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结果一公布，舆论气氛热闹得像奥运会得了金牌。从8月底开始，因为莫言出现在博彩公司赔率表上而忽然开启的诺奖之争，终于有了结果。 奥斯卡和诺贝尔几乎成了中国媒体一年一发作的焦虑症。这一次，莫言终于满足了全国的焦虑。得奖前，人们争吵着他该不该得奖，可能性有多大，得奖之后，争吵也没有停歇。 赔率表引发的风波 事情是从博彩公司立博（Ladbrokes）的赔率表开始的。该公司一向被认为预测准确，曾经押中了2004年耶利内克、2005年品特、2006年帕慕克，2009年的得主赫塔·米勒和2011年的得主托马斯·特朗斯特罗默等获奖者也都是赔率表的热门人物。 今年8月底，立博的赔率表上出现了莫言的名字，这是该表上首次出现莫言的名字，排名在村上春树之后，而在另一家博彩公司Unibet的赔率表上，莫言则位列第一。“莫言或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随即开始发酵。 莫言一向好说话，这几年的新书《生死疲劳》、《蛙》乃至给话剧《我们的荆轲》写剧本，都接受了不少媒体采访。但是在登上博彩公司赔率表后，莫言的电话就一直处在无人接听或无法接通状态，偶尔有记者拨通他电话后，他也称“信号不好”没有回应此事。 诺贝尔、奥斯卡，几乎成了每年中国媒体必经的一次焦虑症，中国电影忙着“冲奥”，大片动辄以奥斯卡为目标；而中国作家们则经常主动或被动地和诺贝尔文学奖发生关系，有人主动放出假新闻说自己可能得诺奖，也有作家莫名被卷入诺奖传言，去年是严歌苓。严歌苓本人也有一段话频繁地被拿来缓释“诺贝尔焦虑”：“国内的作家或者说读者似乎有很强的诺贝尔文学奖情结，我对此不是很理解。诺贝尔文学奖就是瑞典人评的一个文学奖，真能代表世界文学走向吗？我们为何要把评判我们的文学价值的标准交给瑞典的老院士们？” 与文学无关的讨论 此前关注莫言和诺奖的还都是文艺界人士，而到了10月初，诺奖开奖在即，村上春树和莫言占据着立博和另一家博彩公司Unibet的赔率表榜首，在法新社报道称“诺贝尔文学奖有可能在莫言和村上春树中产生”之后，这个话题则完全被引入了大众关注的视野。“央视受邀采访诺贝尔文学奖颁奖”更被视为是莫言可能得奖的强烈暗示。 当莫言和诺奖联系在一起，大江健三郎曾经那个“莫言可得诺奖”的预言被重新翻了出来。除此之外的口水战几乎都和莫言的作品没什么关系。有专家直接对媒体说这可能是炒作，对颁奖意义不大。还有专业网络炒手以专家姿态接受采访：“那都是博彩公司骗亚洲人去买彩票的”、“莫言要是得奖我就去裸奔”。 显而易见地，国人的诺贝尔焦虑被推到了一个爆发的顶点。而最大争议却来自“立场”。长久以来对作协官僚化、禁锢创作等的诟病都被放到了莫言身上，莫言是作协副主席、莫言参与过被媒体争议的手抄延安文艺座谈会讲话……这样的一个莫言因为成了诺奖热门人物而开始被人质疑。 另一些人则试图证明莫言对现实的关注：《天堂蒜薹之歌》改编自1986年的真实官民冲突事件，莫言曾经为贾樟柯的被禁而发声……陈芝麻烂谷子的只言片语都被翻了出来以讨论作家的立场和道德。当然，还有人强调这仅仅是“文学奖”，作家北村说：“诺贝尔奖既奖给左派，比如萨特；也奖给右派，比如加缪；也奖给存在主义者，比如萨特和加缪。你说，它到底是青睐左派呢？还是青睐右派呢？还是青睐存在主义呢？不，它只是奖给文学。” 持续的论战被视作中国舆论现状的一个全面投射，《信睿》主编李楠如此概括：“诺奖还没给莫言，中国人们已打作一团。想起某经济学家说，就算大家都改吃美国快餐，也一样会分两派打起来：我吃麦当劳你凭什么吃肯德基？” 莫言的高密还在吗？ 10月11日下午，立博的赔率表上又有了新变化，莫言已跌至第四，村上第一，匈牙利的彼得·纳达斯和爱尔兰的威廉·特雷弗分列二、三名。没等人们分析透这个变化背后的寓意，晚上7点答案已经揭晓；莫言。 当天晚上白岩松第一时间电话连线莫言，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去领奖？”电话那头的莫言只好说：“领奖……要到12月吧？”人们这才发现，原来白岩松不清楚诺贝尔的流程，如果连白岩松对诺奖的了解都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些还在沸腾、争吵的人呢？另一项新浪微博的调查中，参与调查的两万多人里有超过80%的网友表示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莫言是谁。
