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移动员工殴打联通员工系列事件及其“成本硬球”战略表明,我们要从加强执政能力和发挥国有经济主导地位的高度认识到,当前必须—— 警惕对国有经济资源的恶性开采——从山东移动暴力打人事件谈起
背景:
据媒体报道,近期在山东境内,因为激烈的市场竞争,爆发了一系列山东移动员工将山东联通员工殴打致伤的事件,山东移动一员工也因此而被法院判刑。此事经媒体披露后,引来舆论的强烈反响,导致了中国移动的品牌形象严重受损。
然而,仅仅在打人事件爆发一月后,山东移动公司又出台了所谓的“硬球”战略,宣称“为了达到目的,你有时必须伤害对手,并且冒着被对手伤害的风险”,并“以此为傲”,同时,山东移动决定发起价格战,“将价格战引入成本战”,阻止山东联通的市场前进步伐。
刚刚闭幕的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高瞻远瞩地提出,为了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必须“不断提高驾驭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能力”,“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发挥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这一决议为我们提出了许多具有重要意义的新课题,而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才能合理地开发运用有限的国有经济资源,使国有资产保值增值。
山东移动员工殴打联通员工系列事件及其后的“成本硬球”战略,恰恰为此提供了一个“反面教材”——必须警惕对国有经济资源恶性的、破坏性的、不可再生性的开采。
国有品牌价值的流失谁负责?
为加强对企业国有资产的监督管理,国资委于2004年8月25日发布第九号令,公布了《企业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结果确认暂行办法》,明确规定经营期内没有实现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目标的企业,其负责人延期绩效年薪按《中央企业负责人经营业绩考核暂行办法》(国资委令第2号)及其他有关规定扣减。实行工效挂钩的企业,经营期内没有实现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的,不得提取新增效益工资。
但是,《企业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结果确认暂行办法》中更多地是从会计角度进行指标的考核,实际上,对于国有企业品牌资源的保值增值,同样不容忽视。
中国移动及全球通企业品牌、企业信誉和服务品牌,是多年来由巨大的国有资源投入而形成的。在中国消费者的心目中,这些都是“国家的”企业、“国家的”品牌、“国家的”服务,因此对其增加了信心、信任。这种投入,除了表面上的、显性的国家经济资源的投入之外,更有着深层次的、隐性的国家信用资源的投入。
但是,国有企业由于体制上的原因,容易发生所有者与管理者激励不相容的问题。国家应该追求的更多是长远的利益,而管理者由于任期等原因,会更注重短期的利益,甚至为了短期的利益牺牲长远的利益,这就容易导致代表长远利益的国有企业品牌资源被抛到一边,而国家信用资源被滥用,从而带来巨大的风险。
比如最近发生在证券界的一些案例。少数证券公司经营管理者,利用国家为银行、证券公司提供的“隐性担保”,肆无忌惮地进行高风险的违规经营活动,引起了部分证券公司的经营危机,部分公司被迫关闭,部分债权人的债务清偿得不到保证。假如这种现象蔓延,则会引起社会公众对所有的国有、非国有金融机构的不信任感、对于国有经济的品牌如“南方证券”等的不信任感,如果这种不信任感任其滋生,假如遇上一定的外因,如几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同样,类似山东移动公司这样的国有企业,它有义务对其企业形象、品牌负责。换句话说,作为国有企业的经营管理者,其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言所语都具有“外部效应”,都将对看似无关的企业产生影响。例如,当一个湖北的消费者看到“山东移动暴力殴打竞争对手的员工”的报道时,他自然而然地会联想到,湖北移动会不会也这样做?全国的移动公司是不是都会这样做?甚至对其他的国有大型企业产生不信任感。由此可见,这种外部效应所产生的破坏性后果何其严重,其连锁反应对国有经济资源、对国家信用的破坏何其深远!
