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沃尔玛都用相同的模式,即提高劳动生产率,压低工资,禁止工会,留给供应商最低的利润率,所有商品价格都低于竞争对手。因此所激起的反对也是相似的
“沃尔玛化”成为一个描述特定经济现象的专有名词。
沃尔玛公司已连续3年位居《财富》500强之首。正当它在世界各地的扩张风头正劲之时,却在墨西哥遇到了麻烦。
10月2日,在墨西哥古城特奥蒂瓦坎金字塔附近建造的沃尔玛分店工程被当地政府勒令停工。墨西哥政府官员表示,停工主要为保护特奥蒂瓦坎古城文化。
特奥蒂瓦坎古城位于墨西哥州,建于公元450年至650年间,是世界文化遗产城市。当地官员担心,沃尔玛在此会破坏当地已延续了几百年的生活方式,从而破坏墨西哥文化的根本。不过,紧随其后,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和墨西哥当局又在7日重新认定,建造分店不会对古迹及其周边环境造成不良影响,因此工程可以继续进行。
沃尔玛可以松口气了,不过这对沃尔玛的全球扩张多少是个提醒:“沃尔玛化”并非到处受人欢迎。
占领墨西哥零售市场
这是沃尔玛进入墨西哥20多年来受到的第一次像样的抵抗。在此之前,沃尔玛在墨西哥,就像在老家阿肯色州本托维尔一样自在。
1991年,沃尔玛开始建海外分店,第一家就设在墨西哥城。先开了山姆俱乐部,接着又开了超级购物中心,从此横扫墨西哥零售市场。那年,墨西哥沃尔玛的营业额已占到全墨西哥超市营业额的一半之多。人们放弃了一直沿袭的到菜市场买肉菜的老习惯,转而到沃尔玛去买便宜的冷冻食品。墨西哥人本不吃美国式早餐——百吉饼,现在爱吃起来了。墨西哥很快就成为沃尔玛全球扩张极为成功的典型。沃尔玛在墨西哥的公司被本土化地称为沃尔墨(Walmex)。到1990年代中期,沃尔墨已逐渐得到墨西哥最大的零售商西弗拉(CIFRA)公司62%的股份。西弗拉让沃尔玛真正了解了墨西哥顾客。
2001年沃尔墨总收入为107亿美元,净利润4.5%。而沃尔玛的平均利润为3.5%,沃尔墨是各地分公司中最好的。到2002年,沃尔墨成长为墨西哥最大的私营企业,其销售额占墨西哥国民生产总值的2%,并控制了墨西哥所有零售销售中的6%。
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之后,整个北美洲的贸易壁垒解除,形成巨大的消费市场。沃尔玛意识到了这点,沃尔玛前任总裁和首席执行官戴维.格拉斯(David Glass)描述说,“你可以最终把一辆沃尔玛卡车开到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或开到西北行政区(加拿大)或任何地方去接货送货,我们相信在墨西哥和加拿大有着巨大的机会”。
然后沃尔玛又盯上了加拿大,因为他们想在整个北美洲的零售商里做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1994 年沃柯(WOOLCO)连锁店正挣扎求存,沃尔玛与之达成协议,买下了它,从而得以进入加拿大市场。现在,沃尔玛已是墨西哥和加拿大最大的零售商了。
在特奥蒂瓦坎的反对声里,也有许多居民是支持沃尔玛的。卡米洛·奥利瓦斯是当地一名职员,家有4个孩子。他说:“我支持这家店,它让我节省时间和钱。”
在墨西哥,到处都是像卡米洛.奥利瓦斯这样的人。他们才是主流。墨西哥人口年轻,多在40岁以下,他们有消费意愿,又十分注重价格,在市场竞争激烈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有更大的选择空间。“低价,永远低价”的沃尔玛最能满足这样的要求,就最能发展起来。在墨西哥城,购物热情高涨的人群充满沃尔玛。到沃尔玛购物,即使交大笔停车费,也不一定能有车位。除在墨西哥城经营超级购物中心之外,沃尔玛还在各地开设500多家分店,遍及墨西哥全国。
在沃尔玛的扩张中,墨西哥连同加拿大和英国,3个市场完全成熟,并且占其海外营业总收入的80%。
在公众眼里,沃尔玛是残酷的,它把夫妻店和其他小零售商清除出局。在沃尔玛,消费者每消费1美元,就等于在其他大型零售连锁店少消费1.25美元,等于在本地区的小型店铺少消费1.5美元。为此,当这头“来自阿肯色州本托维尔的怪兽”到来之时,地区商会要组织抗议,指责沃尔玛的低价销售策略抢走了生意,使他们倒闭,使他们失业。事实上即便在美国本土,沃尔玛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抵抗。
在行业协会势力强大的州,如新泽西、伊利诺伊和加利福尼亚,沃尔玛遇到了“不可逾越的警戒线”。这些州反对建超级购物中心,反对所谓“大盒子”超市将本地的零售企业驱逐出去的行为。在棘手的加州,沃尔玛试图绕过州发展委员会而直接取得民众支持。
