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专题:我的职场十年
无奈的告别
1995年10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连续一个月发低烧,柳志雄安排我回北京检查,也没有查出原因。回到惠州后,柳志雄告诉我:“我没法让你休假,但是你每天可以晚一点儿上班。”
尽管我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柳志雄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挽救集团公司的败落。市场无法启动,公司没有盈利,形势迅速地恶化。1996年中,我的大学老师山秀明找到我,告诉我倪光南和联想分裂,大庆市将给倪光南投资, “再办一个联想”。山老师和大庆市负责这件事情的副市长王强很熟,希望我过来做这件事情。公司破败无疑,我也必须另谋出路,所以我接受了这个邀请。它让我有幸和倪光南院士共事一段时光。
柳志雄知道后说:“谢耘你背叛了我。”我只好实话实说:“柳总,你不可能挽救公司,你也得想自己的出路了。”财务部总经理也说:“你要走了,公司就真的不行了。”我答道:“如果你们把我剁成肉泥,便可以救公司的话, 我一定让你们把我剁了。”我真的没有认为自己在当时的情况下还能做什么。
我们的项目是中国投资保险公司投资的。中投保的人知道我的离开,同情地对我讲:“这个项目就像你自己的孩子一样,你现在离开,别太伤心了。”出乎他们的预料,也出乎我自己的想像,我在离开的时候,还真的没怎么伤感,只是有些无奈。我认为这是成熟,但也许是麻木。
我离开惠州不到一年,柳志雄也离开了惠州,张云峰去了加拿大,我们的项目,卖给了TCL。
作为我当时的最高领导,张云峰对我个人最大的帮助之一是,我在他的影响下开始学习控制自己的情绪表现。几次和他开会时,不论在会上他的情绪如何,会议气氛如何紧张,只要有电话来,他总是用愉快平和的语气来接电话。那时我还年轻气盛,情绪波动大。所以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这个特点给了我非常深的印象。
尽管这个公司是一个不成功的企业;张云峰也不能算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尽管我们开发的产品,没有结成正果;但是,我在这个公司两年多的这段经历,是我自己极为宝贵的一段体验,并从中感悟到了许多对人,对社会,对企业的认识。它成了我后来进入联想,在IT行业工作的最重要的本钱之一。
1995年春节,我们都在惠州加班。大年初一,张云峰带着我们上了罗浮山。山上香火很旺。一个同事拉着我们一起在黄大仙的庙里抽签。我以前从来不参与这类事情。那天,我第一个抽。拿起签一看,竟然是一个下下签。因为是大年初一,大家来抽签,都想图个吉利。当庙里管抽签的人看到我抽的是下下签时,非常不好意思,要我重新抽。我说不必了。便去解签的地方要来解释,发现此签讲的是孔子出游,在异乡陷入困境的故事。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抽签的道理——如果有的话。但是,我一直相信,人世的境遇是不应该简单地用“祸”“福”来判定的。阳光灿烂,固然令人心旷神怡;狂风暴雨,难道不也是另一番风光吗?甚至可能更动人心魄。况且,人确实是在磨难中才更有长进的。
惠州,这个苏东坡曾经生活过的南粤古城,小巧而温馨。在这里近两年的时间,经过一些年以后,我才感觉到,离开的时候我带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