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２００４～２００５：油价涨落，无常之中寻有常
作者：本报记者 徐庭娅 特约通讯员 高云春 （2004-12-14 10:26）
如今的世界上再也没有一种商品的价格波动，能像石油价格的变化一样牵动各国的敏感神经。作为工业社会的血液，最基础的战略资源，石油价格的涨落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不论是石油输出国还是石油消费国，从长期来看，都不欢迎石油价格的大幅波动，但是这种不受欢迎的事情，在今年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本轮油价上涨开始于去年年底，也就是欧佩克决定削减产量之后，到现在也未有明显的回落趋势。专家们普遍认为，此轮国际石油价格上涨是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国家发改委外经所副所长毕吉耀认为，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首先，世界经济加快复苏带动全球石油需求大增，逼近石油供应的最大能力，这是国际市场油价持续走高的基本原因。今年以来，世界经济继续保持去年下半年开始的加快复苏趋势，美国、日本、中国、印度等主要石油进口国和地区经济增长势头强劲，全球石油需求量快速增长。据有关国际机构统计，今年上半年全球石油需求增长了４．１％，比２００３年２．１％的增幅高出近一倍，增速达到２４年来的最快。在石油需求迅速增长而产量难以进一步增加的情况下，国际石油市场的供求关系处于非常脆弱的平衡状态，日趋紧张的供求关系推动着石油价格持续上涨。 其次，欧佩克组织滥用限产保价措施刺激了国际市场油价上涨，是引发油价暴涨的重要原因。自去年１２月初以来，欧佩克平均油价就持续超出其每桶１２～２８美元的目标价格区间的调控上限。然而，欧佩克组织为了弥补近两年多来美元汇率大幅下跌给其造成的经济损失，不仅没有及时启动自动增产机制来平抑油价，反而借口油价上涨源于地缘政治局势动荡和期货市场投机炒作而非真正供应不足，继续坚持实施限产保价措施，人为加剧了石油供求关系的紧张形势。虽然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欧佩克将不包括伊拉克在内的１０个欧佩克组织产油国的日产原油配额增加到２６００万桶，但已无法制止油价的继续上涨。欧佩克在事实上放弃了原先每桶２８美元的价格调控上限而倾向于追求更高的油价，是导致国际石油市场看涨心理不断增强的重要原因。 再次，国际局势持续动荡影响世界石油的稳定供应，也是造成国际石油市场油价不断攀升的重要原因。今年以来，伊拉克武装冲突不断，恐怖分子对南部输油管道实施了多起袭击，造成伊拉克石油输出数次中断。原油日产量和出口量分别高达１７０万桶和１１０万桶的俄罗斯尤克斯公司由于巨额欠税而时刻面临停产倒闭的危险，而日产原油２２０万桶的世界第五大产油国委内瑞拉由于国内政局动荡、石油工业不时威胁要举行大罢工而存在停产的风险，尼日利亚和挪威等主要石油出口国也都爆发过因劳资纠纷而举行罢工的事件。这类事件的频繁发生影响到世界石油供应的稳定，进一步加剧了国际市场石油价格的上涨。 最后，国际原油期货市场的投机性交易增加，对国际油价的持续上涨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由于美元持续疲软、各国政府对金融市场监管力度加强，股市、汇市对国际游资的吸引力下降，致使大量的投机性基金转向原油期货市场进行投机炒作、哄抬油价，推动原油期货价格不断走高。据估计，目前原油期货交易的７０％属于投机性交易，而石油期货市场真正的需求方只占全部交易的３０％，主要原油期货市场交易自去年底以来一直是多头大于空头，是导致油价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一般认为，目前每桶４５美元以上的高油价中因投机交易造成的油价上涨就有１０美元之多。 毕吉耀强调指出，当前的国际油价暴涨是多种原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全球石油需求快速增长造成的供求关系紧张是推高油价的基本因素，如地缘政治风险和市场投机等其他因素只是在供求关系紧张的情况下才对油价上涨产生推波助澜的作用。此次上涨颇具“新意” 自上个世纪７０年代以来，全世界一共经历过３次石油危机，分别发生在１９７３年第四次中东战争、１９７８年两伊战争和１９９０年海湾战争期间。