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杂志全球五百强企业领导人中,麦克尼利曾经排名第二。不过这指的是他的高尔夫球水平,第一名是杰克·韦尔奇。两个人进行了一场一对一的比赛,韦尔奇赢了。现在韦尔奇已经出版了自己的第二部书,关于企业领袖的领导力,又一次让工商界屏住了呼吸。
麦克尼利的言语曾经具有这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整个硅谷都在竖着耳朵聆听,这个技术狂人究竟又挑到微软的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次,麦克尼利对于微软的指责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限度。2003年圣诞节前后,Sun的员工在公司的洗手间里发现了一个长相酷似比尔·盖茨的男人。四个月以后,他们知道他就是盖茨——麦克尼利的前天敌。这一对IT界的宿敌达成了一项长达十年的合作计划。在这次有点类似拉宾和阿拉法特握手的妥协达成之前的一个月,Sun的股票刚刚被标准普尔定为垃圾股。
“不要指责你的团队,当你的公司在一年前保持着60%的增长时,依然还是这个团队。”
“裁员是下下策,如果迫不得已,必须尽可能的减少裁员的数目。”
“小心照看你的现金。”
“像一个疯子一样与人沟通,不要整天坐着,要出去见人。”
这些就是麦克尼利关于艰难时刻领导力的全部答案。他来到中国“见人”,被小心翼翼的公关经理们陪同着。他们担心,不久以后公司就要公布2005年第一季度的财务数据,这个著名的大嘴该不会有什么过头的表示,他们担心,关于微软和Sun的合作,人们难以正确理解。
也许因为时差,麦克尼利显得安静、温和。他穿的是西服,而不是牛仔裤或者底特律红翼队的T恤。这个业余冰球手已经年满50,并且领导Sun长达23年,这种不间断担任领导者的记录只有甲骨文公司的拉里·埃里森能够相比。
这不是1990年,那时Sun研发的Solaris软件大获全胜,人们把这一切归功于麦克尼利与众不同的思维和果敢。后来,Sun被看作是一艘向着冰山笔直驶去的船,麦克尼利是船长。
“也许该是赶我走的时候了。但是,我有20年的从业经验,我今年49岁,但是我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在全球有着良好的客户关系。”2004年的麦克尼利说。
他并不认为,艰难时刻的领导力有多么不同。“你被人们密切关注,所以一整天,每一天你都要是一个伟大的领导者。”
他的愿望是拥有一个科技园,里面有一座中等规模的中心建筑,旁边是停车位和市镇,电缆和宽带把它们和数据中心连接起来。在中心建筑里面要有大礼堂和高级餐厅以及足够多的会议室。在这里,生活自在的研发团队足够孕育麦克尼利的全部梦想。
访谈
《经济观察报》(以下简称《经》):一些人认为现在硅谷的气氛很枯燥,你的感觉呢?
麦克尼利(以下简称麦):我家里有四个儿子,三岁、五岁、七岁、九岁,生活一点也不单调,每天都会制造新的麻烦(笑)。硅谷现在很有趣,很多事情正在发生。我们花大量的时间,使用iPod听音乐,用Google查阅资料,了解惠普的新CEO,卡莉已经走了,eBay还在改变商业模式。
《经》:对于你和硅谷来说,从1981年到现在,哪一段时间是黄金时代?
麦:我从不向后看。太忙了。我们以非常快的节奏前行,前方的道路上有太多事情在发生,令你无暇后顾。人们常问我:你不怀念以前的成长时期吗?我热爱我经历的每一个阶段,但如果你总是担心公司衰退了该怎么办,你的公司可能就真的衰退了。
《经》:过去几年,什么事情让你感到有挫折感?
麦:过去几年,我对我的团队很满意。当然,在互联网泡沫时代是有一些挫折。我们增长得太快。人们对一些事情考虑不周。他们听不到正确的意见,因为当时市场太热了,也许他们不愿意听,因为他们觉得一切都不错。
在公司发展最快的时候是我最有挫折感的时候,因为很难提醒人们注意存在的问题。
《经》:互联网泡沫是否改变了你的领导风格?
