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思归 的诗 思归的飞虎老兵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美日正式宣战,由中国政府招募的美国空军自愿航空队(俗称“飞虎队”)解散,在美国受训回国的中国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兵驻扎中国的十四航空联合组成中美混合团(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Wing,简称CACW)。

  中美混合团战斗空域包括华东、华北、华南及台湾和越南,可以说,只要是主力战机P-40、P-51能达到地区,都有中美混合团的战鹰出现。

  他们每次出击,都是中美两国将士共同编队,空战中,相互支持、相互掩护。中美混合团(CACW)向北攻击到郑州,向南出击到香港、台湾,向东袭击到上海,向西轰炸越南河内、海防……可以说,在中美两国之间,这是唯一一次荣辱与共,并肩作战!

  抗战胜利后,中美混合团迅速撤消,为防止内战,美方将很多不准备带回国的新式飞机用推土机拦腰斩断并大量销毁军事物资,美国军人回国,厌倦内战的中方空军相当一部分转飞运输机,另有部分改做其他工作,仅有一小部分留在作战部队。在其后的四年内战中,这些原中美混合团队员有的殉职,有的被俘,有的驾机起义,但大部分追随国民政府退往台湾。

  而就在退往台湾不久,朝鲜战争爆发,或许谁都没想到,他们之中的一人,竟然险些卷入朝鲜战争,而这次卷入,并非是被推上朝鲜战场,而是带领美国记者,准备深入大陆……

  《时代周报》记者近日专赴旧金山,采访原中美混合团三大队三十二中队少尉飞行员虞为,听他讲述在抗日战争中浴血杀敌和朝鲜战争中,奉命带领美国记者潜往大陆前惊魂动魄的一幕。

  搭战友飞机脱险

  虞为,江苏省吴县渭泾塘镇萧家滨村人。从萧家滨至渭泾塘再经过吴凇江直接到外白渡就是黄浦江,所以在虞为很小的时候,祖父就带着全家到上海生活。

  1937年,抗战爆发,正在耀华中学读高三的18岁的虞为参加了地下学生组织“抗日锄奸团”,8月19日这一天,和另一女同学用定时燃烧弹将日租界内的“中原百货公司”烧成废墟,被缉捕后辗转来到昆明,后加入中国空军官校十三期,于1942年随队赴美受训,归国后加入中美混合团(Chinese American Composite Wing简称:CACW)第三大队三十二中队,成为一名少尉飞行员。

  虞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在他的记忆中,在三十二中队调动并不多,先是驻扎四川汉中,后来又调至广西桂林,但在桂林没呆多久,又回到汉中。

  让虞为至今难以忘却的是1944年4月,为防止美空军袭击日本本土,日军开始执行一号作战计划,急于打通平汉路的日军匆匆从郑州向南推进,8月18日这天,三十二中队奉令出动六架P—40战机,从汉中起飞后,一路向东疾驰,阻击南下日军。

  当飞行到河南许昌上空,队员们发现地面有大量日军辎重,队长一声令下,全体队员立刻反复对地扫射、投弹。

  地面日军顽强抵抗,把轻重武器集中起来对空射击,当所有战机全部把子弹打光返航时,六架飞机全部受伤,虞为自己的P-40战鹰也受伤严重。

  虞为努力操纵着伤痕累累的P-40,艰难地跟随在返航的队伍中,只过了十几分钟,少尉就落了单,此时,他唯一想的,就是多坚持一会儿,晚一点迫降、就能离日本人远一点儿。

  飞行中犹如一只踯躅独行的孤雁,再也坚持不住了,前面是一片厚厚的云层,受伤的P-40努力地想挣扎着飞高一点绕开,但无论虞为怎样努力都不行,P-40的高度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大地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跳伞,P-40一头扎进了小河沟。幸运的是成功迫降,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虞为只是额头受了一点轻伤。

  虞为从机舱内奋力跳出,向附近百姓打听到此处是漯河附近后,他定准方位,开始向卢氏方向行进。周围是日军占领区,小鬼子随时都会出现,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昔日用翅膀“走路”的年轻飞行员此时下定决心,靠两条腿走到西安!

