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经济上了快车道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老百姓手里有了闲钱,当奢侈品、出国游等花钱的“招儿”被介绍到国内并被国人欣然接受之时,一项帮国人理财的舶来品——证券投资基金,也顺势登陆了。
尽管其欧美同业已经将大半银行储蓄顺利分流,并创造了更为可观的财富,国人对已经引进7年的证券投资基金似乎还是不太感冒。有人试过,或赚了,抑或亏了,但是更多的人是在观望和踌躇。
这其中有基于对于证券市场的判断,但更多的应该是源于所谓“无知则无信”的处世传统,将血汗钱交予家人都得掂量再三,何况是“居庙堂之高”的基金公司。
基金应该都听说过,但基金公司的门还真没有进过。
进入一家有代表性的基金公司,解析一个有代表性的业务模块。一周5个工作日,一天9个工作时,本报记者与基金从业人员一道,亲历业务运作,实录45小时现场感受。 这对于记者、对于读者都是一个认知的过程,“信”,抑或“不信”,阅后再谈。 2月28日(周一)上午8点30分,走进广州市体育西路189号的城建大厦,楼下分列两排长长的队伍,人群依照秩序在等电梯,易方达基金管理公司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大厦的楼最顶两层,27和28。记者此行是到易方达基金管理公司驻扎一周,亲历其投资运作,即记者版的“体验生活”。
在到易方达之前,记者一直在猜测,这些现今在股市上话语权越来越大的机构们,在其依然神秘的面纱背后,是怎样的真实场景呢?
有机会与易方达做“零距离”接触,缘于易方达总经理叶俊英的一种开放的姿态,在随后几天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也强调了这一点:“所谓的透明,就是不怕外界检验,我希望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易方达)最大限度地为你开放。”
走出电梯,负责市场宣传策划的严静迎了上来,她简单介绍了公司的情况,然后安排了行程,由于星期一各个部门老总要开办公会议,因此决定让记者参加第二天的晨会。
“过会”的痛苦 比较幸运的是,周一当天下午就有一场投资研究联席会议,简称“投研会”,其主要功能是决定哪些股票能够被筛选进入易方达的“一般库”、“备选库”或者“核心库”,一只股票从“备选库”再过渡到“核心库”,至少需要投研会2/3的票数通过。平时参会人员仅限公司的研究员和基金经理。按照易方达的投资制度,基金经理只能下单核心库中的股票。
事后记者才知道,研究员们把投研会戏称为“过会”,而其形式与证监会的发审会的确有相似之处。下午三点半,没有出差的研究员和基金经理们相继落座,陪同我参会的严静有些兴奋,对此记者当时有些不解,事后才知道,按规定,参加这样的会议,从属市场部的她要经过投资部总经理肖坚的批准,此次拿到“通行证”,她的欣喜难免自然流露。
记者清点了一下人数,包括自己在内,参会的共十四个人,包括各个基金经理,投资总监江作良以及驻留公司的各行业研究员。
今天投研会的“过会”目标之一是某家刚刚在深交所中小企业板上市的电力公司,负责调研的是刚到公司半年的何云峰博士,他花了一周多的时间跑到上市公司驻地,跟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以及董秘等做了直接沟通,并且实地调研了这家公司的部分业务,17页的书面材料是他此行的成果。
半个多小时的情况介绍之后,基金经理们开始发难。
部分精彩问答落实在记者的笔记本上:问:“这家公司的项目,很多都是规划当中的,未来是否确定?” 答:“地方发改委已经批了。” 问:“地方批了就能保证项目(上)吗?” …… 问:“公司项目的资金需求量是多少?未来是否会再度融资?” 答:“公司老总说,近期没有融资计划,即使要融,最多融资一次。” 问:“滚动投资的话,到底需要多少资金的投入?” 答:“这个没有做测算。” …… 问:“公司的项目到2008年才体现效益,现在进行盈利预测,能预测得准吗?” …… 几个回合下来,会场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何云峰看上去显得有些紧张,这情形颇像上市公司的网上路演,总是遇到尖锐和不留情面的提问,不同的是,他不能回避,必须对每个问题给出合理详细的解释。严静悄悄告诉记者,其实,今天的争论并不算激烈,有些时候,她路经会议室,会听到里面高声争吵的声音。
一个多小时的争论后,投资总监江作良宣布把这家公司放入“一般库”,而且要求对于尚存悬疑的问题要尽快给出答复。
会后,记者悄悄问何云峰,像今天这样被一连串地追问,有些问题无法给出答案,是否会感到尴尬甚或难堪。
“其实这种情况挺平常。”何云峰笑道,“当然了,个人的想法可能是不完整的,通过这种辩论,个人提高很快,不过压力的确也很大。”
“你把研究作为投资的基础,那么研究员就会有压力,会非常认真,如果只把它当作辅助部门,人都有惰性,研究员就可能敷衍。”从研究员成长为基金经理的吴欣荣对此有切身体会。会议第二项内容,评议是否将一只消费品类的股票由备选库调整到核心库,报告人是高级研究员侯清濯。他的遭遇和何云峰并没有太大差别,尽管他已经有了“高级”的头衔。最后,在征集了所有参会人员的书面意见后,侯清濯所推荐的股票跻身核心库。
