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系列专题：狼图腾
又见狼文化，再闻狼来了。近日，李彦宏一份致内部员工的邮件流出，颇为互联网业界注目。其中，李彦宏因百度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反应迟钝、步伐滞缓而引发的焦虑，是这封邮件的底色。而邮件的意图则是要求百度员工居安思危，行动起来兴利除弊及革故鼎新，以跟上信息时代的节奏，在移动互联网占据有利位置—这本体现了百度创办人的敏锐触觉和管理水平，不但无可非议，还应当加以赞许。 遗憾的是，李彦宏邮件中显然是为了强化说服力和传播力的一些说辞，却抢了他良好立意的风头，在给人以得鱼忘筌之感的同时，还暴露了这位百度掌舵者一些观念上的瑕疵和菌斑，让人看到他眼界学识的短板和人文教养之不足。正如现在已经广为人知的那样，问题出在他“鼓励狼性，淘汰小资”这一颇为耸听的说法上。
这种出自创办人之口，必然给企业文化留下烙印的口号式表达，固然有管理激励的功效，然而一旦出言不慎，则可能产生负面效果，成为企业的负资产。比如，李彦宏在邮件谈及百度文化原本的说法是“简单可依赖”—这句口号还本与互联网企业理念和愿景相当切合，云淡风轻而言简意赅，甚至泛早期海龟诱人的IT光泽。 但是，基于已经创业有成，以及百度眼前体量增大而行动迟缓的现实，李彦宏话锋一转，认为时过境迁，事情发生了变化，秉持的理念也不敷使用了，于是自我革命，不惜降尊纡贵实行拿来主义，将土生土长的企业华为的狼文化照搬过来。他明知狼性与百度文化有冲突，但依然固执且一丝不苟地申诉：“但是他们对狼性的三个定义，对现在的百度非常合适：敏锐的嗅觉、不屈不挠奋不顾身的进攻精神，群体奋斗。” 同时，针对“淘汰小资”的主张，李彦宏给“小资”下了一个其实只属于他私有的定义：“有良好背景，流利英语，稳定的收入，信奉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思进取，追求个人生活的舒适才是全部。”并自认为小资，强调“正好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我才敢说要淘汰这种人”。这话一说，热爱舒适生活和小众趣味的小资们都会拥有一次躺着中枪的经历了。 本来，凡是听过并且听懂了民间故事《狼来了》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教化孩子不撒谎的道德故事。从李彦宏把自己也搭上了这一说辞看，可以断定他不是在撒谎。也就是说，对于原本追求“简单可依赖”的百度而言，狼确实来了：百度不再简单，也不再可依赖。如果坚持抠字眼，不妨继续推演为：百度要的不是浴火重生般的凤凰涅槃，而是要投身于狼贪之口获得狼性。 由华为首创，广为中国企业界效仿的狼性，究其内涵而言，在这些企业置身的本来犹如丛林的市场环境之下，有着一个必须好勇斗狠才能生存，只有贪婪无情才可发展的背景，在此前提之下，狼性的这一凶猛的意象成为了许多企业存活和逐利高张的艳帜。企业作为市场经济最重要的单位，本身应该有的人本意识、诚信伦理、情操道德，都在猎猎飞舞的狼性旌旗之下黯然失色，成为社会上道德沦丧、机制失灵、人心涣散乱象中的一道晦暗的景观。 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企业基于动物本能的贪婪、嗜血、凶残方面找到了共鸣，而危机感上身的管理者，饰之以谀词，将狼性当作企业市场竞争的指南。殊不知，嗅觉灵敏、不屈不挠、奋不顾身、群体奋斗这些美化的词句，本也是万物灵长之人自身固有的特性，通过移情手法赋予了狼，只是为了回避已经被视为弱点的心慈手软的人性。进一步而言，试想在弱肉强食动物圈，有一只猛虎在场，狼还能保有企业推崇的这些精神品质吗？所以，究其竟，企业用狼性激励员工，阐明危机，昭示改革的信念和表白决心时，固然有强心剂之效，却也未尝不是内心虚弱，缺乏自信和远见的表现。这一套太像原始巫术，祭司戴上狼的面具，名为通神显灵，实为掩饰人的弱点和恐惧的同时，吓唬人罢了。 从将员工追求个人生活舒适，与企业进取粗陋地加以对立的表述看，也不难发觉李彦宏淘汰小资之说的悖谬之处，大有将“简单而可依赖”中不乏人文关怀和社会责任的意蕴荡涤殆尽之势。也许在一个缺乏信仰的社会，企业除了唯利是图之外真也别无所依，所以稍微落后了一步，就焦躁地不惜委身于狼性，毫不顾忌如此一来，企业可能和衣冠禽兽一词如影随形。或许，从“简单可依赖”到“鼓励狼性，淘汰小资”的蜕变，正是李彦宏的一次让人感慨的回归—由海龟再度成为土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