麦:我不这样认为,与互联网泡沫比起来,年龄对我的领导风格改变更大。因为你老了,不可能永远年轻机敏。我并不老是想着泡沫年代,我也知道当时自己有些自以为是,固执己见,经历超高速增长的人都会这样。但是我觉得人们一提起它,就会有很重的心理负担,总觉得需要总结出诸如要保持理性之类的教训。但是没有人能够预测泡沫,没有人能够预测它的破灭,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
《经》:对于未来,你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
麦: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计算机产业的每一家公司都使用自己独有的数据中心,彼此之间各不相同。我们的挑战就是,怎样才能最快将它们移植到更标准化的模式上来。与其每一处都重复建设架构完全相同的数据中心,何不采用更灵活的共享模式,让高性能的计算中心像提供水电一样提供计算服务。
我最沮丧的是微软和IBM的垄断力量,微软占据了桌面的Windows和我们主张的瘦客户机理念相悖,而IBM则扼住了数据中心的发展,它总是提出为客户建立特别的、异于他人的系统。这两个垄断模式给计算机产业带来了负面效应,我沮丧的是难以撼动他们。
《经》:现在公司当中什么事务让你最关注?
麦: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最关心的是如何向外界传递公司最准确的信息,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以从昨天飞机降落开始,我被拍照差不多40万次。
《经》:你领导你的公司已经有23年了,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是不是太长了?
麦:我很幸运,你不是我们公司董事会的。
《经》:我很好奇,什么事件影响了你们这一代人的想法和观念?
麦:我的父母出生在大萧条时期,那对他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我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生活中没有什么负面的东西影响或者驱动我。真正驱动我的,是网络计算的共享理念。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假,但是Sun公司的确是坚持共享理念、开放源码、开放接口和社区开发。
你大可以说我在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但我们是个幸存者,如果可以自夸几句,我们银行里还有5亿美元现金,Java拥有和VS.NET并列的世界最大软件开发员群体,Solaris 10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操作系统之一,我们也是皓龙服务器的头号供货商。我很高兴我们拥有的成就,当然我也犯过错,次数也比我认识的大多数CEO多,但我们却不通过垄断手段赢得市场份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我更感到满意,我现在感觉的确很好。这家公司培训了我23年,现在我50岁了,有了更多智慧,看了更多变迁。也许是我老了,该接受新事物了,谁叫我不是出生在这个手机时代呢。
《经》:9·11事件之后,世界的气氛似乎发生了改变,这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麦:我其实没有发生什么改变。Sun持有的与人共享技术进步的观念经历了80年代、90年代,在未来也会是这样。我知道的就是保持乐观,每天都努力工作。人类的本质没有变化,他们创造,他们犯错,他们冷静,他们易激动。除了一些新的事件,新的挑战,世界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技术解决问题,也创造了新的问题。总的来说,世界变得更好了。人们可以在家里购物,在家里使用金融和医疗系统。我的儿子经常上网,用Google这样的网上图书馆。也许世界上正在发生的技术进步会改变我,但是我们所持有的崇高使命没有改变。
《经》:你身上最突出的特质是什么?
麦:当你只是感到十分安全的时候,你什么事情也做不成。几乎没有什么CEO能够连续两年心安理得的在海滩上晒太阳。为了消除这些不安全感,我们必须向一些人、用一些事来证明。对于我来说,我需要证明给我自己看。不安全感如果经过适当转换,会是一件好事情。
《经》:不安全感是现在硅谷里弥漫的气氛吗?
麦:我不知道,不安全感是我自己做事的动力。我认同它,我想有些人也是这样,比如史蒂夫·乔布斯、拉里·埃里森、比尔·盖茨,但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得问问他们。
《经》:媒体关于你的报道很多,有什么是他们没有提到的呢?
麦:我为一家很酷的公司工作,有很酷的产品,还会做很酷的事情,这些他们都遗漏了。
《经》:媒体形容你是硅谷最著名的大嘴巴,你的感觉如何?
麦:你自己做出判断吧。问题在于,使用Google的记者太多了。你们从不使用Google吗?站在舞台上,我能够让气氛轻松愉快,这没有什么不好。记者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觉得我非理性,出言不谨慎,做事不够深思熟虑,叫我大嘴。但是如果他写报道时说我讲话理性、谨慎、深思熟虑,那么谁会买他的杂志呢?
《经》:你觉得自己对这个行业最大的贡献是什么?
麦:这不是我的贡献,而是我们的贡献。我们的贡献是让共享和沟通的技术成为一种标准化运行的过程。IBM不共享、Apple不共享、Microsoft不共享、Intel不共享。而我们是全球范围内沟通手段进步的推动力。
《经》:你觉得这个世界了解你吗?
麦:我没为此担过心。我要操心的是战略和技术。我对于外界理解我的需要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