  昼伏夜行,整整走了四天,少尉来到河南西部卢氏县。在县城郊外,虞为发现一处简陋的“机场”, 这是国军设在敌后的一个小型迫降场,少尉先是惊喜,再细查看过后,失望至极—因为年久没有维护,泥泞被暴晒后变得坑洼不平的“跑道”,别说是飞机起降,恐怕连行车都无法正常骑行。

  虞为失望在跑道边坐下来,边歇气中边计算,也许再用20天,能走回汉中,眼下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据刚才路过这里的百姓讲,日本人说了,发现被击落的盟军飞行员,要马上报告,皇军重重有赏。

  8月的中原,骄阳似火,空荡的“机场”上,只有少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地平线尽头,和孤零零的少尉一样,出现一只大鸟……“大鸟”越来越近,少尉能看清,在鸟身的两端,伸出两只大大的翅膀。

  “小鬼子的零式机!”发现飞机后,虞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日本人来追寻他,他起身正要隐蔽,恍然间,机头下方的机徽让他顿时心跳加快,热血沸腾—是战友。

  中美混合团第三大队分队长透纳(Willian Turmer)为寻找失踪的战友,不顾安危,已单机从汉中到卢氏间飞了多少个来回了。现在,他在空旷的大地上看见了虞为,异常兴奋。

  空中,P-40不断地对地面摇摆机翼;地面,年轻的少尉冲着上面频频摆手。P-40在少尉头上转几圈,丢下一个小包。已被饥渴交加折磨多日的虞为连跑带跳地上前拾起:四包香烟、一包消炎片、一壶酒,还有一叠钱。

  虞为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在下意识地对着渐远的P-40挥挥手—再见,我的战友,相信我,一定会走到安全地带!渐远的P-40又折回身,并且高度在一点点下降。

  原以为是分队长是来再次告别,但看着一点点下降的飞机,虞为仿佛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的脸刷白,急忙摆手示意—拒绝降落!

  这样的“跑道”根本无法降落,弄不好就是机毁人亡。退后一万步,就是降下来,也不能再次起飞,关键是,单座的P-40,现在是两个人,就算是起飞,也还只是能搭一个人,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在虞为瞪大的眼睛中,P-40连蹦带跳地在龟裂成结块状的“跑道”上停稳,透纳迅速跳出机舱,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虞……快!”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远处已经传来了枪声,那是日本兵看见有飞机落地,循声而来。

  虞为三步并成两步跑到飞机前。透纳似乎也没了主意,他站在机翼上,呼呼喘着气。突然,他一步蹿到机背上,弯下身,喊叫一声,使劲地把飞行座后边的机载电台拽下来,摔在地上。

  “Hurry、Hurry……”(快、快)透纳手忙脚乱地回身,把虞为拉上P-40,使劲地把少尉按到那个丢掉电台后空出来那个狭小空间,接着跳进机舱,发动引擎,再顾不及想太多,也不可能再想什么,虞为只有蜷缩在透纳座椅背后那个狭小的空间中。

  枪声,越来越密集。透纳驾驶着P-40马达轰鸣,像一个负重过多的老牛一样,费力地在“跑道”上缓慢地挪动着身子,就是不愿意离开地面。

  透纳一边咒骂着一边开足油门。“跑道”已经用了三分之二了,若在平日,P-40早就该升空了,可是现在,它却毫无一点抬起头来的迹象。从身后射来的子弹“嗖嗖”地从头顶掠过。

  20米、10米、5米……就在飞机即将冲出跑道那一刻,P-40终于怒吼着抬起机头。操纵着飞机正在爬升的透纳回头,对着蜷缩在背后的少尉把食指和拇指弯成一个圈—“OK”!