“一般来说,研究员只有在做了充分准备之后,自己才会主动提议召开投研会。”严静介绍。
易方达对研究的重视,源于其价值投资的理念,做得好的研究员可以拿到和基金经理相当的薪酬,而最高的甚至可以享受总裁的薪金待遇。
“一年中,我们大概有一半多的时间是在外面跑。”石化行业研究员潘峰告诉记者。总裁叶俊英说:“我们的研究费用很高,对于研究员要出差调研,从来不卡费用,这方面很宽松。”
“叶总不喜欢研究员坐在办公室里,他总是催促他们出去,到实地去考察。”人事部副总廖智如是说。
江“平稳”和肖“策略” 参加投研会之前,记者约见了易方达投资系统的两大干将——江作良和肖坚。现年38岁的江作良,历任广发证券研发中心副总经理、自营部总经理。目前出任易方达投资总监,他被原广发证券董事长陈云贤博士盛赞为“十一年来没让广发自营交过学费”。
比江作良小两岁的肖坚,担任易方达研究部和投资部总经理,入行11年,曾任职广东粤财信托投资公司控股的香港安财投资有限公司财务部经理、粤信(香港)投资有限公司业务部副经理、广东粤财信托投资公司基金部经理。2001年4月正式加入易方达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江作良与肖坚分别执掌易字头两大主力基金:易方达平稳增长和易方达策略成长。
成立迄今,易方达平稳增长的净值增长率高达30%,而运作刚刚一年多的策略成长基金净值增长率也达到了17%。
2004年,易方达平稳增长的净值增长率为8.55%,在55家开放式基金中排名第三,而策略成长净值增长率为6.12%,排名第八。
对比江作良和肖坚的投资风格,不妨做这样一个比较:江作良的狩猎方式与老虎相近:圈下地盘,等食物上门。
而肖坚更像居无定所的孤狼,瞄准猎物后便全力下手,一旦获利,全身而退。
“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未必完全正确,不过性格决定投资风格这个推断,却在肖坚和江作良身上得到了验证。
和江作良的选股———长线持有不同,肖坚的投资组合变化多端,其人敏感、思维活跃,一旦下定决心,出手既准且狠,基于此才有策略成长成立两周便完成建仓的纪录。
肖坚说:“如果说江总是以不变应万变的话,那我可以称为因势而变。”
那么,因势而变,变来变去,最后又如何保证一直走在市场前头呢?
“兵无常式、水无常形”,肖坚以此来说明他的理念,“但是,水虽然无常态,却是遵循基本规律的,也就是说,水往低处流,我的资金也一样,在价值投资的基础上,不断流向那些价格被低估的股票。”“我的策略是:仓位变换少,总体风险得到控制,同时组合调整多,可以确保我选择的总是被低估的股票,当整个大盘下跌时,我的股票没别人跌得多,大盘上涨时却比别人涨得猛。这相当于双保险。”记者面前,肖坚丝毫不掩自得之情。
从另一方面看,肖坚又是一个内省力极强的人,私下聊天时,他有这样一段话:“骄者必败,人一旦被包围在自满当中,就会离市场越来越远,最后必然被(市场)抛弃,所以必须时刻保持谦卑。”
因此,他告诉记者,他“不与市场作对,不与大多数人作对。”
与鲜明的肖坚相比,江作良同样是另外一种“鲜明”。江作良长于思索,寡于言语。“你认为,是战胜市场还是顺从市场?”
江:“我想,对市场应该充满敬畏。” “理性的价值投资,只能够提高你的准确度,但是没办法保证你绝对正确。”江作良经常要在理性与直觉间作出抉择。江作良认为,“3·27国债”事件后,中国股市就已经发生了一种内在的变化,操控市场的理念先后都被市场唾弃和颠覆。
“当时,我认识的不少人,开始按照这种理念赚到了钱,开始迷信这种模式,后来都遭到市场的报复。”这恐怕是他对市场“敬畏”的原因之一。
江作良信奉的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投资策略,关注对公司基本面的调研,他崇尚“草根调研”,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在持股青岛啤酒后,他自己就成了青岛啤酒的fans,而且每次喝酒时都会和促销小姐交流,了解近期的销售情况。
“这样的方式得到的信息全面吗?”记者表示怀疑。
“这只是若干信息源中的一个,但是长期以来养成这样的习惯,能够让我直接接触到市场。”与肖坚的“快”相比,性格平和的江作良显然要“慢”得多,他的操作方法是用较长的时间选定一只股票,持有后开始耐心等待,尽量少换股。
“我的换手率始终比较低。我的原则是,投资股票以前想得清楚一点,看得长一点,不要动来动去。再一个,我比较强调独立判断,不要人云亦云。机会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操作中,你会考虑你的对手是谁、你的对手在想什么、你如何领先对手吗?”记者问道。
“你说的是博弈,我不太赞同博弈,博弈的结果可能是零,股票市场和期货不一样,还是要有共同的价值观,选择一家好的公司,等待它涨起来,如果确实好,一定会涨起来。”
“他主张顺势而为。”侯清濯说。
疑问是:如果涨不起来呢?“有人说,成功的经验可能成为包袱,那么你是如何利用成功的经验的,需要甩掉包袱吗?” 看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但是,与江作良的对话,还是被不屈不挠的电话铃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