今年4月6日,在洛杉矶郊区英格伍德镇(Inglewood),小型超市数以万计的雇员举行罢工,抗议其雇主以与沃尔玛竞争为由降低工资。而经过全体表决,当地民众中的60.6%拒绝沃尔玛。
沃尔玛原计划在加州建40家零售超市,届时可抢占该州20%的零售市场。在英格伍德便是第一家。现在不得不搁浅下来了。
全世界的沃尔玛都用相同的模式,即提高劳动生产率,压低工资,禁止工会,留给供应商最低的利润率,所有商品价格都低于竞争对手。因此所激起的反对也是相似的。在日本,由于旧的零售业体制根深蒂固,沃尔玛只能适应这体制。在德国,沃尔玛遭到了彻底的失败。1997~1998年,沃尔玛以16亿美元收购德国Wertkauf和 Interspar两家连锁商店,进入德国这个仅次于美、日的世界第三大零售市场。但沃尔玛德国公司自开业以来便一直亏损。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当地政府的价格控制、严格的劳工法和分区经营规则等,这使沃尔玛赖以成功的因素在德国无处施展,何况还要面对当地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如Metro、Aldi和Lidl。
然而在墨西哥,并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没有旧体制和政府法令的约束。相反,墨西哥需要,甚至是依赖沃尔玛。沃尔玛已是墨西哥私营企业中最大的就业机会提供者。它有10万员工,2002年就新增了8000人,占到墨西哥就业人数增长的一半。糟糕的墨西哥经济需要外国投资,尤其是美国投资。墨西哥人清楚这一点。与美国中西部各州一样,墨西哥从政府到民众都欢呼沃尔玛的到来。墨西哥的小业主们夹在中间,他们的声音太微弱了。这个市场美国人简直是手到擒来。
即便在9月、10月间的特奥蒂瓦坎,小业主们也不能与沃尔玛面对面较量。他们借助了另一种力量。
在沃尔玛逼近特奥蒂瓦坎的太阳神和月亮神金字塔之前,它已使美国的小镇面貌起了变化。
在普通的美国小镇,街道上代代相传的小店是镇上居民和附近的农民日常用品的传统提供者。这种商业是小镇文化的一部分。但沃尔玛的到来使小店倒闭,周围几十英里范围的人们驾车来到沃尔玛。小镇周围道路交通流量增加,空气污染明显。小镇主街便萧条下去。这样也逐渐破坏了小镇独特的传统社区生活方式与整个城区的历史与生态延续。
这是许多小镇发生过的事。
当沃尔玛要在弗吉尼亚95号州际公路边上的阿希兰镇(Ashland)开店时,受到抵制。镇内居民意见分歧,一系列听证会之后,阿希兰城镇委员会公开投票表决,这才批准了沃尔玛的计划。
沃尔玛超级市场和折扣商店,都有宽敞的停车场。店堂面积巨大,分门别类,从衣服、食品、医药、珠宝化妆品,到汽车零件、五金工具,沃尔玛超级中心甚至有种类齐全的生熟肉类蔬菜食品部门。包揽了所有生活必需品,也就包揽了人的生活。所以沃尔玛的影响,事实上已超出了零售领域,成为塑造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原来的文化因此衰败下去了。沃尔玛的残酷不仅驱逐了小零售商,也在驱逐它所进入的每一地的文化。
在这过程中,美国人爱护自己一百年的小镇,墨西哥人也爱护特奥蒂瓦坎古城的金字塔。到今年9月为止,沃尔玛在墨西哥开店总数已有657家,墨西哥人任其席卷,而当它距离金字塔不足1公里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抗拒了。因为这是墨西哥文化的根本。尽管保护文化的背后更多的也是本地小商业主们的利益。
墨西哥州州长阿图罗·蒙铁尔要求沃尔玛另选一处离古城稍远的地方建店。多远合适呢?沃尔玛自己的专家发现,它的每家超级市场,有半径20英里范围的吸引力。即沃尔玛在一个镇受拒,它就转向不远的邻镇。这样邻镇有了沃尔玛,人们就会涌过去。卡米洛.奥利瓦斯每两周就要开车从特奥蒂瓦坎到另外一个镇的沃尔玛,去采购便宜商品。他们不在乎这点距离。
10月7日,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和墨西哥政府共同提交报告,认为“工程不会对遗迹保存、古迹环境及其文化价值造成任何损害”,并否定了当地居民提出新建筑将破坏景观和谐的说法。商业的力量是强大的,沃尔玛工程继续进行。
就像在英格伍德受阻时一样,沃尔玛声称不会受这类行为影响或因而退却。既然1500年的金字塔都可以靠近,那么以后沃尔玛在墨西哥很难再有什么禁忌了。卡米洛·奥利瓦斯们也不必开车几十英里,因为沃尔玛就在家门口。这正是他们希望的。
“沃尔玛化”继续蔓延。不过,在发表公开信修补公众形象后,这次H·李·斯科特应该考虑一下“沃尔玛模式”的全球前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