此外，２０００年全球经济复苏之初，２００１年“９·１１事件”以及随后２００３年美国对伊拉克动武期间，国际油价也曾暴涨过，但对当时的经济影响不大。综观这几次石油危机，它们所具有的共同特征都是因为欧佩克供给骤减，促使市场供需失调所引起的。在记者的采访中，不少专家表示，和前３次石油危机相比，今年以来的国际油价高涨表现出了一些不同以往的新特征，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首先，供需背景不同。这次价格上涨是发生在供大于求的情况下，与历次供不应求引起的油价飙升不同。按照传统的价格曲线，价格是由供求决定的，供大于求时，应该价格下跌，而不是上涨，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经济学家王建指出，“如果单从石油的供需关系来看，目前的石油危机与其说是供应危机，不如说是价格危机。危机的原因不是供应不足，而主要是市场需求结构调整和投机因素所致。”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刘明认为，和以往危机相比，欧佩克在此次上涨中对油价的影响能力大大下降，这也是油价难以大幅回落的一个重要原因。上个世纪９０年代初期的海湾战争之前世界石油价格大幅上涨，而开战后即大幅回落，重要原因之一是当时石油生产能力充足。当时欧佩克国家的剩余生产能力占全球石油需求量的比例高达７．５％，而目前这一比例仅为１％，而且剩余生产能力主要集中在沙特阿拉伯等极少数国家，这使得石油市场非常容易受到各种不利因素的冲击。 其次，受影响主体不同。这次油价上涨对新兴工业国家的影响大于发达国家，而前几次的石油冲击都对西方发达国家经济造成灾难性的影响。格林斯潘前不久在讲话时表示，今年到目前为止，油价较去年同期上涨了８０％，而其造成的影响仅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下降了０．７５％。刘明指出，美欧经济之所以能较好抵御油价上涨带来的消极影响，得益于近３０年来进行的结构性改革。在西方国家，工业化时代向服务业时代的过渡，已经初步终结了石油价格的支配地位。石油的有效使用和经济第三产业化，减少了创造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的石油消费量。与此同时，西方国家还出现了企业向低劳动力成本国家迁移的现象。这使石油价格上涨带来的压力，也转移到了新兴工业化国家。 第三，对世界经济的整体影响小于往次。石油价格走势与全球经济形势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相互影响关系，往往互为因果。以往的石油危机都曾给世界经济带来灾难性的影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高油价对全球经济的不利影响有所显现，但世界经济对高油价的适应能力也明显增强。目前高油价并没有明显降低世界经济的增长速度，更没有引发全球性经济衰退和滞胀。因此，不应高估目前国际油价上涨对世界经济的不利影响。毕吉耀指出，目前较高的石油价格之所以并没有对全球经济增长造成本质威胁，主要是由于主要发达国家的产业结构已经得到优化，以信息产业为代表的新经济和服务业在经济中占据优势地位；同时，技术进步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抵消石油价格上涨造成的生产成本上升。因此，世界经济对石油价格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敏感，对石油价格上涨的承受力也明显提高。刘明则指出，如果按不变价格而不是现价计算，目前每桶４０多美元的世界石油价格并不算很高，其实际价格仅比１９９９年的水平高出不到１／３。 第四，国际金融市场对油价影响加大。在过去历次石油危机中，尽管都有投机行为的存在，但这次的影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王建认为，投机是造成此次油价持续走高的主要原因。刘明认为，这些投机基金主要是一些从１９９７年亚洲金融危机后抽逃出来的游资。由于美元持续疲软、各国政府对金融市场监管力度加强，股市、汇市对国际游资的吸引力下降，致使大量的投机性基金一部分转向原油期货市场进行投机炒作，另一部分转移到了石油勘探和基础设施建设上。 第五，世界石油市场的需求结构有了变化。