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约翰8226;皮尔蓬8226;摩根和安东尼8226;德雷塞尔相遇之时的61年前，在荒无人烟的莱茵河畔，夜色漆黑，一个奥地利青年诚惶诚恐地等待着一场充满未知的会面。那是1809年8月9日的夜晚，当时这位对未来惶惑而忧心忡忡的少年还是一名画匠的学徒，他就是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安东尼8226;德雷塞尔的父亲。17年前，也就是1792年的复活节那天，弗朗西斯出生于离莱茵河畔仅数公里的小镇──奥地利的多恩比恩，这是个充满田园风光的乡村小镇，坐落在一个肥沃富饶的山谷里，周围环绕着布雷茨根森林，镇上大约居住着5 000个居民。从小镇上方终年白雪覆顶的阿彭策尔山俯瞰下去，可以清晰见到莱茵河穿越了整个山谷，静静流淌入康斯坦茨湖，除此之外，小镇几乎与世隔绝。小镇位于奥地利提洛尔邦的西部，风景如画、自给自足，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的先祖早在17世纪初叶甚至更早就在这片土地上劳作，他们质朴勤劳，是虔诚的基督徒。少年的父亲──弗朗西斯8226;约瑟夫8226;德雷塞尔是德雷塞尔家族中第一个离开这片土地的成员，是多恩比恩最成功的商人之一。在从商的过程中，弗朗西斯8226;约瑟夫8226;德雷塞尔自然跨越国界与邻近的瑞士、巴伐利亚和列支敦士登建立了家族和这些地区的最初联系。这样的从商经历激发了他对长子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抱有很高的希冀。老弗朗西斯下决心让他的长子接受全面的语言基础训练，他坚信凭借良好的语言能力，他的长子可以力佐他扩大家族生意。老弗朗西斯决定的这个计划存在一些不足（但并非无法克服）：在老弗朗西斯弃农经商的同时，他不知不觉中将自由的观念带入这个家族，且这种观念逃脱不了宿命的安排。老弗朗西斯对长子弗朗西斯8226;马丁未来的人生规划已根深蒂固，但是，小弗朗西斯8226;马丁对务农和父亲的贸易生意一概兴味索然，他自小便对绘画有种与生俱来的热爱。然而，一个11岁的少年无法与父亲抗争。1803年年底，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被送至著名的萨龙诺圣母修道院学习语言，那里距离米兰约有322公里。他因此成为家族中第一个远离提洛尔邦西部静谧山谷的成员，在当时来看，他的求学甚至带有某种冒险的意味。年少的弗朗西斯在修道院度过了13个月，学着像意大利当地人一样说纯正的意大利语，在此期间，他同时也学习了一些法语。老弗朗西斯希望他去法国继续深造。但就在此时，外部世界突然打破了提洛尔邦的平静。拿破仑在1805年入侵奥地利，于是，生灵涂炭、满目疮痍，贸易被迫中断，商业规则也遭到了破坏，直接导致老弗朗西斯生意失败。到1805年年底，提洛尔邦被割让给了巴伐利亚，小弗朗西斯回到了家乡，此时他的父亲已经穷困潦倒，无奈只能放弃小弗朗西斯的教育计划，任由其随性发展。1806年新年，还未满14周岁的小弗朗西斯成为离家8公里外沃尔福特小镇上一名画匠的学徒。在沃尔福特小镇他度过了3年半的时光，本来也许他会在这个小镇上过一辈子，但这时第二次更深重的危机来临了。1809年，因不堪忍受法国人和巴伐利亚人的暴政与苛捐杂税，提洛尔邦爆发了起义。那年4月，由一名旅店老板安德烈亚斯8226;霍福领头，这支由农民组成的军队在泰因击退了巴伐利亚军队，5月他们攻下了省会因斯布鲁克，在当年的5月29日，农民军逼迫拿破仑军队从离德雷塞尔家乡多恩比恩仅12公里的霍恩埃姆斯撤退。法国军队在瓦格拉姆战役上告捷，此后，法国与巴伐利亚军队在7月签署了停战协议，然而霍福仍坚持战斗，不肯休战。老弗朗西斯可能是起义军中的军官，在这次起义中，小弗朗西斯很可能也参与其中。