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利对于苹果来说是一个完美的CEO:他非常在乎公司的形象(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形象)。在创始人史蒂夫8226;乔布斯的眼中,苹果培育了新一代的雅皮士(Yuppies=Young Urban Professionals=中上阶层的专业人士),而他们也都已经从充满渴望的孩子,变成了猖獗的唯物主义者。这就是乔布斯的传奇性——他将利己主义风格的印记刻在苹果数千名员工的心里,然后让他们学会用自己的职位和下属的数量来衡量自己的成功。从一个象征性的角度来说,斯卡利已经在一场政变中废除了那个富有创造力和暴躁的乔布斯。他继承了他暴躁的表象特征,却没有继承到他技术上的洞察力。但无论如何,公司还是学会了去适应新的领导。
斯卡利接着开了门并且邀请我们进去,他的面部轮廓十分清晰,而且他总是喜欢仰着头说话,就好像是在遥望远方一样。他那一头棕色的头发,恰到好处地搭配着这张年轻、像极了政治家的面孔。加塞就像主人一样把我们请了进去,他自己也随后跟进来。可是根据我的判断,他这个“看门人”的职务肯定远远不仅是做这样表面的工作而已。
斯卡利的办公室中间有一张特大的圆木桌,我们进去后,他坐在我的正对面,然后史蒂夫坐在了我的左边。加塞坐在我的右手边,双手都放在桌上,就好像在赌桌上准备要玩牌那样。
斯卡利接着说:“我要给你看一些东西,但是我们还没有给任何苹果以外的人看过它,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我回答:“没问题。”
然后他转过身去,随手打开一个橱柜的门。里面是一整套录像播放设备,他接着放进了一盘带,然后开始播放。
画面的主角是一个看着挺舒服,却有点像书呆子那样的人,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吊带裤,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影片里的房间充满了各个年代和风格的小玩意儿,并且从倒影里可以发现天花板上有一部旋转风扇。桌子上放了一部片状的设备,而当他开口说话时,那个东西的屏幕也开始启动了。
主角说:“我需要讲一场有关非洲雨林的课,和这个主题有关的都有些什么啊?”很显然,他是一个类似教授那样的人物。这时那个片状设备上有一个小视窗忽然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张蛮讨厌的脸,那张脸在和主角鞠躬后,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电子精灵说:“请稍等,让我检查所有的资料。”然后屏幕上就出现了许多参考书目。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主角和那个电子精灵有许多对话,那个精灵也充分地展示了它英文口语和对话的能力。主角时不时也会触摸屏幕来调出一些彩色的图片、接听视频电话或从目录上选择一些东西。而当他母亲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时,他却逃出了那间屋子。
这个一开始真把我给搞晕了,我的背景是电脑语言,也就是用电脑来处理人类的话语。由于我非常清楚电脑对于话语辨别的各种困难,这使得我更难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对我而言,这个昂贵的影片实在是可笑至极。
当影片结束时,斯卡利转过身来对我说:“你觉得我们的知识导航器怎么样?”很明显,他指的就是桌上那个通过视觉特效而会说话的片状设备。但很让他失望的是,我一点惊讶之情都没有。
我问他:“你想要生产这个东西吗?”
在他还没有回答前,加塞已经察觉到了我怀疑的态度,他抢着说:“这个……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而已。”
斯卡利接着说:“是的,这是我们公司未来10年的愿景和方向。”
但我可不想这么容易就让他下台,我又说:“约翰,自从公元前5世纪的语法学家帕尼尼尝试为梵文写出语法规则之后,科学家们就一直被语言的复杂程度困扰着。我个人真的不认为苹果的工程师在10年之内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说完后看见史蒂夫8226;塞克曼有点紧张,于是才反应过来我这句话可能太嚣张了。
接着加塞开始了他和事老的角色:“就像我说的,这还只是个想法而已。”我感觉除了我的态度之外,他们这个项目在斯卡利心中的地位这时也成了他担忧的事情,但斯卡利继续了下去。
“我们也许不会成功,但我们可以试试看。你也知道,史蒂夫正在秘密地进行一项研发项目,而目的正是要把知识导航器研发出来,哪怕只有个开头也好。”我这时忍不住在想,史蒂夫这个浮夸的项目到底是哪一点打动了斯卡利。他接着说:“在苹果初期的时候,我们也曾经邀请过一些软件设计师来与我们的开发团队合作。而现在,我们非常看重你和你的伙伴们,并且希望你们能够成为史蒂夫这个项目里应用程序的首席开发团队。”
加塞在听到这话后很自然地把双手放在了桌上,就像是在发牌那样。那时我明白了,原来斯卡利是在用一个乔布斯经常使用的而且很成功的招数:把工程师请来,对他说一番好话,加上一个样品,然后期望他投入自己的时间、金钱和才华,来为苹果的项目效力。
我当时被他们这个用来破坏GO的项目、卑鄙的招数恶心死了,我甚至恶心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我后来还是决定采取懦夫战略,也就是把责任完全推给投资者:“我很感谢你们的提议,但由于我刚刚才为了一个有明确目标、计划以及支持的商业计划募集了资金,所以我觉得如果现在改变方向的话,会很容易引起投资者不爽的。”当然了,这段话只有部分是事实,当时不但还没有什么计划,而且如果我们真改变主意的话,投资者很可能会更喜欢斯卡利的计划。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队友,特别是在看了一场魔术表演之后。
斯卡利很有礼貌地提出了建议:“或许你可以和他们沟通一下。”
“约翰,我会和他们谈的,而且如果他们真感兴趣的话,我一定会让你知道。”
后来在我和史蒂夫往外走的时候,我感到他好像有点丢脸的样子,于是我安慰他说:“谢了,史蒂夫,这个想法真挺好的。”
“嗯,杰瑞,也祝你好运。”
我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心的,因为我们是同一种比赛项目里的运动员,而唯一不同的只是我们的队伍而已。我们彼此也知道我们之间其实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所以在没有人可以预测未来的情况下,我们都还是很愿意保持良好关系的。
后来过了没几年,史蒂夫8226;塞克曼就离开了苹果,和让-路易8226;加塞一同创建了Be Labs这家新公司。我后来再也没和他联系过,但我知道在他走了后,他的项目成就了苹果后来最伟大的产品之一——一个型号叫做“牛顿”的“个人数码助理”。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个产品后来也对GO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我们办公室的同事知道我去苹果赴了那场鸿门宴之后,都兴奋极了。或许大家认为就连斯卡利那样的人都开始对我们惧怕三分了,又或许因为外面真的有市场需求。但无论如何,这场外来的风波刺激了我们,它使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企业文化和短期目标的重要性。我和罗伯特8226;卡尔、凯文8226;多伦讨论了这个问题之后,我们决定在某一日的午饭后召开一次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