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民营加油站的消亡路：不是赔死就是饿死
这是一个迥异于能源主流的声音。“我们是在游戏规则之外生存。”4月15日，坐在记者对面的广州市黄埔区一位民营油商王康(化名)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王康所说的游戏规则，是指到2006年12月11日，我国将完全开放国内成品油批发市场。 抢先一步占得先机的粤商纷纷投身这个大市场。然而，虽然进入这个市场，粤民营油企却长期是在夹缝中生存。“现在0号柴油的零售价是4973元/吨，而我们批发商能拿到的批发价是5250元/吨。”王康说，零售价比批发价还高的日子，广东的民营油企已经过了两年。目前，两大石油集团系统内外的批发差价已达到了400~600元/吨。 粤商证明了石油并不是寡头们的游戏，然而，他们却只能在寡头们的挤压下东奔西走。 “那是一个‘黄金时代’。”王康回忆，在上世纪90年代初，国家曾一度放松成品油批发市场准入限制，当时，油商的队伍迅速膨胀，拥有成品油批发经营资格的企业达到8500家，民营的“社会加油站”一度占到总数的60%。 “那是一个‘黄金时代’。”王康回忆，在上世纪90年代初，国家曾一度放松成品油批发市场准入限制。 博弈垄断 也是在那时，王康毅然从国有油企“下海”，加入民营油企的队伍，成为“油老板”。借助于别人的资金，王康获得了成品油批发权。到1996年，他已拥有4座加油站，年销售成品油近20万吨。“那时生意很好做，每吨成品油的利润可达上千元，炼油厂的提货单转手，每吨可以赚几百元。”王康这时候也越来越有信心，他开始计划成为中国民营油企的大腕，他不断地收购和新建加油站，最高时期王康曾拥有加油站近20个。 到了1999年，民营油企的黄金时代结束了。为了能在成品油市场完全开放前“扶”大中石化和中石油，国家产业政策开始向两大集团倾斜，对成品油批发企业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理，成品油批发企业从原先的8500多家减少到2500家，剩下的大部分的批发企业是以中石油和中石化为主。国务院发布的“38号文”同时规定，除两大集团外，不允许其他独立的成品油批发企业存在，国内各炼油厂生产的成品油要全部交由两大集团的批发企业经营。 自此，中国成品油批发市场的生态开始改变，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变成双寡头垄断的局面，两大集团垄断了中国柴汽油的油源。 并且，1999年国务院发布的“72号文”规定，民营石油企业新建加油站必须由两大集团控股或参股。直到2005年1月1日，根据WTO协定，中国放开成品油零售市场，民企建加油站才取得独资的资格。然而，此后，国家的土地政策开始收紧，加上两大集团和外资的疯狂竞标抬价，要获得新的加油站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康本想通过批发、零售做强做大石油企业的梦想也破灭了。“从1999年至今，我卖掉了十几个加油站。”王康说，两大集团一方面以高价利诱，一方面以断油相胁，到2006年，90%以上的民营加油站被两大集团“招安”。 然而，让粤商意想不到的是，夹缝中生存的日子还在每况愈下。 囤油开始了 “这几天我们就要开始囤油了。”王康告诉赢周刊记者，这是民营油企的生存之道。虽然“囤油”的行为被众人所诟病，从事石油行业的人士却广泛地表示理解。由于长期“批零倒挂”的现状，囤油几乎成了两大石油集团系统之外的油企生存的唯一道路。 “能不能生存下去，就看你把握机会的能力，能不能看准时机，在调价前多进一点货，赚取差价。”××石油储运有限公司的黄总经理很无奈地告诉赢周刊记者，作为非两大集团系统外的国有企业，该公司面临的情况比大部分民营油企的日子好一些，公司尚能从两大集团拿到少量的成品油，但是远不能满足需求，所以公司到山东、陕西等地炼厂进油，但现在柴汽油零售价和批发价差价不大，加上运价，价格已倒挂。 而王康的公司已不再从山东、陕西地炼厂进货，他的油源主要来自中石化，通过高价买油囤积到仓库里。“我预计五一过后，成品油价会上调，也就是距离现在25~30天是下一轮的调价期，这几天我就准备进货。” 