（小弗朗西斯终其余生一直随身携带着霍福的一幅水彩肖像和一枚提洛尔邦锡币──由昙花一现的霍福政府铸制，两件物品都昭示了他对提洛尔邦革命的坚信。）霍福一直与敌人周旋，起义军保持着昂扬的斗志，起义一直持续到1809年12月，霍福落入法国人的手中，于1810年2月在意大利的曼图亚被处决。但在德雷塞尔的家乡多恩比恩所在的福拉尔贝格省，起义却在此前的4个月，也就是8月4日戛然而止，当时法国军队攻入山谷，从后方袭击了游击队，切断了他们与提洛尔邦其他地方的联系，迫使他们不战而降。福拉尔贝格省投降后不久，法国人宣布该省所有身体强壮的16～45岁的男子必须进入拿破仑军队服役，在战场上，与他们为敌的甚至可能是他们的奥地利同胞。那时老弗朗西斯已经47岁，可免于服役，但他的长子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却已年满17岁，难逃兵役。父亲迅速做出艰难的决定：与其让他的长子成为拿破仑军队的炮灰，不如让他漂泊在外，走到哪里算哪里。也许这个孩子能穿过莱茵河到达瑞士中部找到谋生之路，也许漂泊到其他什么地方落户下来。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只有让他的长子尽快逃跑。于是，在1809年8月9日早上，福拉尔贝格省投降后的第四天，凭借以往的人脉交情，老弗朗西斯找到一个瑞士摆渡人带他的儿子穿越莱茵河。当晚6：00，父亲与儿子以及另一个很可能被应征入伍的邻居卡斯珀8226;图尔赫一起从多恩比恩出发，前往西边大约8公里外的卢斯特瑙──位于莱茵河边的一个村庄。在这里，老弗朗西斯事先安排好让他俩和摆渡人接头。晚上10：00左右，在这个后来被小弗朗西斯用其蹩脚的英语称为"夜色最浓重的夜晚"，他和父亲告别，直到两年多后他们才重逢，此后，在二人的有生之年，他们仅又见过一次面。由于莱茵河的东岸由法国人驻守，西岸由瑞士人驻守，于是摆渡人选择穿越莱茵河最危险的地带，这里无人驻守。在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后来的回忆录中，他将他们的渡船到达彼岸的过程描述为"伟大、艰苦的跋涉"。到了对岸，摆渡人向两个年轻人指引了方向，告诉他们该如何前行，如何躲避岗哨，然后就撇下了他俩。接下来的45分钟，小弗朗西斯和邻居图尔赫涉过沼泽地，跨过沟渠，穿过灌木丛，直到他们见到远处的一线灯光，他们决定朝灯光处走去。又走了半个小时，他们终于在午夜时分到达了瑞士的迪波尔德绍。那是一个周六的深夜，整个村庄都在熟睡中，这唯一的一盏灯火也是村民根据基督教传统点燃用来引领亡灵的。在敲了几户人家的门之后，两个年轻人终于叫醒了一户村民。同伴图尔赫编了一个谎话，他俩如何从瑞士的另一个村镇过来，中途迷路，现在请求问路找旅馆。但谎言很快就被拆穿了，这户人家刚巧认识老弗朗西斯，而且他们注意到小弗朗西斯和他的父亲长得太像了。不过最终，这户人家还是指引两个年轻人找到旅馆，并祝他们一路顺风。第二天，两个同伴分道扬镳──图尔赫踏上找工作的路，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去寻找村里的牧师，那个牧师是他的父亲老弗朗西斯相识的熟人。小弗朗西斯在迪波尔德绍牧师处待了五个晚上后，也动身开始寻找出路，他的父亲让他随身带着一封信去寻找阿尔特施泰滕的一个熟人，但不知什么原因，小弗朗西斯经过阿尔特施泰滕时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继续往西北前行约24公里到达了阿彭策尔山区，在那里有人建议他去特劳根寻找工作机会，特劳根位于此处往北24公里，事实上离他之前途经的阿尔特施泰滕只有数公里的距离。小弗朗西斯在特劳根谋到了他的第一份差事：给一个名叫约翰8226;迈尔的房屋油漆工打下手，工资相当于每周40美分，并包食宿。