因此,在不放松、不忽视对企业国有资本保值增值的考核的同时,十分有必要抓紧对企业品牌资源的保值增值的考核。对于类似山东移动采取暴力行为殴打竞争对手的参与者、策划者、指使者,不但要追究其应有的法律责任,而且,还要对其行为对于中国移动的整体品牌、对于国有企业、国有经济的整体信誉、以及对于国家的整体信用造成的伤害,追究其应有的责任。
在21世纪,经济已经不象当年那样主要是机器厂房、农田矿产的较量,更是品牌的较量、信誉的较量、信用的较量、文化力的较量,这些“软力量”正在日益成为国际商业竞争的主角。值得警惕的是,无形的国有品牌价值的流失、损害,往往比物质的、有形的国有资产的流失更为隐蔽、更难发现、更为迅速、更为猛烈。加紧防范国有品牌价值流失,应该成为国有资产管理部门急需研究的新课题。
竞争为何引向国有经济资源无端消耗——警惕既得利益者
据了解,山东移动公司制订的“将价格战引入成本战”的成本“硬球”战略,具体措施有四个方面:一是加大促销费用;二是提高代办酬金,提高各渠道代理商的积极性加强对优质渠道的掌握;三是提高宣传费用,“全方位的、不间断地传导我公司的优势,保持业务领导者的形象”;最后是实行“积分回报”。
跟移动公司与联通公司平时对消费者的促销优惠不一样,移动公司此次的四个价格战措施,除了第四项积分回报对消费略有影响之外,其他三项都是加大了企业自身的运营成本,而对于消费者价值毫无帮助。显而易见,按此思路发展下去,这又是一个投入十分巨大、声势十分浩大、但消费者得到的实惠却十分有限、对于国有经济资源的消耗十分严重的市场方案。看来,作为“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发挥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的重要一环——国有企业之间的竞争,究竟应该是何种竞争,这一课题已经非解决不可了。
当年国家实施电信业改革的初衷,就在于让国内的企业们在外资杀入之前,先进行“内战”,先进行“练兵”,增强企业的竞争力和经营管理水平。然而,假如只知道不停地打出一个个的“成本硬球”的话,那么,不但实现这一初衷越来越远,恐怕国有电信企业的长期生存都将成为问题。
问题出在哪里?关键在于竞争的范畴,用通俗的话来说,抛开前文所讲的暴力殴打这一商战的手段有错之外,连商战的战场都搞错了!本来,山东移动要想打败山东联通的节节进逼,就应该致力于改善企业的内部管理水平、降低成本费用,改善服务水平上。当然,市场宣传与促销是企业营销中重要甚至不可或缺的一环,但是从电信行业发展的特殊性考虑,从国有企业之间竞争的特殊性考虑,以及该“成本硬球战略”的特殊指向性来看,这样的战略的实质,就是国有经济存量资源的消耗性开采。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从世界经济史上的案例来看,这往往是由于历史悠久的企业中庞大的既得利益者、强大的企业运行惯性所导致的。而类似于联通这样的新兴企业,往往就因此而占据制度上、管理上、创新上的巨大的优势。这种优势不是来自于“成本硬球”般的滥用资源,而是来自于管理上的先进性。
例如,在商业史中,价格战打得最为直接、最为露骨、短兵相接、不留情面的,当属美国几大连锁超市之间的竞争。其中,连锁超市业的旧的“老大”凯玛特的衰落、新兴力量沃尔玛的兴起,正和国内某些企业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从本质上讲,凯玛特败在了自己内部的强大的既得利益者的身上。
凯玛特的母体是克雷斯哲,克雷斯哲成立于1899年,与沃尔玛相比,可谓历史悠久。1959年,零售业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昆宁海姆成为克雷斯哲总裁后,开始将克雷斯哲带进现代超市业——到1963年底,克雷斯哲已经建了52家凯玛特店,第二年就成了全国最大的廉价连锁公司。而此时的萨姆·沃尔顿,才刚刚考虑开第二家沃尔玛店。这如同几年前的联通,只是电信市场上占有率不到5%的小角色。
然而,当沃尔玛在随后的岁月里,通过计算机、远程通讯等先进技术,重整流程、改进管理、增强效率的时候,凯玛特却举步维艰——它不是没有钱、没有资源去购买计算机,而是被自己内部打败了。凯玛特中的人并非看不见计算机和信息化的威力,但是,根本的问题在于管理体系和公司内部的政治。凯玛特一直赋予一线商店经理相当大的权力。他们知道,一旦用计算机系统将所有的商店和总部连接起来,一线的商店经理将会失去巨大的权力,因此,他们强烈反对使用计算机的建议。在此之后,凯玛特始终在信息化进程上远远地落后于沃尔玛,它的封建式的结构,使得每一项技术的改进都在巨大的一线商店经理阻力面前,无法推进。
这种内部管理的缺陷,是用市场营销手段、用广告宣传、用种种“非常手段”无法弥补的,它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在每一美元的销售额中,凯玛特的物流配送成本(即主要的内部管理成本),要比沃尔玛高出几个百分点。也就意味着凯玛特无论用什么花招、手段,都无法在价格上打赢沃尔玛。于是,在既得利益者们的种种影响下,凯玛特无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尽管我们无法将凯玛特与国内的企业简单地类比,但是,国外许许多多大型企业的历史中告诉我们,一个企业在经过长期发展之后,其内部的既得利益者往往会由于种种考虑,而影响、防碍、阻挠内部管理的科学化、现代化,而企业竞争优势的丧失,往往就是因为这一点。
因此,无论是国有资产的所有者、监管者,还是国有企业中的管理者和职工,都必须对这一点保持充分的清醒和警惕。如果不充分挖掘内在的管理潜力,却将战场错误地引到价格战、资源消耗战上,只会加速企业的失败和衰亡,对于全体职工、对于国有资产的所有者,都是不可饶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