在这次油价猛涨的情况下，几乎没有出现消费国“无法买到原油”的事态。有专家指出，问题不在于整个原油的供求失衡，而在于市场所需求的原油与产油国提供的原油不匹配。仅从轻质原油来看，供应显然不足，因此也可以认为，已经发生了“局部的石油危机”。刘明指出，随着环保要求的提高，今后石油产品需求将进一步倾向于汽油和轻油。产油国必须首先开发有望生产轻质原油的里海和西非等油田；其次是实现提炼设备的高级化，从而从重质原油提取出更多的汽油和轻油；第三是加速进行投资，从而进行技术开发。高与低的极限在哪 从一般规律来说，价格上涨后就会下跌。由于国际能源机构最近发布了明年世界石油需求增长趋缓的预测，近期油价回落到了４０多美元，市场开始传来油价“退烧”的声音。欧佩克最近也表示，国际市场油价近期将继续回落并维持在每桶５０美元以下。 对此，毕吉耀表示，尽管目前国际石油市场供求关系偏紧的形势一时还难以缓解，推动石油价格上涨的其他因素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但由于目前全球石油供应并不缺乏，供求关系虽然偏紧，在正常情况下国际油价不会维持在高位。预计２００４年的平均油价在每桶４０美元左右，今后几年的平均国际油价有可能达到每桶３５美元。 他分析指出，从较长时期看，随着近几年来国际石油供求关系的趋紧和石油价格的大幅回升，全球石油投资将进入新一轮扩张期。由于全球石油储量并不缺乏，石油投资的增加将提高未来全球石油生产供应能力，以适应全球石油需求的增长，从而缓解油价上涨的压力；另一方面，高油价也会促进节能技术进步和替代能源开发，通过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和替代部分石油消费来减缓石油需求的过快增长，从控制需求方面来制约油价的上涨。在经历了近几年来的持续上涨之后，国际市场油价有可能在一个新的较高价位重新趋于稳定。 刘明也认为油价今年底明年初会回落。她认为国际能源机构《２００４年世界能源展望》公布的“已探明的石油储量足以满足未来至少３０年的全球累计需求”的信息，暂时给市场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同时也指出，由于明年世界石油需求不会急剧紧缩，油价也就不会出现暴跌，不会重新回落到９０年代初２０多美元的低价位。 目前，尽管相当多的专家和机构预测明年油价将会回落，但市场上还有一种声音认为，明年油价将会继续高涨。最近，美国经济学家伯格斯滕在接受德国《明镜》周刊专访时就公开表示，当前的石油价格远未达到最高点。“即使没有出现大规模的供应缺口，我们也预计原油价格将在明年达到每桶６０到７０美元。尽管也许要到２００５年圣诞节才会涨到那么高，但这种情况会出现的。”
北京未来都市研究院院长汪晓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当世界经济增长率保持在５％左右的时候，石油价格是不会回落到低价位的。”“受石油不可再生特性和市场因素双重作用的结果，明年油价可能停留在每桶５０美元以上。如果有突发事件的驱动，突破六七十美元都是有可能的”。他还认为从长远来看，油价会在２０２０年或者更早会持续上升到１００美元左右。 １００美元一桶的油价有否可能？从长远来看，由于石油是一种不可再生的资源，我们无法排除未来的这种可能性。但就近期来看，刘明认为，“到１００美元还只是大胆的预测，可能性不大。尽管石油不可再生，但油价也有其上涨的瓶颈，那就是替代能源的启动价格。”我们无法置身事外 近年来，我国的石油进口量逐年增加，今年已经占到我国原油总用量的１／３。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普遍认为，石油价格上涨对我国国民经济总体是不利的，初步估计今年高油价将拖累ＧＤＰ下降０．７至０．８个百分点。若我国对国际石油依存度继续提高，不利影响会越来越大。 毕吉耀认为，油价持续攀升对我国经济的不利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高油价将导致贸易盈余减少，从而拖累经济增长。中国从２００３年开始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和进口国，原油进口量高达９１００万吨。从目前的趋势看，今年全年原油进口预计不少于１．２亿吨，约折合８．８亿桶。若今年国际市场油价每桶平均比去年上涨１０美元而达到每桶４０美元，中国全年仅原油进口就将多支付８８亿美元，并造成３５２亿美元的贸易逆差，由此导致的净出口的减少，有可能影响经济增长０．