王康有一个2000吨容量的油库，每到调价前，他都能敏感地把握住机会装满成品油。今年3月，王康动用资金1000多万，在油库里装满成品油。3月26日发改委调价的通知出台，汽油和柴油出厂价格每吨分别提高300元和200元。这一次的操作，扣除掉损耗、人工和仓储费，王康获得40万元的净利润。自去年以来，油价节节上升，社会上的成品油供应紧张，王康仅凭借囤油的差价一项，一年多来获得了几百万元的收入。 跟王康和黄总经理公司的情况不同，广东大部分民营石油批发企业纯粹是做“炒单”的生意，他们从中石油和中石化的销售企业，或者是地方的小炼油厂拿到货单，找下一家接手的单位，计算成本和利润后，双方协商一个价格，再进行成品油交割。经营成品油批发的粤商大多没有油库，它们的资金不稳定，不做长期性经营，只是找机会就做一票生意。“炒单”的操作就好比买“期货”，由于交割日期有限定，单据在企业手里停留的时间有限，因而炒单方式“押宝”成品油涨价的时间，风险较大。 据了解，目前，获得成品油批发资格的粤商有200多家。但是，业内人士说，长期经营成品油批发的只有几十家，数目难以确定。 成品油10%在炒油团手里 据说，广东的成品油有10%掌握在这一支“炒油团”手里，广东每月大概用油150万吨，据此估计，炒油团手中控制着大约15万吨左右的成品油，成品油在炒油团的油库中可以停留一至两个月。“炒油”使一批民营油老板一夜暴富。 而这支“炒油团”最近又开始囤油的操作，加上广东石油公司在力挺停批，汽柴油直批量普遍下降，目前，广东批发市场里的成品油逐步吃紧。同时，汽柴油批发价格达到历史新高，汽油几乎批零一价，而柴油则是批零倒挂，或有价无货。由于近期批发市场逐渐走向无价无货，有的直销用户转向加油站购买，这大幅提升了成品油的零售销量。 “黑道”：油企的生存之道？ 显然，王康对自己行业的前景并不看好，他甚至不知道年底他还会不会从事这个行业。 由于生存环境恶劣，目前正规民营批发油企除了“囤油”获得一部分资金外，平时的收入只能来自于终端用户账期的收费。珠三角大量的工厂都备有柴油发电机，工厂之所以愿意从民营油企批发成品油，是因为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集团不允许赊购，必须交现金，而民营油企的操作比较灵活，它们允许工厂迟一个月交钱，甚至有的工厂财务制度的应付账款时间是2~3个月，民营油企只要求工厂多交200~300元/吨的成品油延付费用即可，成品油配送的账期收费成了民营批发油企的日常收入的来源。然而，靠此一项维持企业的运作是杯水车薪。并且，由于珠三角用电紧张状况缓解，加上油价上涨，部分工厂改用煤作为能源的替代品。今年，民营批发油企的成品油配送业务普遍下降了三分之一，日子更加难过。 “在这个行业，合法经营根本活不下去。”王康说，民营批发油企铤而走险，走“黑道”的不在少数。有的油企把便宜的“非标油”当成“标准油”卖，有的甚至以水代油，更多的手法是柴油中渗入较轻的汽油，使得柴油体积增加而获利。但买到这种柴油的工厂也等于埋下了一个炸弹，柴油中混杂的汽油在夏天产生油气，一旦工厂防火的安全措施有漏洞，极易发生事故。东莞的工厂多，是广东民营批发油企最大的用油配送市场，它因用油而引发的火灾事故时有发生，而佛山也因陶瓷业用油较多成为劣油事故的高发区。 配送劣质油的事不断发生，败坏了广东民营批发油企的声誉，部分工厂宁可忍受付现金的限制改向两大集团买油，客户不断地流失，民营油企的生意一天比一天难做。不规范经营和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目前新进入成品油批发的企业寥寥无几，并且一批从石油业赚到第一桶金的老板开始转向房地产等行业。 “民营批发商的资金大部分都是自己的钱，这些钱基本上都是流动资金，很少做固定投资和实业，大部分人都是看到行情好就做一单生意，不好就随时转向，大家不做长远打算。”王康“下海”10多年，他的企业在民营油企中属于中等规模，他也看清了民营油企在这行业没有未来，“我是走一步看一步。其实，这也是民营油企的普遍心态。” 王康断言，未来大部分的民营批发油企都只能维持一种悲惨的生存状态，并且可能消失或转行，只有极个别有实力、有信誉的民营油企能够利用仓储、码头和销售网络，在中国和国际石油市场接轨时获得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