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盖茨50岁、杨致远40岁、陈天桥30岁,这些“80后”极客已准备跳上商业舞台。
2004年2月,《时代》杂志将一位酷酷的中国女孩搬上封面。春树,少女作家,与韩寒、曾经的黑客满舟、摇滚乐手李扬,这四个中途辍学、性格叛逆的年轻人被《时代》认为是中国80年代后的代表,他们被拿来与美国著名的“垮掉的一代”及嬉皮文化相提并论《时代》错了,至少是部分错了。在中国商界、尤其是互联网界,另一群“80后”青年正在集体浮出水面。而他们的气质精神,显然和所谓的“垮掉一代”、所谓的“嬉皮”相去甚远。他们叛逆,但并不鄙视或远离现实的商业生活;他们会口出狂言,但更多时候,他们身上带着与其年龄并不相副的成熟与老练;他们退出有既成规则的游戏,并非出于消极,而是动手写自己的规则,以你可能想都想不到的方式崛起。
他们出身各异、地域不同,或出自东北书香门第,或来自西南偏远农村。十岁出头即开始接触计算机、而后迷上互联网,二十岁前后纷纷独立创业,二十三四岁就有所成就,带领着数十、上百人的团队,拥有了千万、甚至过亿的创业财富。当前,他们都无一不在借助资本的力量,力争把开创的公司和事业抬上一个新的高度,向盛大、新浪这样的一线公司冲击。同时,他们自身要完成由车库创业者向企业家,由技术天才向成功商人的转变。
美国有本畅销书《极客与怪杰》(Geeks Geezers),里面的极客Geek就是指的这一群人:年龄在21岁到34岁之间,从有记忆开始就与数字技术打交道,在30岁时的理想就是要改变世界,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谁是这帮家伙的代表,比尔·盖茨、乔布斯、迈克·戴尔、拉里·埃利森、杨致远,还有GOOGLE的双星佩奇和布林。极客代表了一种蔑视常规的商业力量,甚至是全新的商业手法和视野。目前在互联网业崛起的这群“80后”年轻人,也许就是严格意义上中国第一批“极客”。
他们是谁?
康盛世纪首席执行官戴志康(25岁),PCPOP首席执行官李想(25岁),MySee首席执行官邓迪(25岁)、总裁高燃(25岁)、技术主管张鹤翔(24岁),163888翻唱网首席执行官郑立24岁,MaJoy总裁茅侃侃(23岁),非常在线首席执行官赵宁(23岁),“创智赢家”畅网科技首席技术官陈曦(24岁)……年轻多么可怕!
他们因何成事? 数字技术改变了这一代人的命运。
计算机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在中国普及,互联网大潮在90年中后期滚滚袭来,这正是“80后”一代性格尚未成型、思维尚未定格的时候,计算机和互联网,完全融入了这一代人的大脑和心灵,双方从此血肉相连。
上一代的丁磊、陈天桥们是在大学毕业工作数年、攒够第一桶金之后才走上创业路,更上一代的王石们是经历过“文革”的苦难从“倒爷”开始。而这一代刚年满18,就夹了一本叫“互联网”的大课本匆匆上路了。他们主动选择了“另一种”教育方式。互联网这座虚拟时空里的“大学”在很多层面上反叛着以一间讲堂、一套书本、一种方言、一个系统为依托的传统教育。在《中国企业家》采访的10来位“80后”创业者当中,许多人都从未在传统教育体制内获得肯定。这与上一代互联网创业者大多身为“海龟”、或者在大学成绩优异有强烈的反差。三次纪律处分,15门考试没过,这是戴志康大学4年的成绩单。茅侃侃甚至因为地理会考不及格,补考,再不及格,按国家政策,失去了考大学的资格。MySee的创立者是“80后”一代中罕有的名牌大学毕业生,但是,邓迪读新闻专业,却醉心于数字技术、日日自学,毕业第一天就创办互联网公司。而高燃在清华“上课非常少,没意思”,而是广听讲座、广读闲书。
