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公园管理处 何方最是陶然处 北戴河边作家楼
我省青年散文家范超因近年散文创作成绩突出,出版十余部著作,屡获冰心散文奖、柳青文学奖等大奖,今年6月被推荐加入中国作家协会。8月中旬,应中国作家协会邀请,范超参加了在北戴河的暑期休养活动。归来之后,撰写《何方最是陶然处 北戴河边作家楼》一文,洋洋25000余字,本报节选部分章节美文与读者共赏。 序曲 壬辰暑夏,妻儿皆放假,并未像往年一样返归故里。妻为儿报轮滑班,就在理工大学校园中训练,一帮少年,学习正酣,一帮少妇,聊性正浓。业余相约去水上乐园,去看演出,看电影等等,自是安排丰富,与过去不同。如此三周假期过去,众人都思出游,妻子尤想,却不知往何处去,与谁去,拉我同往,我每每以公务繁忙推诿,惹她不悦。 事实上此时段,也正逢我新著《大地结香——范超文丛》七卷本200万字刚刚出版,一大项目完成,如脱层皮,很想喘口气,给自己身心休整一下,以利再战,只是苦于无良机顺途,再不想了劳神费心,所以拖延以待。 大约是8月2日早,我正上班,顷接一电话,对方称中国作协安排去北戴河创作之家休假,这一批初定你为人选,不知可否成行?当下心喜,正是瞌睡遇上枕头,满口答应,赶紧告妻,亦兴奋。 大海 大海 活动自8日开始,首站去鸽子窝,为一海滨公园,据说与鸽子无关。是毛主席写浪淘沙北戴河词处,有主席石雕矗立远望像,衣角风起,威严飘逸。是否真于此所写,也未可知。 我们从鹰角亭边木栈道下,直接到海边。脱鞋下海走走,妻儿算是首次零距离亲触大海,禁不住欢呼,我曾于釜山、高雄观海,当在对面,不知我今日所看,可否正是当年之水?总之腿脚浸润水中,干旱紧张感一时疏解,沙绵软,亲脚掌趾缝。 远望,排浪波波涌来。每来一次,众人就喜喊一次。远处有船停,纹丝不动。海鸥翔飞,落下时可以停住于水面上,然后又如直升机起飞。 小儿效仿他人,磨蹭其母,十元买一套小小铲桶网等,于石罅间捕捞,偶有小虾小苗。有妇人提裤裙,露底裤浑然不觉,独自高兴。 海辽阔。此刻谁有电话来问事,就补说一句,我在北戴河正下海呢,任他惊讶去。想起那些跟海有关的歌词,随口串烧溜出:大海啊故乡——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小螺号滴滴地吹,海鸥听了展翅回,小螺号滴滴地吹,妈妈听了快快回——我想我是海,深沉的大海—— 如此兴致高涨,就多玩了一会儿,刚好掐着点回车,不想车上人已等半会。当时还未满座,导游还想让等十分钟,有些人不情愿,一人就貌似郑重地给导游女娃建议说:我们这可都是有名望的人。我心里忽然窃笑,回来几次佯装愠怒地正色告诉妻儿,说,请注意,我都是有名望的人。妻推我:你就这么贫吧。 午饭后休息。下午去阅览室,读报刊若干。晚饭后一行人从隔壁全国总工会疗养院出去海滨。院子宽大,花草繁茂,却多俄罗斯度假者,我笑其为外国劳模。慢踱,同路时见俄罗斯人同去来,皆穿泳裤,拿泳圈,年轻女士长发滴水,老妇体格硕大,壮男胸毛漫长,皮肤晒红。赤脚趟沙,时有群人打沙滩球。因怯水,就同捡沙贝。一浪打来,忙拾。沙去贝去。想起一首歌中所唱:贝壳爬上沙滩,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偶有海蜇或小鱼被冲上,亦有死去水鸟浮游吓人。儿子买水枪,买一只最大的,朝海呲水,呵,海怕他那么点水么。 一俄罗斯美女站礁石上照像,照完后迈长腿,甩金发,扭动黑黄腰肢,小鹿一样跑远。我去站石上,看浪一波一波形成,泛泛白花,如小兽如狮狗抖毛扑来,吮我脚踝几口,复去复来。天渐暗下来,海神秘莫测,望去心生恐惧,切身体会泰坦尼克号事件多么悲催,回。 