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第一周独立生活的经历恰恰是他人生中接下来五年的缩影：此前热衷于艺术的少年，如今却在瑞士、法国和意大利四处为家，仅凭着一点天资和鲁莽，勉强维持贫困的生活，经常身无分文，有时甚至衣衫褴褛，还常常受流浪的同伴所欺骗。不过，他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到：在这段流浪经历中，虽然常有孤独、绝望的时刻，但其中的自由、冒险与刺激却令他记忆更为深刻。小弗朗西斯此时的经历，正如英国作家和女权主义者──玛丽8226;沃斯通克拉夫特在此前不到30年时所描述的："我坚信：世上没有什么能同与这个世界执著抗争相比，更能激发出你所有的潜能。"小弗朗西斯当时的最大愿望（虽未明确表述过）是躲过拿破仑战争，直至他能返回家乡多恩比恩。流浪生活的新鲜迟早会使他厌倦。无论这以后的五年是多么惊心动魄，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在他一生中多次都甘于冒险，尽管他的选择通常都并无逻辑可循。到了10月，他正在翻过斯普吕根山口前往意大利的路上，显然他是想回到11岁时曾经就学的修道院附近。他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踏入拿破仑的领地。刚过瑞意边境，他在基亚文纳找到份临时工，用差不多六周的时间给两辆马车上油漆。然后，他又动身前往米兰，希望能被那里的艺术学院录取，但在米兰他没找到任何工作机会。不过在沙朗诺，他受到摩兰迪一家的热情款待，他当年在修道院念书时认识了这一家人。摩兰迪一家邀请他住下，至少等过了严冬再走，但他婉拒了，在他的回忆录中他写道："他们一家的盛情让我着实不好意思住下来。"于是，他收拾随身细软打成一个包袱，用油布覆盖了包袱，背在肩上，手执一根手杖又动身出发了，在12月的大雪纷飞中，他徒步穿越斯普吕根回到了瑞士境内。在瑞士库尔附近，他遇到了两个赶路者：一个是年约15岁的少年，另一个男人30岁上下，自称他此前在一支瑞法联军中服役，才刚退伍，准备回到位于库尔西北约48公里的格拉鲁斯的家。在连绵的雨雪中，他们一起到达了位于瓦伦湖旁的瓦伦城，那里刚好在举办一个集市商贸活动，所有的客栈都满员，他们三人只好挤睡在同一张单人床上。小弗朗西斯像根木头般沉沉地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大惊失色，他随身带的钱全都不翼而飞了。"和父亲告别时，父亲嘱咐过我要把随身的钱藏在马甲里，然后枕着马甲睡觉，"他在回忆录里记录道，"这样至少不会在睡着时被抢去钱财，我一直谨遵父亲的嘱咐。"但那一晚，他睡得实在太沉了，父亲的告诫显然不灵了。这个房间还有另外三张床，每张床上都各睡着两个人。小弗朗西斯是最早起身的几个人中的一个，他一起身就向同屋住客们宣告：他的钱被偷了。他那当过士兵的同伴帮助他一起把床翻了个底朝天，搜寻他丢失的钱。小弗朗西斯很确信他丢失的钱就是跑到了这个士兵的口袋里，他当场质问士兵，还向店主投诉，店主表示士兵身上确实有小弗朗西斯所描述的这些钱，但问他是否在硬币上做过标记以证明这些钱是他的。最后由于缺乏证据，小弗朗西斯自然拿不回这些钱。这次被偷的经历给小弗朗西斯上了生动的一课：那就是随身携带信用而非现金很重要──这是他25年后身为银行家时所要面临的一个挑战。此时，小弗朗西斯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同时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他成了一个"绝望的异乡客"，在陌生的外乡，没有希望找到工作，并且严冬很快就要来临。站在湖边，想到身处窘境，他濒临崩溃，号啕大哭起来。一位好心路过的妇女注意到了悲伤的小弗朗西斯，悉心安慰他，并把随身带的一半红酒送给他，作为答谢，他帮这位妇女将随身的包袱扛到了目的地。