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一位女士发给我一封电子邮件,要我在她的办公室里待上一天,并将这一天的经历写下来发表在《金融时报》上。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她的公司,于是回复说,虽然我对她的邀请感兴趣,但她的公司对我们来说尚不够规模;不过,等她的公司规模更大、更成功时,她可以再来找我。
上周,她真的再次联系到我,并附上我此前的回复。邮件的大致内容是,现在她的公司已经做大,那么双方能否约见一面?为了彻底说服我,她还利用我最近发表的一篇专栏文章来提醒我。在那篇文章中,我曾不太明智地夸口说自己是如何恪守承诺的。
我读完了自己早就遗忘的电子邮件,不禁暗自叫苦。当时,那封回复并非意在承诺,而只是一个委婉的回绝。唉,当初的委婉现今却被人用来倒打一耙。这次,我必须回绝得更加坚决些。
尽管我现在比以前更善于拒绝,但世界似乎也变得更加咄咄逼人。礼貌的回绝已经不像原先那样奏效了。
几天前,某位从事公关工作的女士打电话邀情我的一位同事参加他们举办的鸡尾酒会。我听到这位同事如此婉言拒绝:“我一般不参加这样的活动,所以很可能不会参加,但还是谢谢你的邀请。”
“很可能不来?”她追问。“我不会去。”他确认道。
托辞很容易被人发觉。“您能过来吃午餐吗?”“非常感谢,”你脱口而出。“唉,不过我现在抽不出时间。”至此,最令人担心的追问莫过于:“您什么时候能有时间?”。这时,那个《纽约客》杂志上著名漫画形象便会浮现脑海。“我要是永远没时间呢?这个答案您满意吗?”
为了学习如何拒绝得更巧妙,我参阅了相关文学作品。其中不乏这样的作品:《不要在拒绝时嘴软》(Don’t Say Yes When You Want to Say No) (销量超过300万册)、《如何明确拒绝别人》(How To Say No and Mean It)以及《每当拒绝别人我都有负罪感》(When I Say No I Feel Guilty)等等。
有关人们应如何坚持己见,这些书中提出的标准化建议是完全一致的。如果你亲口回绝,请保持头部水平,看着对方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不要微笑。我看不到这些建议有什么好。微笑着拒绝比不微笑效果更好,并且我不认为抬起头或把头偏向一边有什么不同。
这些作品还说,要诚实。这也是个糟糕的建议。
如果你不想与某人共进午餐,可能是因为他们令人厌烦,或不够重要,或你更喜欢在自己的工作桌前吃个三明治。如果你觉得没问题,尽可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这极为重要。
对于自己想要拒绝的午餐邀请,有一种可能是当时答应,但事后又取消,这样做的前提是能够确信邀请方也会为此感到宽慰。然而,这种建议毫无诚意,因此我本人并不采纳,并且也不愿建议大家采用。
所有这些书都告诉你,我们之所以难以说不,是因为我们将拒绝邀请和拒绝邀请人混为一谈。我们担心拒绝会损害双方关系。我们所需要的是接受认知治疗,以更新我们的观念。
我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事实上,那些要求我做事的人多是我与之没有关系、或不希望建立任何关系的人。我的问题仅仅在于我不希望表现得粗鲁。
我经常用于拒绝别人的理由是:我希望更多的与孩子们在一起。这个理由有些不够充分,我也不大喜欢这样说,但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事实,而且一般会奏效。
这些书还推荐了一种简单的拒绝方式:“不,谢谢”。我刚刚发出了这样一封只有三个字的电子邮件,以此回复在某场合讲话的邀请。但是,事后我觉得这样的回复太失礼,便又发了一封邮件表示歉意。
现在,我所要背负的不仅是待人粗鲁的恶名,而且可能被当成是哇哇乱叫的疯子。
不愿拒绝他人似乎是一种有益的人类本能。那些能够毫无困难回绝他人的人,我并不十分欣赏。当然,很多这样的人非常成功,因为回绝他人最奏效的手段,莫过于有一张厚厚的脸皮。而其他人则需要在两者间寻找平衡点:不表现得无礼;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这似乎是一个个人问题,有时当我们不希望因拒绝别人而显得粗鲁,而最终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时,这可能并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
拒绝执行公司内部的任务,则是另一码事。我建议所有人都不要生硬地拒绝自己的老板。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问自己的秘书,是否介意为他起草一封信。她答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我不愿意写。”此后,那位秘书便被辞退了。
我们在回绝老板时,决不能如此生硬,而是要运用巧妙的策略。你需要摸透你的老板,要能根据他的脾气个性采取相应的方式。假设你的老板想法很多,但从未坚持实施过。那么,对老板“拍脑袋”想出的计划,我们不妨暂且表示同意,并希望他会最终忘掉此事。这不失为明智之举。
我的一位同事提出这样一个观点,即坚决不在办公楼附近闲逛,他的理由是,如果没人看到他,就不会找他办事,因此永远不会处于需要拒绝别人的境地。这真是绝妙的主意——当然,如果你正热衷于晋升,那么还是不要像他这样。
我竟然发现了一个极为聪明的策略,以至于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有人告诉我,当有人要我做事情时,如果我显得很慌乱,并开始“哼哈”一通,那人自然会感到尴尬而退却,而且今后再也不会来找我麻烦。
在结束本文时,我希望指出,我并非对所有的拒绝都感到为难。如果有人问我是否需要一杯茶,我可以比较底气十足的回答:“不,谢谢”。然而,目前越来越多的人似乎对这种简单的回绝也感到紧张:标准的回答变成了“我还好”。这种答复当然好,只是答非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