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8月，依靠“原汁原味”的版权引进刷新中国电视荧屏热度的《中国好声音》依旧红火并持续走高，已播放至第3季的国产情景喜剧《爱情公寓》则因其“向美剧致敬”或曰“疑似抄袭”成了本月焦点。网络交战自月初拉开帷幕，月中美国《时代周刊》网站刊登评论再起波澜，至下旬《中国日报》（英文）撰文批评达到高潮，至今，这场“涉外”的“山寨”大戏虽尚未落幕，却也将像此前层出不穷的“国产电视剧抄袭事件”一样，正朝着不了了之的方向演变。 “抄”上《时代》 这部自2009年8月首次上映的系列电视剧，最初是为同名交友网站定制的推广剧集。据《羊城晚报》报道，“2008年，还在做广告公司的他（指《爱情公寓》制作人兼编剧汪远），为了一个客户而拍出了《爱情公寓》第一部”。点开《爱情公寓3》的官方网站，点击其“精彩回顾”中第一季、第二季链接，网址都跳转至标注为“全国最大的交友网站之一”的“爱情公寓”，其第二季的官网，同样设于该交友网站之下。 《爱情公寓》第一季“播出以来即以轻松幽默的氛围、时尚潮流的形象、温馨浪漫的基调引发收视热潮，占据了年轻人观众的眼球，成为当年最受关注的电视剧之一”—来自剧组的介绍并未过度夸张，作为“行业剧”或“定制剧”中的佼佼者，《爱情公寓》第一季便成功摆脱了客户的“阴影”而独自享受关注，着力于网络推广亦使得《爱情公寓》一面世便赢得粉丝。 7月30日，《爱情公寓3》登陆卫视，同时在奇艺等视频网站上播出。数日后，一个名为“抄袭公寓”的网站指责24集的《爱情公寓3》“至少有16集，70％以上的剧情照搬《老爸老妈浪漫史》等7部西方剧集”。从第一季开始，质疑之声便已响起，到第二季，已有网友自发截屏并与美剧进行对比。在“抄袭公寓”这个平均日点击率超过3000次的网站上，建立者和参与者上传了大量视频截屏对比，以证明《爱情公寓3》的抄袭比前两季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铁证”迅速流传于各大网站，人们发现，《爱情公寓3》在人物设定、故事情节、画面构图、角色台词上都存在严重的“抄袭嫌疑”，其“抄袭”对象多为美剧。 随后，《爱情公寓3》被发现大量抄袭网络桥段，网络段子写手“赖宝”在微博上称：“我之前有本叫《赖宝日记》的小说，里面段子一条没浪费全用剧里去了。”《爱情公寓》剧组反应迅速，公开道歉，称“剧本在创作过程中吸取了各种元素”、“包括不少网络流传的经典桥段”，他们表示，“确认后”，将对段子原作者进行“原创每千字一万元标准”的“补偿”。此举迎来一片叫好声。知名编剧、中国广播电视协会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理事宁财神赞道：“尊重网络版权，走出了第一步！” 至此，《爱情公寓3》剧组始终坚持“致敬”、“借鉴”说，面对《南方都市报》的采访，该剧宣传人员曹先生否认抄袭之说。 8月8日，美国《时代周刊》网站发表名为Is This Chinese Sitcom Stealing Its Jokes from Friends? （这部中国情景喜剧抄袭了《老友记》的段子吗？）的文章，称“粉丝们批评这部剧已经超越致敬的界限成了抄袭。其中提及有大段场景和台词与这部上世纪90年代的流行美剧完全一致”，这向已趋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头，引发国内外媒体的跟进报道。英国《每日邮报》的标题直指“中国山寨得太过分了？”，称《爱情公寓》涉嫌照抄美国著名情景剧《老友记》，连“那条沙发”都不放过。8月27日，《华尔街日报》中文版官网的头条议题为“抄袭可以推动创新？”，其中，Jason Chow的文章开头便道：“中国一直被指责生产仿制手袋和山寨电子产品，近来批评的矛头指向了另一种仿冒产品—电视节目。” 更引人注目的是8月20日《中国日报》对此事的报道。