这位妇女还给他指了一条过河的路：由于船公通常是到乘客下船时才向他们收取船票，她让小弗朗西斯在登上渡船前，不要将自己身无分文的事实告诉船公，这样就能免费搭船沿湖往西行约24公里。事实的确如此，当他在韦森上岸时，他告诉收钱的人他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除了被狠狠责骂了一顿以外，他并没有受到其他惩戒。这次坐船让他的运气有所好转：他遇到了一个28岁的商人海尔伯格，这个商人曾和老弗朗西斯一起参与过提洛尔邦的起义，其后他与小弗朗西斯一样为逃脱法国的兵役也离开了提洛尔邦。海尔伯格请小弗朗西斯美餐了一顿，并帮他支付了其后三日的生活开支，直至他们抵达了艾因西德伦，这座瑞士小城因城中的修道院而闻名，曾是中世纪朝圣之路的重要圣地。在这里，他俩分别了，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前往约48公里外的卢森找活干。他听从了海尔伯格的建议，效仿那些学徒期满的德意志工人在旅途中向沿路人家乞讨一些食物，并借住在这些人家，最后到达了卢森。在卢森，他终于觅到了活干──仍旧是油漆房子，但后面麻烦还在等着他。此时，他的周薪仅32美分，另包食宿，他寄宿的同伴们诱使他一同玩牌赌博，他在回忆录中提道："结果是我赚的钱还没到手，就已经先把1～2周的工钱给搭进去了。"事实上，这意味着他在阿尔卑斯彻骨的寒冬季节连买袜子的钱都没有，只得把破布扎在脚部保暖。到了1810年复活节的时候，他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开始新的生活。他向老板提出加薪的要求，令他意外的是，老板将他的工资加了一倍。这次加薪使得他能够寻找新的住处、补补衣物，甚至还能存下一点余钱。"从那时起，我变得非常精打细算。"他后来写道。这时在卢森的他再次感到不满足。为了再多赚点钱，当年的7月下旬，他又准备动身了，仍旧是以徒步的方式，这次的目的地是巴塞尔。他在德内（Durnen）的乡村客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发现房间的床单和地板上满是血迹，于是他干脆早早起身，在田地里稍事睡了几个小时后又开始赶路，于当日下午赶到了巴塞尔。他在巴塞尔找到了一份活，和一个名叫彼得8226;比尔曼的人一起打工，周薪为2法郎，是他当时拿到的最高工资，干到当年10月，雇主辞退了小弗朗西斯，并承诺来年春天会再雇他干更多的活儿。不安分的他没有在巴塞尔闲待着，他又往南约64公里到达比尔，找到了活──给当地邮政局长的马车上油漆。不过不久后，他就气愤地发现他只拿相当于80美分的周薪却几乎要干所有的活计，而雇用他的包工头，一个叫路德维希8226;科朗的汉堡人拿着相当于10美元的周薪却基本不用干什么活。"假如没有我的话，" 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在回忆录中愤愤不平地写道："他根本不可能干完这项差事。"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所描述的他在流浪生涯中遭受的那些委屈，可能仅仅是他的一面之词。也许，那个汉堡的包工头需要做其他事，只是当时还年少幼稚的小弗朗西斯并不知晓这些而已，也可能是小弗朗西斯对他的同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之，这一时期的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敏感而又固执，总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不管这些所谓的不公平是真切存在的，还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小弗朗西斯既不善于选择同伙，也不太会保护自己免于上当受骗。