清早登山 11日晨,去联峰山。山岩多如莲,莲花落,成蓬,又叫莲蓬山,又有四峰相连,故名。十分钟车程即到,山虽不高,却有缓坡,到头处又有近300级台阶,与众人徒步。此处每平米负氧离子含量有七千至一万,属天然氧吧,登山上下,美容保健作用尤佳。 其中尤喜小儿,竟然上到153米峰顶望海亭,满身汗湿,脱光上衣,光背而前。上有毛主席观日出处,不知真假。但总有人照相。小儿是心里牵挂玩具,遂买红缨枪一把,站于消息树下,顿成儿童团长。下山时一路挥洒,时时奔跑于前,喝令我们站住不许动,我就举起手来,配合演出,博他一时大笑。 下山道经如来寺,往观音寺方向走时,从一提示道口顺高墙下行,见哨兵岗亭一边,红石子砌成奉献二字,正欲留影,警卫不让照,说都在监控之内,问他林彪楼,他说墙内就是。一阵惊喜,趋前,却大门紧锁,墙上丝网连接,不得探看。远远于丛林望见檐头一角,独留神秘。 行间与人聊起海子,说海子诗中写那首德令哈的诗,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想你。姐姐是谁?会不会是谁谁。我说我不知。林彪从山海关机场出逃,海子于山海关外卧轨,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于我这小字辈,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坐观音寺外,让儿独去小卖部买棒棒糖两根,是锻炼他自己与人对话,他此次出来见世面,当是家属中最小孩子,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祛除一些拘谨,长进很多。我们从观音寺坐观光车下山至大门口歇脚,听见有人说,戒严咧,上不去咧,明显是唐山口音,遂庆幸我们刚刚登过。 中午饭后众人坐核桃树下,商量留锦旗和牌匾、镜框一事。几位都觉得写一副四尺毛笔字,众人绕旁签名,做成镜框好,遂请湖北作协程良胜副主席题“温馨之家”四字,他近日练习毛笔甚勤。后来或是条件不备,遂作罢,改为制作锦旗,由云南曲靖文联周云主席热心张罗,每人收费五元,离开前一天挂上餐厅墙壁,上有我等名姓,也是纪念,我饭后手指自己留影若干。 文坛大人物 在院中时常能见到王蒙先生,在几人陪伴下来吃饭,吃完饭又回去。我在阅览室电脑上搜索看到记者采访他的文章,发在中国新闻周刊上,一篇题为《北戴河来了老部长》,文末署着发自北戴河。刚刚在网上看罢访谈,出来又见真人,感觉恍惚奇特。 时而还能见到邓友梅先生,很好的老头,83岁了,常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一身短打扮,精神还好,一次拄拐棍出去,我们和他闲话,说不和他合影,拐棍上有龙头,问在哪里买的,说是印度,你看,印度也有龙啊。12日晚,餐叙回来,一帮人在核桃树下闲话,声音或许大了,可能要吵着他,看他朝外看,又拉上窗帘,众人嘘嘘,罗说,没事,邓老参加过我的研讨会,我去解释。次日中午,在餐厅吃完饭时,看他近来,一桌子找牙签,结果没了, 朝里走,有人起身,抓一把给他,他接过两三根,笑,毛主席说不能多吃多占啊,有人年龄大记忆差,说读过他什么什么,他立即更正,那不是我的,是从维熙的。 他给我们讲创作的秘诀,说“为文得寸进尺,做人退让三分”。讲当“右派”的丰富经历,讲年少时在日本打工的趣闻轶事。他说:他学日语有诀窍,有一次学一个单词“榔头”,开始记不住,啪啪打两下下巴就记住了。他说:写作没诀窍,要写诗,喜欢谁的诗就反复去读他的诗,要写小说,喜欢谁的小说,就反复去读他的小说,读至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你也就掌握写作技巧了。 