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2003年春节刚过，广东“打翻了醋坛子”。 由于非典型肺炎袭击广东几大城市，坊间传言该病无药可治一日就死，使得市民的恐慌短期内达到极致。广东城市市民为预防疾病，纷纷购买板蓝根、抗病毒口服液、罗红梅素等药品备用；而一种据称更方便、更无副作用的预防手段：酸醋熏蒸室内消毒法，被人们奔走相告，旋即刮起抢购旋风。
2月10号，深圳。早上8点，传言开始扩散；10点，部分地方白醋价格从每瓶两元不到涨至20元左右；中午，涨至80元，人们开始成箱地往家扛；下午4点，全深圳白醋脱销，偶有地方出售，价格已不低于150元……深圳布吉张先生，以200元终于从某士多店购得一瓶，直奔岳母家献礼，全家人幸福地齐聚一堂，共享“安全时光”……
白醋卖成茅台价？这一夜之间刮起的强“台风”，对深圳及周边醋业的生产商、批发商和零售商而言，究竟是意味着机会，还是暗藏着陷阱？
士多店老板的失算与多算 2月10号晚上10点，记者来到一家士多店询购白醋，店主已经从激动中变得麻木：“白醋白醋，下午4点就断货了，一直给批发打电话，没人理我。”记者趁势和他聊起来，老板说：“早知道就留一些，30多瓶白醋，短短一个小多时就全卖掉了，全部是按原价（1.5元/瓶）！现在愿意出100块来问的，差不多有一千个了！算一算，这是什么概念！”店老板很后悔自己脑袋不好使，平常是三五天才买掉一瓶醋，可是今天隔两分钟就有人来买，需求突然放大这么多倍，还没有意识到是一个“商机”。“要是那个时候给经销商电话就好了，骑摩托车10来分钟就可以去拉货过来，唉，失算了失算了！”机会在眼前一闪，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眨了眨眼睛，机会一晃而过了。2月11日上午，广州市政府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之后，人们对非典型性肺炎加强了认识，没有了最初的恐慌。再加上各醋厂纷纷开工，其它省市的货源也源源不断地运抵广东，醋价已开始逐步回落。记者再次给这个士多店打电话，咨询白醋的事情，此时的他变得神秘兮兮，低声问我：“你要多少？”价格已不是太离谱，20元一瓶，多要可以少。问他还有多少存货，他告诉我，他店里只有50瓶左右，如果要一箱两箱的，可以去经销商那提货，400块一箱（一箱24瓶）。记者问怎么还这么贵？他说你想要便宜的，只要等5个小时，我从家乡（湛江）给你提货过来，200元一箱。当记者表明身份后，他告诉记者，他那50瓶是今天早晨才从经销商那里以15元一瓶进的，因为贵得离谱，实在不敢多进。可是都快十点了，还没有卖掉一瓶，听得出来，又是另外一种后悔：昨天一瓶醋没赚到5毛钱，今天一瓶的进价就把昨天的利润赔个精光。除了后悔还是抱怨，这个世界乱套了，没有人人问，有了没人买；经销商也简直疯掉了，卖给我这么贵！
经销商的惊魂时刻 我们想看看经销商疯掉的样子。2月11日下午1点，记者赶到深圳最大的农产品批发市场——布吉农批市场了解情况。在这个批发市场里面，每家批发行都在桌上摆放了几瓶白醋，连几个卖鲜花的批发行也特意将白醋放在最醒目的地方——满屋的迷人玫瑰提前导演着情人节的浪漫，花店老板却卖力吆喝着刚刚倒来的白醋。老板风趣地说：“今年情人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老白醋。”他告诉我们，今天除了零星的几瓶，还没有一个批发，也许这醋就真的将送给他太太作为情人节礼物了，估计这两年家里也不用买醋了。
记者以客户的身份走访了一位林姓经销商，潮汕人，知道我们是来买白醋的，请我们到里边坐下，让老婆招待其他客人。林老板的夫人也没有太多心思看店，眼光投入到我们身上。我们提出考虑要5箱，林老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价格立即降到了380元，他说这些货都是当天早上以350元一箱从东莞过来的。为了套熟，他开始讲昨天（2月10日）的经历：中午两点多的时候，发现整个市场白醋热卖，不知道什么原因造成的。有经销商拉醋往他店铺门口经过，他太太问了多少钱一箱，对方要80元，太太说醋好卖，应该可以买一箱吧？他说你疯啦，平常才20元不到的。此后一分钟价格一个样，直线往上走，15分钟后，他以600元一箱进了5箱！他太太已经吓得来不及骂他了，还好，竟然有两箱以800元的高价出手，其他的零售也有平均25元一瓶。当时卖了以后就马上订货，以350元一箱进了10箱。他一直说今天早上已经以450元一箱卖掉一半了，但是记者用余光看到堆积在角落里的白醋正好是10箱。在记者看来，店主夫妇神情恍惚，似乎还没有从昨天的价格惊魂中走出来。