尽管他对包工头科朗总是怀恨在心，但仍旧感激他让自己在整个寒冬中都有活干。1811年3月，他决定跟随科朗一起奔赴巴黎。经过贝桑松、都乐和第戎，一路上，他们遭遇了一场骗局，连经验老到的旅行者都认为这个骗局高明。在他们沿着运河自南向北前往欧塞尔的途中，遇到了一位仪表堂堂的法国绅士，绅士与他们攀谈了起来。正当他们相谈甚欢时，一个装扮怪异的人经过他们身边，法国绅士询问了此人的来历，这人便告诉他们：他是一个西班牙军官，最近被关押在第戎。西班牙人说别人前一晚刚教会他一种纸牌的玩法，并主动要将别人给他的一副纸牌卖给他们。于是，法国绅士让西班牙人演示一下这种纸牌如何玩，西班牙人就地坐在路边，用他的帽子充当临时的桌子，开始了这种猜牌游戏，显然这就是现在的西班牙纸牌赌博游戏在19世纪时的雏形。"法国绅士立即摘下他的怀表，赌西班牙人的一个金几尼（金几尼为英国旧时的金币。），很快法国人赢得了这个金几尼。"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其后这么写道，"似乎赢钱成了一桩轻而易举的事，于是局面顿时演变成我们三人──法国绅士、同伴科朗和我为了谁成为下一个玩家而争执不下。"法国绅士假惺惺地将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了科朗，接着不到五分钟，科朗输得一文不剩，先是所有的18个金几尼，接着是他的怀表，最后是他的金印。小弗朗西斯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拒绝继续玩下去，并极力鼓动科朗同他一起向两个骗子发起反击，"但是科朗已经完全泄了气，大受打击的他此时已呆若木鸡"。尽管小弗朗西斯并没有被骗去什么钱财，但他觉得不能对一贫如洗的同伴弃之不顾。他向科朗保证说会与他同甘共苦，并借了三个金几尼给科朗。解了围的科朗立即决定不再步行，而是搭马车前往巴黎。"尽管我并不想搭马车，但还是违心跟着他一起上路了，不然的话我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同伴了。"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回忆道。科朗作为同伴并不是很靠得住，至少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是这么描述的，这次旅程深刻地昭示了小弗朗西斯内心的孤苦和对忠诚友情的渴望。1811年4月，他俩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了巴黎的塞纳河边，并在圣安东尼城郊街找到了活儿干。小弗朗西斯初到巴黎时抱着在那里长留的决心，他游览了巴黎的主要景点，甚至有一次还远远望见了拿破仑。然而，三周后他的活计结束了，五周后他对"光之城"巴黎也心生厌倦了，于是他又踏上了返回瑞士的路。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在日后回首往事时，连他自己都费解当时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我本该留在巴黎的，但当时就是对那座城市感到厌倦。"他20年后这么写道。当年5月，他已经回到巴塞尔，但在那儿没找到活儿干，他接着转往法国东北部亚尔萨斯大区的米卢斯，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份活儿，还是给马车上油漆，这份活儿干了三周。但他感觉米卢斯并不适合自己，于是他仍旧返回了巴塞尔，在他的老雇主比尔曼处接到了活计，他成了13个学徒期刚满的工人的领头，他的薪水也达到了自打工起至当时的最高点──周薪为4法郎。在他19岁的年纪，他第一次手头有闲钱来让自己过得体面舒适，他甚至放纵自己购入了奢侈的行头。