在和邓老聊天时,我们发现他思维敏捷明朗,语言幽默风趣,香烟一根接一根。李晓燕问:“邓老,您烟瘾是不是很大?” “抽别人的烟,烟瘾很大,抽自己花钱买的烟,烟瘾不大。”大家一听,哈哈乐了。他说他抽烟是跟茹志鹃学会的。那个时候,他帮茹志鹃卷喇叭筒抽,自己也时不时吸上几口,吸着吸着,就上瘾了…… 他为人谦恭,待人热情,一点不摆架子,鼓励我们好好创作,争取出好作品,说到高兴时,聊他小时候在部队如何调皮,说自己是个淘气鬼,淘气鬼这会儿成个老头子。 我有一天也会像他们那样老。我要学习他们的达观与平和。 院中也常有名人要人来,可惜我们都没有见到,刘醒龙受邀参加62位专家度假团间隙,来此夜访老朋友,走时遗下一枚墨镜,次日给主人发短信问:昨夜你房间可有来历不明的墨镜? 还有人说,在院中见到了胡启立,来看望王蒙,并一起吃饭。 第二次文酒之会 五点半车来院中接,龚晓虹说自己牙疼,开始推托不去,被我们硬拽上,大家笑他说,生谁气呢还这么大,都生到牙上,这牙疼一定要喝酒,而且必须喝两次才消炎。遂同去。路上闻听罗家嫂子把相机丢了,可能上午去南戴河,坐在沙滩一起身忘拿了,当时几个人要了冰棍吃,冰棍便宜,乐极生悲,谁一声召唤而走,再去找已不见。刚到时,我听见嫂子说了句,这么晒,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发发呆。兴许是相机趁她走神的空儿,自己跑丢了。相机倒不要紧,关键是里面有那么多资料,得之不易。有人说自己常有回头看的习惯,这次就没有,又有人说,出门最容易丢的就是相机和伞,尤其是伞,本来就姓伞啊。 目的地在莲峰山下,于门口招待所吃饭,有杨姓领导和俩班长同席,班长都是八零后,一籍贯山东,一籍贯四川,罗老师说,我们部队上有句话,就是随时准备给班长敬礼,因为班长随时可能都会管我们。他们近来很忙,暑期无小事,事事连政治。喝泸州酒,三十多度,倒酒就倒在酒壶脖子上,连喝三大壶。大家互敬,又不开车,又没工作,酒风甚好。罗主任给杨说,今天来的都有军人性格,豪爽,都是著名作家,这是谁谁,那是谁谁,总之都很著名!杨说,能看出来,都是朋友,我先干为敬。 席间,龚晓虹给李晓燕说,自己老家在河南,李晓燕说不会这么巧吧,龚说是真的,就要敬她三杯,我说李姐你老家不是在贵州吗,李连说不是,我说就当是吧,李又不断辩解说没有啊,罗主任这时说,第一杯是老乡酒,第二杯是文友酒,第三杯喝下,一切皆有可能哈。 这时向岛说起当年在机关,某日大雪,众人胡诌一诗曰:大雪纷飞下,下的这么大,不是这么下,哪能这么大!众人笑,因他曾与我父同事,就对着我说,不信范超回去可问你爸,我接上:我爸说一点都不差。众人笑叹还合辙押韵。 龚晓虹说,自己有一次给一个孩子说,你诗写得真好,孩子说,我没写诗啊,他说,那你写诗一定很好!孩子说,那为啥呀,他说,因为你妈是诗人!旁人就说这也对啊,谁的作品初选茅奖,我妈说,我儿子写得好啊,之后有所质疑,票数下降,我妈也困惑了,问我,儿子,你写的怎么样啊。最后我得奖,我妈说,我早都说过嘛,我儿子是写得最好的。 这时上来一道菜叫大雁腿,那么大的大雁腿,很是少见,李晓燕夹吃,我说您这是小燕吃大雁。临别时论酒,李晓燕说,自己喝了一壶半,我说,您这充分证明了,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我们男同胞都喝了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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