在讲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各方态度后，文章特别提到：“资深编剧刘华（音译）在接受《中国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剽窃仍大行其道，原因就在于到目前为止还未得到严惩’、‘但是网络的力量已使得状况有所改观。人们的视野开阔了，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大众的眼睛。’” “艾米”的“逆袭” 《中国日报》的这篇文章，对网络视野的估计或许稍显乐观了些。据中国新闻网报道，当网络写手赖宝指责《爱情公寓3》抄袭其桥段以来，“不乏《爱情公寓》忠实粉丝挺身维护，并要赖宝拿出证据来证明段子是他写的。对于网友的质疑，赖宝直言“让人心寒”。“抄袭公寓”遭遇的谩骂当然更加汹涌，即便越来越多的“截图”表明《爱情公寓3》有重大抄袭嫌疑，粉丝们仍发出了“管它抄不抄，不爱看别看！”的声音。 在有着“网络人气晴雨表”之称的“百度贴吧”里，“爱情公寓吧”共有主题26万余个，帖子825万余篇，会员达到了惊人的近30万名。这些自称“艾米”的《爱情公寓》粉丝一直在用行动力挺剧组，在该贴吧置顶处“内地电视剧签到排名”一项中，醒目标示着：“本吧昨日第1名，巅峰之上，一览众山小！”（8月27日，2436人“签到”）从这些数据可以窥见《爱情公寓》的真实人气，它的影响力或许超越了我们的想象。与之相比，占据“内地综艺签到排名”当日、当周第一名的“中国好声音吧”，会员刚刚才突破10万。 “艾米”的态度在第一季便已鲜明亮出：“虽然编剧有一些抄袭的嫌疑，但他的贡献还是毋庸置疑。真正有成绩比空口说大话强多了。《爱情公寓》系列电视剧很精彩，但无论电视剧如何都会受到质疑，那些想打击的人还是洗洗睡吧，不喜欢你可以不看。另外要提醒一下编剧，编出好剧有些借鉴的成分不可避免，但如果借鉴得太多，那就会有许许多多的骂声了，编剧仍需努力！” 在网络上，《爱情公寓》剧组打造了良好的形象，归纳而言是：导演格外认真，一个镜头要拍摄20多条，对演员们极其严厉。编剧每个桥段要修改5遍以上。剧目虽好，却遭遇不公正对待—剧组号召“艾米”去电视上收看，推高收视率，因为“第一季火爆，电视台却因为没有明星不认账，不买第二季”。其制作人汪远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说“用心在做”、“顶着炮火走”；导演韦正接受金鹰网采访时，回首往昔，多次用到了“挺苦逼”这种字眼。在“艾米”们眼中，这是一帮有理想、受磨难、需要力挺的“80后”年轻团队。不过，时代周报记者致电韦正，至截稿时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面对愈演愈烈的“抄袭”争论，部分“艾米”的过激言论即使在贴吧内部亦遭遇了删帖处理。在贴吧内一个名为《问卷调查：理性点评“爱情公寓3”》的帖子中，贴吧管理员号召“专门开帖调查一下，大家理性对待，畅所欲言”，并提醒“艾米”们，“你的意见可以是任何内容，但是一定不要涉及任何人身攻击和恶意讽刺”。截至时代周报记者发稿时，这个帖共有1117篇回帖，其中12-19岁的少年男女占据了绝大多数，他们大多对“台前幕后”情况所知不多，为《爱情公寓》打出的分数大多高于95分，其中不少人全部给予100分，亦有人回复称“满分多少给多少”。年纪在20-27岁之间的“艾米”占少数，他们给的分数相对较低，但也大多高于85分。 一招一式的模仿是必经阶段？ 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李幸，一直以对电视界的严厉批评而著称。但这一次，他有不同的见解：“《爱情公寓3》模仿到这种程度，属于比较登峰造极了。这说明我们向西方学习已经到了一招一式的阶段，不是个坏事。