但这次又是好景不长，他的工友们出于嫉妒，密谋合起伙来欺负他，让他的日子不好过。约莫6个月之后，小弗朗西斯离开了巴塞尔，踏上了另一条冒险之路，那就是回到他的家乡多恩比恩探望双亲。1812年1月底前后，弗朗西斯穿上了他最好的行头，兜里揣着钱，出发前往奥地利。穿过瑞士北部边境，短暂借道巴伐利亚，这样他在离开两年半后重新回到了家乡。如他所料，他到达时刚好遇上当地的嘉年华节日，但他选择直到夜晚时分才现身，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决定相当明智，拿破仑当时刚开始为其东征俄国广招人马。为了避免暴露自己，小弗朗西斯先去了鲁格叔叔的家，叔叔警告他很快就会有征兵令发出。鲁格叔叔派人把他姐姐叫来，其后在黑夜中，姐姐护送他一起回了家，当时姐姐已与她的未婚夫分手。小弗朗西斯回忆到，他姐姐先进了家门，把他们的母亲叫出来，母亲给了儿子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他的姐姐在黑暗中移过蜡烛，把小弗朗西斯介绍给了她的恋人，称小弗朗西斯是"她住在几公里外的一个朋友"。得知他的父亲当时正在一家当地酒店参加一场假面舞会，小弗朗西斯和他的姐姐一起往那家酒店走去，一路上两人都用黑手帕蒙住了脸。没有人认出小弗朗西斯，许多旅馆客人根据他的身高和不凡的装束认为他是当地的官员，"我姐姐为此也被人七嘴八舌，并且成为其后一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第二天早上，当小弗朗西斯还藏匿在父母家中时，一道命令下达到所有居民家中，号令所有年轻男子到政府楼前集合接受征兵体检。他的父亲也收到一条命令，让其带儿子小弗朗西斯现身。父子两人立即做出决断：小弗朗西斯必须再次逃离家乡，刻不容缓。这次征兵令一下达，边境立即被封闭，即便是多恩比恩以西莱茵河边的布伦小镇上，那些摆渡人也被严令禁止带任何年轻男子过河。老弗朗西斯试图贿赂摆渡人和守卫的下士，但没有成功。似乎对年轻的小弗朗西斯来说，除了应征为拿破仑战斗在广袤的西伯利亚大草原上，最后甚至可能战死沙场这条路，并无其他选择。不过，摆渡人终于被说服，同意在他和下士去吃晚饭时将船留在岸边，父子俩爬上渡船，一起将船划向对岸的瑞士。到了对岸，父子俩再度分别──小弗朗西斯前往苏黎世，他的父亲怕引起怀疑，搭另一条渡船返回多恩比恩。对于摆渡人后来因其所犯的过错被如何惩罚，并无记载。但一年后，在离多恩比恩仅40公里的圣加仑，小弗朗西斯偶遇了一个熟人，告知了他老弗朗西斯后来的遭遇。在征兵过程中，老弗朗西斯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当小弗朗西斯的号码被叫到的时候，他的父亲被逮捕了，并因其儿子逃避征兵而受到重罚，小弗朗西斯也因此被剥夺了公民权以及继承权。
1814年10月，小弗朗西斯在洛桑边打工边进修艺术课程，这时他得知拿破仑战败，提洛尔邦的主权被归还给了奥地利。大规模的大赦令被颁布了，他能安全返回家乡了，他立即就回到多恩比恩。但这次返乡他仅在父母家中待了三个月，促使他离开家乡的起因是一次在教堂的偶遇，某个周日他在教堂遇到多恩比恩的首富，那个人告诉他奥地利帝国的皇帝弗朗茨一世第二天将途经多恩比恩，当地政府需要请人来绘一幅画以纪念皇帝此行。小弗朗西斯于是接下了这个活。他径直回到家中，从周日中午连续作画至周一清晨6：00左右，绘出一幅和真人尺寸相仿的巨大水彩画，作品描绘了弗朗茨一世、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和普鲁士国王在莱比锡战役后的感恩节共同跪下祷告的场景。很快这幅画作被悬挂到当地宣扬战绩的凯旋拱门上，当弗朗茨一世经过拱门时，小弗朗西斯被带到弗朗茨一世的御驾跟前。弗朗茨一世对他的天分表现得很有兴趣，并让随从记录了小弗朗西斯的名字。这次与皇帝的会面鼓舞了小弗朗西斯和他的朋友们，他们都认为皇帝会将他送至一所优秀的艺术学院继续深造，但事实是这样的好事并没有发生。