８个百分点。 其次，国际市场油价持续上升形成新的涨价因素，将加大中国的物价压力。国际石油市场价格持续走高，将导致国内能源价格上扬，并带动石油及以石油为基础的产业价格上扬，从而导致众多企业生产成本增加和相应的产品价格上升，形成一种新的涨价因素。虽然由于国内市场竞争激烈，企业难以将成本增加全部转嫁到最终消费品价格上去，但因油价上涨导致的通货膨胀压力无疑加大了中国目前的宏观调控难度。 最后，国际市场油价持续上升将导致各类行业生产成本的上升，从而制约中国经济的发展。由于石油和石油产品是众多产业和产品的燃料和原材料，因此石油价格持续上涨不仅会直接影响到交通运输、石油化工、燃油发电、旅游、汽车等与石油关系密切的行业，导致这些行业的生产成本上升和产品价格上涨，而且会逐步传导到众多的工业和制造业部门，使更多的企业面临成本上升、利润下降、竞争力削弱的困境。中国正处于重化工业和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对石油的需求和依赖程度都在上升，石油价格的持续上升造成的生产成本的上升无疑将制约中国经济的发展，而且还会影响到中国经济的国际竞争力。 不过，毕吉耀强调指出，从总体上看，国际市场油价的上涨对中国经济的不利影响虽然很大，但是有限，不足以制约到政府宏观经济调控目标的实现。一方面，我国拥有充足的外汇储备支付石油进口；另一方面，国内石油市场开放度有限，尤其是成品油定价权掌握在政府手中，可以通过适当把握调价的幅度和节奏来减缓国际油价暴涨对国内的影响。 接受记者采访的专家们认为，我国应采取长短期综合配套措施，来应对油价上涨，这将是即将到来的２００５年里的一个重要课题。 ２００５年里，首先，我们显然要继续密切跟踪分析国际石油价格走势，灵活运用现行石油定价机制，防止国际油价暴涨冲击国内经济。目前，我国的石油市场还没有完全放开。国内原油基准价格由国家价格主管部门根据上月国际市场相近品质原油离岸价格加关税确定后公布。成品油价格则以纽约、鹿特丹、新加坡三地市场的加权平均价格作为定价基础。在当前国际油价频繁变动、波幅增大的情况下，要密切跟踪分析和准确预测把握国际市场油价走势，综合考虑石油生产企业的利益和下游用油行业的承受能力，适时适度掌握国内油价的调整节奏和幅度，避免油价暴涨直接冲击国内市场，通过逐步调整的方式来减缓或消化油价上涨对国内经济的影响。 其次，加快国家石油战略储备的建设步伐，稳步开展石油期货交易，规避石油价格风险。目前，中国是世界上仅有的没有大规模建立国家石油战略储备的石油消费大国，这对于保障国家石油供应安全和保持国内石油价格相对稳定是极其不利的。因此，我国不仅要加快国家石油战略储备库等硬件建设，还要抓紧有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制定工作，尽快建立起比较完善的国家石油战略储备体系，以便在必要时发挥保障国内石油供应和价格稳定的作用。 再次，加快实施“走出去”战略，鼓励和扶持国内企业到国外参与石油合作勘探和开发，充分利用国外石油资源。随着我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和规模的增大，国内石油资源不足和短缺将是长期必须面对的事实。除了直接从国际市场进口石油外，为了确保石油供应和价格的稳定，还必须鼓励和支持有条件的企业到国外参与石油合作开发，建立长期稳定的海外石油供应渠道，规避国际石油市场价格波动过于剧烈带来的风险。 最后，切实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鼓励发展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减少石油消耗。我国单位国内生产总值的能耗水平比发达国家高出１到２倍，节能降耗的潜力巨大。必须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调整优化产业结构，提高石油利用效率，逐步降低经济增长的石油需求弹性。同时要不断改善能源结构，充分利用资源丰富的水电、风电、地热、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从税收、价格、融资等方面建立完善有效的激励机制，大力推动和促进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实现能源供应多元化，替代部分石油需求。摘自 1163期 中国经济导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