当然，这只代表我一个人的观点。” “中国的电视剧创作，要搞得好，都要向西方学习，”李幸对时代周报记者说，“过去我们的学习属于大致模仿，甚至完全篡改、背叛了别人的原意，很拙劣，精髓没有学到。这属于第一阶段，我们姑且叫做模仿。第二个阶段叫做移植，把西方的东西拿来本土化，例如湖南卫视版《丑女贝蒂》。第三个阶段应该是更精致地学习，一招一式地来，最后才可能拿出自己的东西。”但李幸认为，《爱情公寓3》并不是第三个学习阶段的代表。“这个阶段并非像《爱情公寓3》这样从人物设置、台词、情节上全部仿造。但《爱情公寓3》代表了一个过程，我们是学徒，他们是师傅，只有一招一式全部学到了，才能出师自立门派。” “据说《爱情公寓》第1、2季模仿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第3季这么严重呢？这说明江郎才尽、走投无路了。那到哪里找灵感呢？生活就给了前两季的灵感，怎么办？只有翻抄旧本。”李幸站在剧组的角度，这样分析，“文学作品中也有这种情况，第1、2部不错，写到第3部就完了。像《爱情公寓》这种电视剧要遵守商业规律，有时候是被逼死了，没有办法。”李幸认为“抄袭”很难判定：“如果有版权官司，会有适用的法律，例如国际法和中国著作权法，但判断起来相当困难，打官司也非常难，它不像文字（那么明显）。即便是台词相似，它毕竟也是翻译过来，转译过后你就没有办法说他抄袭。镜头方面也不好判断，毕竟是重新拍摄，使用了自己的机器、自己的工作人员，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我们只能称它为仿作，不好说抄袭。” 李幸说自己“倒是比较乐观、开通地看这个事情”。他笑言与其“抄袭”，不如“戏仿”：“其实你可以在每季电视剧的开头或者最后，加上一句话，如果本剧与某某剧有雷同，敬请笑看。摆明了就是戏仿。更积极的态度就是公开和对方打招呼：对不起，我们要学习你了。” “我所说的这一切，基于一个重点：这是法律无法解决的问题，‘电视剧抄袭’的官司是没法打的”，李幸的话，是当下“抄袭光荣，只要抄得好”的环境注脚，他说：“除此之外，除了编剧自律，别无他法。”这种无奈的观点，在编剧业内也是共识。2011年4月28日，中国第一个国家级的电视剧编剧组织—中国广播电视协会电视剧编剧工作委员会在京成立，编剧们对“维权”呼声甚高。会长高满堂却说，比起维权，自律的任务更重：“目前原创少是个问题，抄袭、跟风现象严重，市场化带来太多浮躁之气是根本原因之一。” 在知名作家慕容雪村看来，电视剧版权的保护力度比书籍要更大。他对时代周报记者说：“因为涉及版权问题，电视台有连带责任，所以他们对版权投诉更加重视，如果一部电视剧出现了‘抄袭’，电视台是非常重视的。”慕容雪村说，赖宝宣称《爱情公寓3》抄袭他的段落之后得到的反应，就是很好的印证：“《爱情公寓3》的制作方第一时间提出‘千字万元’的补偿，这是任何一个作者起诉另一本书‘版权抄袭’都达不到的效果。” 慕容雪村以自己举例：“如果某某电视台播放某电视剧，这电视剧用了我作品的大量材料，也没有打招呼通知我，那么我只要提起这个事情，甚至不用等到起诉阶段，电视台就会停播这部电视剧。电视剧不像书籍，成本都很高。一旦被人说‘抄袭’，电视台怕惹官司，一般不会再购买，制作方就要承担很大的压力。”这或许能解释为何《爱情公寓3》第一时间对赖宝作出道歉和反应，却对“抄袭美剧”始终坚持“致敬说”—冤有头，债有主，到目前为止，债主还没有上门。 经西方媒体报道后，疑似被“抄袭”的美剧制作方是否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慕容雪村说：“如果说中国某个电视剧抄袭美剧，没有购买版权，而美剧制作方向中国电视台提出抗议，向中国法院提起诉讼的话，我相信将会给这部中国电视剧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