家未来发展的潜力和动力。事实上,正如WEF所指出的那样,中国在银行、教育和环境等领域有待提高,中国应在降低政府管理负担、加大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继续努力。我们也欣喜地看到,国家正在积极、努力地创造和谐社会,如果能够创造出一个和谐社会的话,那么我们的竞争力也会有较大幅度的提高。
第二,印度的教育投入和高等教育将会给未来印度经济腾飞奠定良好的基础。如果说和谐社会是印度未来发展竞争力最重要的一个因素的话,那么我们更要审视一下印度的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和培训。从高等教育来看,中国大学和印度大学最大的区别就是中国的大学钱越来越多,收费越来越高;印度的大学则被戏称为“穷人俱乐部”:学费被冻结了50年,维持在180卢比,也就是4美元多一点的水平,不到40元人民币。即使是印度的穷人,大都也能付得起。另外,印度大学生还享受种种福利;印度大学用英语教学,特别是技术教育很强,所培育的人才一般能直接胜任国际公司工作,与中国相比,印度培养的高等教育者的可用性至少是中国的两倍左右。从基础教育来看,印度老百姓都没有为义务教育投钱,而都让政府承担了。从整体的教育支出比率来看,中国财政用于义务教育的支出一直处于一个比较低的水平。2001年义务教育经费投入仅占全国教育经费的47%。而1995~1997年各个国家对初、中等教育的投入占公共教育投入的比重为:印度78.3%,巴西73.8%,墨西哥82.8%,马来西亚74.5%,韩国92%,菲律宾82%,美国74.8%,瑞典72.8%,英国76.3%。教育的高额和大幅的投入势必使印度在未来10~20年的发展中储备更多的力量。这些年,印度在软件开发方面、教育投入方面以及基础研究的开发投入方面,比中国相对要多。印度拥有1400万大学毕业生,也比中国要多。在美国大学的印度留学生人数为8万,而中国是6.2万。
第三,跟中国制造业采取模仿“世界工厂”模式不同的是,印度不依赖于出口劳动密集型的、价格低廉的工业产品,而更依靠国内市场,重消费非投资,重服务业而非制造业,重高新技术产业而非技术含量低的工业。相对于中国制造而言,印度的发展更注重了内需,注重技术和智力,注重知识产权,这些都使得印度的制造业首先完成了在高端领域的布局:比如塔塔汽车公司和Mahindra&Mahindra公司的汽车都已经以自有品牌打入了欧洲市场,而中国众多的汽车企业还只能不断地从跨国公司那里引进车型,支付高昂的技术授权费用。印度的软件外包、制药、钢铁工业等行业在世界上具有良好的竞争力。随着中国大陆非技术工人工资的上涨已开始给低端外向型行业带来压力,这可能成为促进印度出口业发展的动力。由于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印度可能变得更具吸引力。因此应该关注印度今后5年的出口行业,这可能是最终推动该国成为猛龙的催化剂。
第四,开放和国际化的商业环境是印度真正的优势。就像印度软件企业普遍通过了CMM认证一样,印度的制造企业也非常注重与国际接轨。在一些大规模的跨国并购当中,经常能够看到印度民营企业的身影;面对全球化的激烈竞争,印度的企业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虽然目前印度看起来并没有中国开放,但是印度骨子里就是向世界开放的,印度的文明就是西方文明的延伸,其官方语言英文全球通行,政治体制也跟西方没有什么区别;中国则正好相反,外面看起来开放,本质上不开放。
第五,中国的发展是靠投资拉动,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高污染、高能耗式的发展,而印度则靠内生性的发展增长。中国近几年大量基础设施的投资、固定资产、房地产的投资大量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也使得国家的硬件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但与此同时则消耗了大量的能源。我国主要产品单位耗能指标比国际先进水平高30%~90%,每创造1 美元工业产值,我国能耗相当于发达国家的4~5倍,是印度的1.64倍。由此可见,我国能源利用效率根本算不上世界领先,而是处于世界落后水平。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环境污染问题越发严重。相反,我们则能在印度新德里、孟买市中心大街上看到成群结队的鸟儿,听到鸟叫声。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靠如此高的能耗率,是无法长期持续发展的。国家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提出了建设节约型社会。但不能不反思,经济的发展是以牺牲环境、大量消耗能源为代价的吗?
第六,国际化和全球化的经理人是印度竞争力优于中国的软条件。印度的职业经理人在很多西方的跨国公司担当中高层的职位,印度比较好的教育体系也为印度未来高级人才的培养提供了基础。印度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在全球化大潮中具有很大优势。特别是在科学研究水平、科学家和工程师的数量上都有竞争力。尽管印度对最新技术的掌握度很低,但是新科技转化率则较高。相反,在中国的跨国公司里面,鲜有中国人能够做到跨国公司的高管位置。印度人在硅谷很出名,很多印度人在硅谷都是世界级的科学家。印度的经理人在管理咨询公司、投行也很出名,比如麦肯锡的CEO就是印度人。在中国企业国际化的过程中,人才已经构成了最大瓶颈,削弱了中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
印度会超过中国吗?或许这是个伪命题。是的,我们拥有优秀的基础设施、低成本优势、世界工厂的地位,印度在这些方面确实与我们的差距是巨大的。但是,印度在体制、人才、国际化、创新、技术准备力、商业成熟度等方面形成了自身的特点,形成了较强的核心竞争力,以高科技产业和服务业参与国际竞争,在低污染、低浪费条件下,理性而适度地带动了其他产业的“自然增长”。中国粗放式、投资拉动式的增长,导致社会交易成本居高不下,教育、环境、社会保障领域面临着进退维谷的局面。
从这些角度来说,我们不仅要问,下一个十年,我们相对于印度的竞争力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