在批发市场里面一个卖醋精的批发行引起了记者的兴趣，他的价格只有1.8元一瓶，与市场上20元一瓶的白醋显然有天壤之别。知道我们是记者后，他很有兴趣地和我们谈了起来：“昨天我有40箱醋精全部按原价卖掉了！因为自己在外面没有回来，店由亲戚给看着，也没有看报看电视，回来以后亲戚告诉我，奇怪了，今天醋精全部卖掉了。明白过来一阵心痛，不过现在已经不后悔了，开门大吉呀，也算是新年礼物了。”记者问他为什么不在高峰期间再抢购一些白醋？他说生意的大财不是那么好发的，这点（40箱醋精的销售）被我撞上了是我的福气，白醋价格疯涨政府肯定要干预的，报纸已经开始出来澄清这事情是被夸大的，所以再做风险就很大了。
这位老板最后告诉我们：“我们小批发商是毛毛雨啦，总经销才大发啦！”为了一睹这场风波中的“大鳄”，记者又走访了一家白醋总经销。
“半年以内没人买醋了”
总经销商有一个很大的仓库，有两辆车正在卸货，走进一看，是东莞产的白醋。老板就坐在仓库的门口，一个将近60岁的老头，听说我们是记者，对我们不冷不热。让他说昨天“战斗”的故事，他开始醋性大发了：“你看见了吧，现在这两大车都是白醋，刚到货的，300块一箱，我买了150箱！今天到现在3点半，一箱没有卖掉，也没有人来定货！”
“昨天早上就从中山有朋友电话过来说醋可以卖到80元一箱，谁相信啊？这些年经历的谣言还少吗？可是确实来要货的人在增加，刚开始几箱几箱的要，最后有要10多箱的，我一共才35箱白醋，到昨天中午一点全部卖完了，最后几箱我卖到300块一箱，因为听说厂家已经是200块一箱。有工人签出库单的时候都跑过来，让我确认是不是多了一个零。”
“一点以后电话响个不停，我就知道是要醋的，没货，懒得接了。 到晚上我想办法又订购了150箱白醋，价格是300元一箱；还订购了100箱食醋，比平常高出6元一箱。 今天到货，一箱也没有卖掉，今年都不用再进货了。”他一脸的茫然，“还真不知道300块一箱的货，过两天20块一箱能不能卖出去。”他一下变得很悲观，认为全广东每个家庭都至少备有了几瓶白醋，半年以内没有人买醋的了。当记者问及别人都羡慕他从中发了财时，回答记者的是他的一声苦笑，倒是老伴在边上发狠：“这个死老头，这么冲动一下，几万块的货几百块一箱，现在如何处理啊？”
生产厂家的幸福时光？ 2003年2月11日，生产食用醋的上市公司恒顺醋业股市开盘涨停。广东及附近各生产厂家不仅卖空了库存，而且24小时开足马力生产，依然供不应求。在电话中，中山某调味品公司一市场主管段先生透露出厂家动态：公司针对这事件召开紧急会议，确定由公司市场部及时提供价格走势，老总坐镇办公室批复出厂价格。于是价格从2月10日清早的20元一箱，涨到最后140元一箱，10日晚上，所有生产线上的员工通宵加班将择日出厂的醋全部提前包装出厂。一天半时间公司将库存销售一空，一共销售达1万箱，平均价格70元左右。段先生告诉记者说，在广东地区白醋销量较少，很少有专门生产白醋的厂家，他们算是其中较大，平常一个月销量在700箱左右。他们老总虽然也通宵加班，但是脸上倘漾着一脸的幸福，短短一天半时间，多进账50多万元。“其他的厂家也不会比我们差！”在此行业工作三年的段某对他的判断颇有信心，不过他对现在厂里仍在加班加点生产感到非常担心：“又新招了很多工人，今天拍板购买了平常够半年的原材料，照这个形势下去，恐怕会积压。”
无疑，在这次非典型肺炎事件中，所有角色都在倾情演出，被谣言笼罩的人们买一瓶小醋就抚慰了恐惧的心灵，而不同等级的经销商就像坐过山车，惊魂瞬间，天翻地覆。
有一个叫“啤酒游戏”的故事这样告诉人们：如果市场上有一瓶啤酒得不到有效供应，那么就会有至少十个啤酒馆同时着急；二十个个经销商获得缺货的消息；一个区域的生产厂家就会收到各地经销商雪片般飞来的增量请求，于是，缺口被放大了。
还有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是这样完成的：游戏的参与者在鼓声中传递着同一朵鲜花；鼓声越来越密集，传递者越来越兴奋；鼓声停止，鲜花却变成了接受惩罚的依据，留在谁的手里，谁就站起来受罚。
原文发表于《创业家》2003年第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