在李想看来,这正是“80后”的一代人所具有的互联网精神:完全不顾忌那些别人认为是必须去做的传统,破除墨守成规,只做最正确的事。
互联网无限拓展了他们的视野和生活层次……不再只能与相同地域或者相同年龄的人为伴,而是通过网络,吸纳全球信息,跟天南海北的人相识、结交、碰撞。虚拟空间里,足不出户,即可“读天下书、行万里路”。茅侃侃在15岁就通过互联网跟比自己年长几岁甚至几十岁的人切磋,逐步巩固了全面的社会资源。又尤其对于心理年龄大于实际年龄、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知己”的人,互联网更是一根救命稻草,比如戴志康。
互联网更催生出单刀直入的行为和思考方式。王豫华说,Google对自己的最大影响就是目标性更强,“以前都是看到什么再考虑我需要什么,现在是我需要什么就去找什么。”
蔑视技巧。戴志康不看好一种方式,就是看起来很聪明却有话不好好说,非要绕来绕去曲线救国。戴志康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对不喜欢的方式,他会当面说出来:“我不喜欢。”茅侃侃喜欢开车,但只要能绕环路就绝对不走红绿灯,因为“避免中间环节,速度快”。
没有互联网,“80后”不可能在短短三四年内迅速完成原始积累。
零成本创业是与互联网相随而生的。一台电脑、一个人、一根上网线,就是互联网创业所需的全部投入。去年狂赚一千万的李想,1999年起家时吃住在家里,每个月的花费就是几百块的上网费,可头一年就进账十万。163888翻唱网的四人团队,全部原始投资就是郑立自己为别人设计宠物网站挣来的两千元,以后每个月的成本就是要养活四个小伙子的六百元生活费。这在任何传统产业中都无法想像。
做出了产品,推广和营销产品的成本依然为零。不用到大街上贴告示,也不用去电视台砸广告。用户在不同互联网产品之间的切换成本也为零,使得互联网竞争的核心在于产品质量和口碑。比如戴志康,自2003年开卖软件至今,数万客户都是送上门来。既然成了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2005年
12月,戴志康把每个月能带来几十万收入的主打产品免费,转而从为客户提供服务当中获取收入。戴志康盘算着,卖软件能赚的钱总是有限的,就像水龙头,卖一个就用三年,而提供服务的收入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
163888翻唱网则把互联网的“病毒式”营销用到极致。当一个人翻唱并录制一首歌传到网上,天生的虚荣心会自然推动他把这首歌在朋友圈里分享,甚至主动推送到大大小小的论坛中去,用户本身就成了一个积极的推销者。而听到这首歌的朋友们,或许好奇、就会向自己的圈子推送,或许争强、就会自己去翻唱歌曲,形成一个新的推送链条。只要产品没有问题,自然用户会越来越多,增长越来越快,圈子之间的链条越来越紧密。
产品受认可了,品牌有了,就有人把钱送上门来支撑他们去做更大的发展。这就是被互联网业首先引入中国的风险投资(VC)机制,会充当他们起跳的踏板。1997年初,当很多人对互联网还很陌生的时候,陈曦已经开始利用B2C的模式赢利了,一家香港的VC(创业投资)看中了陈曦的团队,一下子投了400万美元。VC不仅会对这些发轫之初的公司投入扩张所需的几百万、上千万美金,这些曾经是成功创业者或职业经理人的风险投资人会带来他们的经验和广泛的资源。其实,现实中几乎每一个“80后”成功创业者身后都有一位亲密无间的“良师益友”,比如郑立身后的王树、李想身后的薛蛮子、高燃身后的邓峰、戴志康身后的……
