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者”的角色 1996年早春的一天,北京中关村南大门零公里处竖起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向北1500米。这一天被认为是中国网络业的一个纪念日。33岁的东北女子张树新扛起了北京瀛海威信息通讯公司的招牌。
张树新与丈夫一起设计出的“瀛海威时空”网络是挂在中科院之下的全中文界面的交互网络,是当时国内惟一立足大众信息服务、面向普通家庭开放的网络。“进入瀛海威时空,你可以阅读电子报纸,到网络咖啡屋同不见面的朋友交谈,到网络论坛中畅所欲言,还可以随时到国际网络上漫步……”登陆瀛海威的用户必须登记在册,并需缴纳一笔入网费。这基本上是“美国在线”早期模式的翻版。
张树新很快让瀛海威获得了惊人的知名度,她在北京魏公村开办了中国首家民营科教馆,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免费使用瀛海威网络,免费学习网络知识,她还开发出一套全中文多媒体网络系统,以低廉价格为中国老百姓提供了一扇进入信息高速公路的大门。她在各大新闻媒体开设专栏,在普及网络知识、传播网络文化的同时一遍遍告诉公众:信息产业是中华民族崛起于世界的一个重要机会。她向中国科技馆无偿提供“中国大众化信息高速公路”展区;同北京图书馆合作,在“瀛海威时空”网上提供北图书目查询;亚特兰大奥运会期间,又为新闻单位开通亚特兰大到北京的新闻信息通道……
瀛海威就这样“启蒙”了中国公民的网络意识。许多中国百姓是伴随着瀛海威走进因特网世界的。
1996年9月,国家经贸委属下的中国兴发集团决定投资瀛海威,总股本扩充为8000万股。兴发集团与北京信托投资公司控股60%,中国通信建设总公司600万股。张树新的天树公司与姜作贤的卧云公司的股价溢增,无形资产1360万元,加上其它股权,比例下调为26%,股值2120万元,张树新身价上千万。全国大大小小的媒体每天都在鼓吹瀛海威的大手笔“正书写着中国ISP传奇”理想。1997年初,瀛海威结盟微软。春节,全国大网开通,3个月内,上海、广州等8个中心城市分站开设,其线上用户收入达110万元,公司在媒体上宣布未来3年总投资额将达到5个亿。
大败笔,书写神话
如日中天的张树新就这样在网络业的神话中风光了两年。她绝对不会想到两年后会发出如此感慨,“走入IT是一种不幸”。
张树新始终没有明白的是,老百姓究竟需要一张什么样的网。她是把一种启蒙者的错觉当成了一种神圣的信念加以布道,她和网民们并没有闹懂这样一些问题:网站该发布什么信息?网民究竟需要什么?瀛海威应该培育怎样的网站特征?网站的技术支撑点是什么?
最荒唐的是大败笔“网上延安”。出于爱国主义考虑,为迎接香港回归、十五大召开和三峡工程开工,她采纳一个策划人的建议,把延安的历史、现实、人物故事都放在了网上,企图组织全国中小学生观看,以此来增加收入。她指示要有“海量”,用最好的技术,从“网上延安”做到“网络中国”,做成瀛海威的经典产品。于是决定投资千万,耗时三年,推出“网上延安”、“网上中国”。不到一月,200个网页,500幅图片,10多万字的“网上延安”上网了。遗憾的是,点击率之低,令瀛海威一下子傻了眼。
瀛海威还着力开发当时在国际上也十分超前的“网上缴费系统”。她花巨资让一批精英埋头苦干8个月,做成后,投进网络也如泥牛入海。
堪称张树新另一大败笔的是瀛海威实行联机服务收费,让网站成为一座上岸票价昂贵的孤岛。面对开放自由的信息大海,只能望洋兴叹。瀛海威还使用了一套与互联网TCP/IP不同的通信规程,网民熟知也容易找到的标准游览器NETCAPE和IE,在号称“纵横时空”的瀛海威竟然不能使用。这又无异于孤立无援地挑战整个世界网络标准,给广大用户带来不便。
张树新的属下们清楚地记得,进入误区的瀛海威因女主人的固执失去了“向雅虎式的门户类网站转型”的机会,用一家媒体的描述是,张树新是“在大雾中领跑”,她不对失败进行及时的系统研究,不懂得企业必须千方百计地满足市场,而不能自以为是地在那里虚张声势地创造或者误导市场。
“死亡陷阱”
张树新不是一个称职的企业管理者,《三联生活周刊》1998年15期“封面专题”这样谈到她:“对于做过记者、做过策划的张树新来说,形象宣传、操纵媒体游刃有余,但当企业转入实质性经营之后,她明显后劲不足。”
1998年6月22日,张树新被迫辞职。这个事实成为当年度网络界头条大新闻,这段中国网络业的悲情故事结束时,张树新的财务报表上写明的投入达到1.4亿元,实际收入只有963万元。
2000年8月24日,网上消息称,张树新重出江湖,要收购瀛海威,可惜,她提出的“零收购”被网上评论人讥为:“那不过是深不见底的死亡陷阱,谁会再陪她往下跳?”
背景链接 我们是这个行业中犯错误最多的人
我们在一个非常残酷的行业里被训练了三年多,每天都面临着生存的压力。我们是这个行业中犯错误最多的人。
我们在企业的资源组合资本结构、价值链设计等三个问题上有失误。我们没有掌握相关资源。瀛海威是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凭空建立起来的。为此,我们付出了许多心血和巨大的代价。其次,依赖银行贷款是死路一条。因为整个行业还远未成熟,全年的收入远不够支付银行利息,怎么可能活下去呢?再次,我们对企业价值链的设计有误,对这个行业的成熟期估计得过于乐观,对环境的残酷性估计不足……当重新设计出价值链时,已经没有任何资金进行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