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HO:追求婴儿状态邓羊格 ■
潘石屹进入“第二代企业”的视野里,是因为他和他夫人张欣创立的SOHO中国公司到2005年,整整10年。
只是一头“狮子”
作为第二代企业家的领袖人物,潘石屹是耐人寻味的。3年前,你见到潘石屹,如果你没有看过《道德经》,和他说话就要小心了。古代先哲中,只有两个人的思想对潘石屹能产生致命诱惑:老子和列子。
3年后,如果你不知道尼采,恐怕也很难理解潘石屹目前的心境。最近,他的言论里更多地出现了尼采的人生三象说。尼采说,人生有三变:一是骆驼阶段,处于坚忍的苦学苦修之中,异常艰辛;二是狮子阶段,勇猛拼搏,建立“事功”;三是婴儿阶段,扬弃一切破坏的冲动,泯灭一切旧日的恩仇,回到天真烂漫的时代,绽开无邪的微笑,从容地面对时日,安静而和谐,同时也在创造。
潘石屹认为自己在下海之前,基本上是一头“骆驼”,积累能量和养分,别人带着到什么地方,自己就跟着到什么地方,能吃苦负重。骆驼最能吃苦,但不能厮杀。 “下海”是个转折点,变成了一头“狮子”,有野心、有竞争力。而潘石屹的最终追求,是“婴儿”。婴儿的特点是天真、无知、善忘。
做好“当下”的事
想象一下20年后SOHO中国的样子,在潘石屹看来是一件很蠢的事。他只希望把今天的事情做好,把今天的每一套房子建好,把今天的每一套房子销售好。他并认为这不是没有上进心的表现。禅宗里面有一个词叫“当下”,最有生命力的东西往往是“当下的”东西。
“婴儿是不想过去的,也不想未来,只是考虑当下的情况,只有婴儿的状况是最好的状况。可是想把狮子转换成婴儿,没有外力是转化不了的。外力有可能是宗教,也可能是哲学思想。但一定要有强有力的外力才能使高高在上、很有竞争力的、想做王的狮子回归到最原始的、最自然的状态——婴儿的状态。”
在他看来,目前中国产业界里的领袖人物,还找不到一个人处于婴儿的状态。而会是什么样的外力能使“狮子”潘石屹回归为婴儿呢?潘石屹也许还需要若干年才能告诉我们。
对话潘石屹:我和王石不同
《中外管理》:SOHO这10年和万科这20年有何不同?
潘石屹:我觉得王石那一代企业家面对的压力是非常大的。最关键的压力是来自政策的压力,那时的企业家大部分想到的,是绝对不能做改革开放的牺牲品,因为很多政策不稳定,很容易触礁。所以第一代企业家内心都是小心翼翼的,真的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第一代企业家在财富面前必须还要有极大的克制能力。在某种意义上说市场经济的原动力,他们可能没有。所以王石爱登山不爱钱。
1993年我国才颁布了第一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1994年7月1日才实行。在此之前成立的公司等于全是实验品。中国加入WTO以后,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融为一体,这时我们所承担的风险就是:你是一个大笨蛋,没有把公司经营好,倒闭了。
而且,20年前你想办一个公司不知道怎么办,王石也不知道怎么办。包括联想的柳传志他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着石头过河。今天不同,你睁开眼睛看一下国外成熟的公司,做可乐的就做可乐,做汉堡包的就做汉堡包,做软件的就做软件。现在我们可借鉴的成功经验已有很多了。
《中外管理》:王石是从创业的老板转型为职业经理人,最后退居二线。前几天他在一个论坛会上说:80年代的企业家已经开始落伍了。难道一个企业家的领袖生命只能有20年?
潘石屹:他天天盖房子,一个事情重复20年,我觉得王石现在有些疲惫。王石是一个矛盾的人。从他做企业的指导思想上看,他相信工业革命的社会化大分工,他相信房子是可以复制的。产品全是一样的,质量就有保证。而且效率是高的,成本是低的。他和我说过几次,他要把万科办成中国的麦当劳,任何一个地方吃了以后,肯定不会食物中毒,靠标准化、工业化的分工来提高产品的质量。万科的房子全是在深圳设计出来的,所以万科盖的房子全中国是一样的。而另外一方面,王石追求生活中新的刺激,治一个沙漠,上个山,下个海,尽干这些追求刺激的事情。他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社会活动家。
像我的话,跟他不一样。我是相信今天已经到了一个追求个性化的时代。我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产品创新上。如果让我重复现在的产品,打死我都不干。那种为了赚钱,辛辛苦苦四五年,苦口婆心给媒体推广,给我的客户推广我的产品,我已经没有这个兴趣了。我是邀请世界各地的设计师来设计,每个产品都不一样。
《中外管理》:你觉得你的企业家寿命有多长?
潘石屹:我觉得是非常非常长的,我就干到我死为止。王石的疲惫,还是因为缺乏做企业的原动力。你看他身体多好,怎么会干不成企业?珠穆朗玛峰都上去了,他还说落后?王石有非常好学的精神,一会儿学英语,一会儿学摄影。你看看国际上的企业家,就说索尼的盛田昭夫,快90岁了,不死不退休,还不断地创新。王石的身体跟他比也很强,学习能力比他强多了。他们这一代人主要是太疲惫了,没有动力。
《中外管理》:可是不断改变,会不会也让人厌倦?
潘石屹:有可能啊。过上一段安逸时间,你会想:何必呢?可是我觉得在艺术创新上还是无止境。你看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快死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吵架,用的语言都是极恶毒的语言。米开朗基罗甚至怀疑达·芬奇雇了一批人拿着鸡蛋砸他的大卫像。
《中外管理》:那你怎么保持创新的源泉?
潘石屹:创新不是坐在屋子里就能得到的,还是要看。多出去看还是挺有启发的。你跟观光团是没有用的,你是要深入到社会中去的。张欣正好弥补了我的缺陷,她是非常国际化的。我们从来没参加过旅行团。
去年10月10号,我和张欣过了结婚10周年纪念日。这10年她为我打开了一扇窗户,给了我一双看世界的眼睛。我们可以和华尔街最大的房地产商聊天,他们对建筑的理解,他们走过的经历,对我们来说都有很多的借鉴作用。
《中外管理》:所以你是非常幸运的,有这样的黄金搭档。
潘石屹:对,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关键就是互补。如果他的长项是我的长项,我们的短项也都是一样的,那就很难合作。
我觉得我对中国的情况还是挺了解的,但拿地确实不是我的长项。所以从2004年我下定决心,把整个房地产行业从中间一分为二:第一段是上游,拿地、拆迁,靠政府的规划指标,耗时很多,花钱不多......这些事情不是我们操心的,我也不赚这个钱,让刘小光和任志强去做。他们拿完了我再拿过来。这样成本会高一点,可是做设计、建房子、销售房子这三件事情,绝对没有任何一家公司比得了我们。
《中外管理》:最近很多第一代企业家因为财富问题落马。做为第二代企业家,你们对财富是怎么看的?
潘石屹:我喜欢财富这个概念。第一,只要能给社会创造财富,就应该是值得尊重的,创造的越多越应该尊重,我觉得理所当然。去年我给政府交税金3.3个亿,全中国房地产交税第一,我觉得我有点财富也不过分。
第二,对我来说,每一分钱进来,我都是有原则的。不符合我的原则,乱七八糟、来路不明的钱我是不要的。可是,我花出去的每一分钱也都是有原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