某些方面,他们早熟和老练得厉害。
戴志康去朋友公司,人家怎么跟员工谈话,内容和目的是什么,在一旁用心听;谈话效果怎么样,隔几天打电话去追着问。有员工最近态度不好,要找他来谈;谈之前想好,到底是针对他的性格、价值观、还是物质利益去谈,谈的过程中注意其表现,眼睛一眨、嘴角一动,就知道对方内心怎样活动。
陈曦,14岁考入大学的天才少年,上海东方卫视《创智赢家》节目里面的最年轻选手。为了创业三进三出大学,发誓要让“前浪死在沙滩上”。
当陈曦质问“70一代”的对手“三个月的时间,你的创业计划从美女篮球队调整为运动服务公司,假如我作为风险投资人怎么知道你在三个月后会否再做调整”后,陈曦的现场短信支持率瞬间高出彭震近20%。得到100万元的《创智赢家》奖金后,陈曦坦言:“这个奖金对创业来说它只是一点点启动资金而已。”
李想定律:如果一个事情比别人多付出5%的努力,就可能拿到别人200%的回报。做事要认真。李想每天都在这样要求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个方式的受益者。比如同去参加一个新品展示,李想就要求PCPOP的文章要比别的媒体先出来,哪怕就比人家快5分钟,也许你就因此而多做功课、少睡了10分钟,但结果就是第二天所有的网站论坛都是你的文章。厂商的认可、广告投入就随之来到。
除开互联网,儿时宽松的家庭教育是这些“80后”CEO们另一种最初始的推力 “一个人长成什么样,父母绝对起决定性的作用。”戴志康说。
几乎无一例外,这些“80后”CEO们的家庭从不对自己施加严格的家教,尽力让他们免受条条框框的限制。赵宁自小就双亲离异,长期住在私立学校,“自己的一切事情都自己做主”。作为教师的祖辈和父辈从来都任着戴志康使性子,只要自己想干,就“不惜代价”。茅侃侃的家庭“从不拿学历和文凭当回事”,母亲告诉他,你自己的路,自己选。搞艺术的父母给予李想“最重要的素质”,就是“独立思考和判断的能力”。一件事情到了郑立这里,“能做成就做成,做不成,绝不会推给父母”……
这就是他们能够脱颖而出的共有的“幸运”之处:宽松的环境,开放的心灵,独立的意志。当灵敏直觉跟数字革命以及开放、平等、无边际的互联网一碰撞,就自然水乳交融、合为一体。李想总有一种冲动的感觉:“互联网就是为我而生”。其实互联网为之而生的,正是具有互联网精神的头脑和心灵。
我们理解他们吗?
“整个世界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之中,青少年和所有比他们年长的人——隔着一条深沟在互相望着。”著名文化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在她的名作《代沟》一书中警示。
北大中文系教授张颐武在一个文化论坛上曾如此概括“80一代”:“他们是独生子女,赶上了历史上最富裕时期。他们要买书,于是郭敬明成了文化英雄;他们要玩游戏,于是陈天桥成了网游大亨;他们要看电影,于是《头文字D》卖座。”那么,当这些还带着孩子气的年轻人要闯入商业世界,又会带来什么呢?我们该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蔑视权威、独立思考、个性十足,只为兴趣而工作的青年人?
同样是25岁,25岁的张瑞敏和柳传志肯定连首席执行官、总裁这样的词听都没听说过,张瑞敏35岁当上青岛电冰箱厂厂长,柳传志年过40才开始创业。他们会怎么看待现在这帮乳臭未干却毫无怯色的25岁的CEO、总裁们?会说些什么?