莫言得奖了，争论还远远没有停止。批评者依然认为莫言不配诺奖，或者诺奖本身的标准已经改变，北京独立书店万圣书园直接宣布将莫言的书下架。北大教授张颐武则将结果直接和“中国崛起”联系在一起：“莫言的得奖其实是中国的崛起和发展带来的结果，中国文明已经不能被忽视。”莫言已然是奥运冠军一样的“中国形象代表人物”，网友甚至开了盘口猜明年春晚莫言是否要露面拜年。 媒体争相赶往莫言所在的山东高密，莫言的父亲和哥哥也被推到镜头前，回顾莫言的童年。莫言多年的图书编辑、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曹元勇被请去新浪做了微访谈。拥有莫言文集（16本）版权的上海文艺出版社，立刻马不停蹄地加班加点开印，预计印量会有20万套，出版界人士称印刷厂的盛况是“纸都印完了”。而另一家出版机构精典博维则急吼吼地将莫言去年给人艺写的剧本《我们的荆轲》以“莫言最新作品”的名义出版。 在莫言书中出现多次的“高密东北乡”，一贯被视作他灵感的源泉，莫言自己也说，每年都要回到故乡过一段时间。他得奖之后，高密也一夜之间变成了全国热门。高密原本就有莫言文学馆和莫言研究会，当地的莫言文学馆原本只有两层小楼，莫言得奖之后来访者成倍增加，当地政府决定筹建大纪念馆。莫言文学馆馆长毛维杰说：“莫言是我们高密人的骄傲，我们要建更大的展馆，来弘扬他的文学精神。”高密市文联主席张家骥则说：“当地的旅游单位也在整理莫言旧居，想作为红高粱文化品牌的一个景点挖掘出来。” 莫言的老读者面对这样的新动态哑然失笑：“高密如果变了，还能给莫言灵感吗？”莫言的老朋友、作家叶开在微博上发言曰：“我唯一的忧伤是莫言真的因此被迫变成别人，像我这样的朋友不再有机会一起随便聊天、胡说八道了。凌晨做完一长稿，觉得他真隔得远了，各种原先唾他咒他嫉他的大人小人必将围拢他，让他失去空间，没有自由。希望他还能静下来创作，或者已无可能。” 在莫言为数不多的博客里，第一篇正式的博客文章说了开博客和开微博的经过，谈及“捆绑”：“他（指网站工作人员）要把我的手机和微博捆绑起来，我说，不，一听到捆绑我就害怕。小时候，被人家捆绑怕了。” 中文写作“崛起”？ 作家严锋认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优势有三个：“一是莫言所有的作品都有英法德多种语言的翻译，这是必要条件，这方面中国作家还无人能与之相比。二是提名他的是诺奖得主大江健三郎，有分量。三是莫言的作品既符合外国人对中国的异国情调的想象，又有普世的人道关怀。” 瑞典文学院对莫言的颁奖词称，“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虽然是“魔幻现实主义”，但是原文用的却是hallucinatory realism（魔幻般的现实主义），而非提到拉美文学时常说的魔幻现实主义“magic realism”。“诺奖为莫言新造词”，一时间为人所津津乐道。莫言的胜利，是否真的是文化上的某种“崛起”？ 莫言作品的英文译者葛浩文一向对莫言的作品有信心，早在诺奖公布结果之前，他就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莫言得奖是非常合理的事，但是中国人对诺奖的偏执没有必要。” 葛浩文说，中国当代文学的读者群体，在各国的情况不同：“欧洲、日本、朝鲜等处读者不少，美国则不算太多。”他并不赞成中文作品对于其他国家的读者来说只是某种“东方想象”或者“异域风情”：“我只能说在美国，各种情况都有，但恐怕爱文学的人占多数。”在他看来，受美国读者关注的中文作家，除了莫言、苏童、余华之外，还应该算上毕飞宇、王安忆和阿来。 拥有莫言文集（16本）版权的上海文艺出版社，同时也代理着莫言作品的海外版权。莫言作品的译作在海外销量几何？该社国际部版权经理毛静彦表示，莫言作品具体的海外销量“不便透露”：“当代文学作品里，除去华语国家，莫言的作品在欧洲的认可度还是很好的。所有这些作家中，影响力最大的应该是莫言、苏童、余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