  虞为双手紧紧把住分队长的肩,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透纳再次回过头,同样也是大声地:“把你一个人抛在那儿受苦,我不忍心……”

 候鸟思归 的诗 思归的飞虎老兵
  这么多年过去,回想起此事,虞为仍然泪流满面,“本来我准备半个多月才能走完的路,结果飞机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我那个分队长好哇,真是好哇。”

  奉令潜往大陆

  三年内战结束,退守台湾后,虞为转调空军第二署(空军内部单位),多次跟随王老虎(王叔铭,空军总司令)乘坐教练机飞进大陆侦察,进入大陆最频繁时候平均每天一次或两次,也就是这个期间,虞为接受了带领两名美国记者进入大陆拍摄电视画面的任务。

  适时,朝鲜战争已经全面爆发,中国也被西方世界称为红色铁幕下的国度,西方媒体迫切希望能看到红色中国的真实情况,但中国大陆犹如一个滴水不漏的水桶,组织、防范之严密让西方媒体啧啧称奇,想尽一切办法都不得要领,所以,一时乱言四起,众说纷纭。

  为彻底搞清楚大陆民众的真实生活,也是为了在同行竞争中能脱颖而出占得头筹,有两位美国记者突发奇思异想,竟想私自“秘密”潜入大陆拍摄电视画面,便于抢得“独家新闻”。在西方自由竞争的媒体,或许这不算什么犯规,所以两位电视台的记者自告奋勇买了机票跑到台湾,进而又找到空军当局,要求派飞机搭载他们进入大陆,他们两人跳伞深入采访、拍摄电视画面。

  虞为告诉记者,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考虑,或许是能通过他们自己也能“单方面”享受独家大陆信息或情报,或许是对“盟友”采取的是“百依百顺”的政策,或许是“国防部”中有人思乡情甚想看看家乡美景。国民党“国防部”竟然答应了这两名美国记者的要求,不仅指派好飞机运送他们,还命令此时已经升为空军联络官的虞为陪同两名记者一同进入大陆,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

  虞为深知对岸全民联防,组织严密,此去深入内地肯定是有去无回,但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根本没顾及家中还有美丽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但这份搭飞机进入大陆的计划在上报送时传到了时任“国防部长”的蒋经国那里,蒋经国认真地看过计划书后,立即召见虞为。见到急忙赶来的虞为后,蒋经国告诉他,搭乘飞机进入大陆目标太大,又非常危险,已出现几次情报人员搭飞机空投后即被地面共军俘虏或击毙(无情报发回)的事件,所以,这次又是带领友邦人员,应采取更隐秘的措施。蒋经国最后建议,应以用机动舢板进入大陆沿海为佳。

  最后,蒋经国特别嘱咐虞为,进入大陆后,不宜久留,那两位美国电视记者拍摄一些大陆电视画面就足矣,切不要访问当地民众,免得日后给对方带来麻烦。

  适时,浙江外海的大陈岛尚在国民党残军手中,虞为又带领两位美国记者三人共同乘船抵达大陈岛,在这里,大陈岛情报人员已同早已潜伏大陆的谍报人员联系妥当,制定好进出大陆路线,拟接应虞为及两位美国电视记者。

  第二天,不知是上面计算好的还是如此之巧合,月黑风高,虞为全副武装,两名美国电视记者拎着摄像机等器材。海滩上,一条小舢板静静卧躺在那里,三人将舢板推下海,然后依次跳上船。

  为绝对保密,没有雇佣船工,这一次大陆之行,要全凭三人的力气。

  虞为正要划动桨叶,远处黑暗中传来尽量压低声音的喊叫—快停下!

  三人起身,紧盯着岸边黑黝黝的山坡,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须臾,一个人急匆匆从山坡上面跑下了,近了,虞为认出,是驻岛军队传令兵。

  传令兵见到三人,站到沙滩上上气不接下气喘起来,虞为和两位美国记者焦急地等待对方平静下来。

  感觉是足足过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时刻,传令兵终于从嘴中吐出一句还是不连贯的话:“接上级紧急电话,惟恐你们这次潜入大陆引起国际纠纷,美国国务院特来急令,必须取消进入大陆采访行动!”

  就在暗夜中的沙滩上,两位美国记者顿时破口大骂美国国务院,而虞为则长长地舒口气—生命、生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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