其实他们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冒险、创新、叛逆、决断,这些真正企业家身上的永恒基因在不同的时代,呈现出了不同的形态。和张瑞敏、柳传志、王石等人创业时那个受限重重、对外界普遍一无所知的时代相反,这些“80后”企业家所在的是一个选择重重、信息泛滥的年代。但这种背景的差别无法抹去未来道路上这些25岁CEO将要面临的考验与磨难。
这些聪明的年轻人已经预感到了。对于陈天桥和丁磊两位首富,戴志康最想问的问题就是:你有史以来最郁闷和最痛苦的是什么时候?又怎么坚持下来?他觉得,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就是看他经历过多大的磨难。目前,戴志康所遭遇过的最大磨难就是2003年对软件收费失败、还遭到网友攻击,但这点挫折对一个敢于质疑两位中国首富的运营业务、事业才刚刚发轫的25岁年轻人来说,还实在太过渺小。
无法预料5-10年后,出现在本期《中国企业家》封面故事里的这些年轻人会以什么方式与力量扮演他们的社会角色。但是毫无疑问,5-10年后,那些站在中国乃至世界互联网产业(也许还不止互联网产业)潮头,对商界有巨大影响的35岁左右的人们,将从今天这本杂志里、从戴志康、高燃们的经历里找到他们似曾相似的青春故事。
亿万身家 李想:1981年生,河北人。高中文凭,1999年创业,PCPOP.com首席执行官 在高速上保持预见性,把自己变成导演。——李想
PCPOP是第三大中文IT专业网站。2005年营收近2千万,利润1千万。取20倍的市盈率,市场价值2亿。创始人李想一股独大,身价在1亿以上。这一年,李想24岁,创业6年。
除了互联网,车就是李想的最爱。他的车开得极猛。大伙儿一起从后海出来走三环上京昌高速。后面的车刚到三环,他已经到京昌路掉头了。开猛车的人很多,可是加速快,就免不了多刹车。但有一种快速是可控制的,跑完整个四环不用踩一脚刹车;开辆Polo在北京狂奔10万公里,一次没蹭过。这就是李想的风格,“在高速上保持预见性,把自己变成导演”。
做阳刚的事情,却善用稳妥的手法。
其实6年创业跟开车跑一圈四环也是相似的风格,两个字:顺、稳。1999年,18岁小伙的个人网站靠送上门来的网络广告就赚了10万,这一年高中毕业、成绩平平,放弃上大学而直接创业“理所应当”。2002年,李想告别父母,从石家庄迁到北京,招兵买马,开始“正式的商业运作”。自此,PCPOP的广告销售每年以100%以上的速度增长,2005年,又从IT产品向汽车业扩张。今天,当初红火一时的小熊在线、走入中关村等网站要么止步不前、要么销声匿迹,领先的中关村在线和太平洋在线都背靠大媒体或大卖场资源,而势头最劲的PCPOP单纯靠内生性增长。小李想,怎么做到的?
看看这些简单品质。
李想定律:如果一个事情比别人多付出5%的努力,就可能拿到别人200%的回报。做事要认真。李想每天都在这样要求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个方式的受益者。比如同去参加一个新品展示,李想就要求PCPOP的文章要比别的媒体先出来,哪怕就比人家快5分钟,也许你就因此而多做功课、少睡了10分钟,但结果就是第二天所有的网站论坛都是你的文章。厂商的认可、广告投入就随之来到。
不觉得自己是个商人,自小在农村长大,这段生活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变得“像农民般正直”。公司每到一个发展的坎儿,就有一个得力伙伴准时加入,正因为诚恳待人,“所以这些人才都一直跟着我”。李想敢说,在所有IT网络媒体中,PCPOP是惟一一伙不跟厂商收钱的队伍;任何人收了钱会被这个团队自动排挤出去,这里有一股过于“理想”化的风气。
李想的背后有很多“老大哥”。一群三四十岁的企业家都把他当作小兄弟来看,关键时刻就出手帮忙。薛蛮子算是一个忘年交,他是UT斯达康的创始人,做过8848的董事长。如此身价的人跟你接触,会令你觉到他比你自己的朋友对你更热情和热心。李想感叹,如果做人做不到这种境界,也就不可能拥有那样的财富。265.com看起来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导航网站,但跟创始人蔡文胜接触以后,李想总结,是因为这个人特别好,这个网站才特别好。蔡能看到的层次,常人不能触及。
中学六年,李想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给了计算机和互联网,“它们就是为我而发明的”。要转遍石家庄所有的邮局去买一张软件,整夜的呆在电脑前搭建自己的网上王国。白天在课堂上不愿同老师同学分享的观点,晚上在互联网上可以敞开自由地表达、遭遇到强烈地碰撞,在争执或者认同中被不断记录、被不断成就。“新东西都是在互联网上学到的,传统的教育被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