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能否学习,或是遗忘?机构能否保持正直,或者是缺乏正直?企业能不能笑,能不能怒?企业有没有一个灵魂?《公司》是一部电影,也是一本书,它们最后都落入俗套,乏味地抨击现代企业,但是它们也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企业有没有一个性格? 把企业当成人来看,这并不是管理大师们突发奇想。有人就把企业性格的概念运用到了麻萨诸塞州高等法院身上。1819年,该法院就判定,达特茅斯学院(Darmouth College)属于独立实体,和它现有的成员应区别对待。这一想法被19世纪的法官和立法者发扬光大。现代企业可以提出起诉,也可以被人起诉;它的资产和负债是自己的,并不属于管理者和投资人。
但是,企业有没有思想,有没有知识,有没有意向呢?英国政府建议设立“企业杀人”一罪。但是这种罪行如何界定,就要看我们能否在商业行为和个人行为之间进行类比了。如果我们说某机构玩忽职守,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如何将某种抽象概念用人的某种思想状态来说明呢?
很多经济学家和商界人士认为,这种企业人类仿生学(anthropomorphisation)纯属滥情,纯属废话。一个企业应该是以一系列契约为中心,这些契约在公司章程或是相关条款的基础上界定的。它们寻求的是一种“主导思想”,它们要从企业的所作所为中探查出这“主导思想”所包含的所有想法和欲望。很多首席执行官都乐得充当“主导思想”的角色。很多商业记者也是一样:照他们的写法,似乎通用电气(GE)所做的一切,都是顺着杰克8226;韦尔奇(Jack Welch)的思路。
但是契约中心论也好,主导思想论也好,都没有描述出现代企业生活的现实。如果企业只是一系列契约,那么你把成功企业的契约复制过来,就应该复制一个成功的企业了?实则不然,因为有效的机构还要依靠围绕在契约周围的社会关系。客户或许会相信契约,但是总的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声誉,他们愿意和自己熟悉的人做生意。员工或许希望作为契约的一部分,能够从中获利,但是他们也希望寻找能够引以为豪的工作环境。
将大型企业人格化同样也是谬误。
韦尔奇先生是管理系统的产物。正因为这套管理系统,通用电气的首席执行官能够一直是美国最受人羡慕的企业总裁;这说明,重要的是企业,而不是个人。成功的企业,在有了这些契约或者人员之后,还有些别的东西。同理,不成功的企业除了这些契约或者人员之外,肯定有别的不足。
企业杀人的问题之所以暴露出来,其原因正是:一些比较马虎的企业,比如Railtrack,并没有主导思想:它们的失败并不是人员不好,而是因为公司有自高自大的不良文化。在一些企业,一旦出事,任何人都不负责任。这种企业最可怕。安然事件之所以恐怖,不单是因为安然出了一些腐败分子,而是因为整体环境对他们的腐败行为推波助澜。
所以,企业无论是好是坏,企业个性都是商业现实,而且不单是一个法律概念。如果企业和人一样,有着鲜明的个性,这就否定了企业超越道德的说法,说明企业除了利益之外,也是要讲究伦理的。《公司》里有个说法很好:企业对待利益相关人的关键一点是有个性但无道义,如果这种情形放在人身上,会被心理分析师诊断为心理变态。具有变态心理的人自然会遭到社会的惩罚,或与之隔离,或将其禁闭。具有变态心理的企业也会遭到惩罚,惩罚来自市场或者政治的行动。这就是安然、安达信(Andersen)、法本公司(IG Farben)和日本财阀的命运。
企业没有永生的灵魂,但是它们和人一样,有生老病死。企业的存活,靠的是它的性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