弗朗茨一世当天中午时分起驾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小弗朗西斯。到了1815年2月，不再对此抱有幻想的小弗朗西斯，再度离开了家乡多恩比恩和他的家人，见过世面的他不再甘于留在家乡。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40年后，当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衣锦还乡时，他已是一个上了年纪的成功的美国资本家。逃离拿破仑战争六年后，年轻的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于1815年回到了位于奥地利多恩比恩的家，画了这幅全家福。他的父母弗朗西斯8226;约瑟夫8226;德雷塞尔和玛格达蕾娜8226;威廉8226;德雷塞尔坐在左边。他们的三个孩子在右边，分别是当时26岁的苏珊娜、19岁的安东和当时23岁的弗朗西斯8226;马丁自己。──德雷塞尔大学提供弗朗西斯离家后在瑞士和巴伐利亚一带流浪，沿路帮人画肖像，这样既满足了他对艺术创作的渴望，同时也能在旅途中维持生计，边走边看，寻找自己的出路。1817年4月，他在巴塞尔打工时，听说有客船沿莱茵河，中间停在阿姆斯特丹，再从阿姆斯特丹航行至终点站美国。由于无牵无挂，弗朗西斯决心搭船去美国闯荡。"抱着一份对远方新生活的憧憬，"他后来自己也无法清楚解释当初如何做出这个决定，"我认识的几个熟人打算去美国，关键是一个人干傻事常常会带动一群人干傻事，于是我也决定和他们同去见识一下地球的另一边，或至少走走几个地方。"我这样说服自己：我的家乡只有5 000个居民，留在家乡我毫无用武之地，既然不得不离乡背井，相隔160公里与相隔1.6万公里也就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了。和弗朗西斯8226;马丁8226;德雷塞尔此前的经历一样，这次航程也并非一帆风顺。船驶往阿姆斯特丹的途中，所有的乘客全被要求下船，费了很长时间等待替换的船只。弗朗西斯此时显现出商人敏锐的直觉，他招呼乘客在到达阿姆斯特丹后，凑钱包一艘船去美国。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提出建议后却遭到其他乘客的威胁和侮辱，因此他不得不最终离开了这群乘客，与两个法国人及一个织工乘坐一艘小船前往乌特列支。当弗朗西斯登上了从阿姆斯特丹前往费城的名为"巴尔的摩约翰号"轮船后，他发现自己买了卧铺船舱的票，却被分配到下等统舱的铺位，"我提出抗议，却遭到了讥讽。"船在海上航行两周后，每名乘客的配给口粮被减至一半，几名乘客怂恿弗朗西斯向船主提出不满，"那个人没有半句客套，直接掐住我的脖子威胁要把我铐起来，而那些唆使我向船主提出抗议的乘客，此时却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不管如何，1817年7月28日，在海上足足漂泊了72天后，弗朗西斯终于走下"巴尔的摩约翰号"，踏上了费城的凯洛希尔大街。弗朗西斯盘算着，假如在美国日子不好混，他六个月后打道回府；倘若在美国过得不错，他会待上六年左右，但他从没想过会永久定居在美国。多年后，他颇有讽刺意味地写道："弗朗西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美国人──一个费城人。"他到了美国后，并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其后还是常年离家，经常远行。真正改变的是他的身份，他已从之前的一个小镇乡巴佬摇身变成一个大城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