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采访·撰文/张沙莎 摄影/张瑞琪 事实上，记者已经不止一次和让-克劳德·比弗(Jean-Claude Biver，以下简称比弗)坐在一起聊天了。在记者印象中，身为宇舶(HUBLOT)表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的比弗是个“老顽童”，所以当他风尘仆仆从门外进来，摘下耳机和大家问好的时候，记者断定，比弗进门前一定是听着iPod“摇头摆尾”地一路过来的。
“NO!NO!NO!”比弗大笑着，“这次你猜错了，耳机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连着手机，方便我把手释放出来，这样我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也许是老朋友相见，比弗显得异常放松与兴奋。整个采访过程中，双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着，说到“jump”的时候，还不忘自己也从椅子上弹起来示范一下。 比弗就是这样一个“闲不住”的人。虽然他已经60岁了，但充沛的体力与旺盛的精力令人咋舌。比弗每天工作18～20个小时，只有4个小时的时间用来睡觉。原本已经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龄，但是比弗却没有丝毫的退意：“我的退休计划要等到85岁的时候，即便到了那时也打算用一种半退休的方式来生活，我会拿出一部分时间来照料我的农场，其他时间还是想花在工作上，因为那是我的快乐源泉。” 在一个行业扎根35年谈何容易，但比弗做到了。35年来，比弗一直都在跟“表”打着交道。先在欧米茄(OMEGA)担任过产品经理，后来买下了暂停经营20多年的瑞士手表品牌宝珀(Blancpain)。在宝珀卖给SSIH集团(现在的Swatch集团)之后，作为Swatch集团管理指导委员会的成员，比弗又戏剧性地回到欧米茄，负责欧米茄品牌的市场推广。“不过，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欧米茄这架‘大飞机’，当起了宇舶这架‘小飞机’的机长。” 比弗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做“小飞机”机长的成功。“2004年，我接手宇舶的时候就非常有信心，想着一定会取得成功，只是没想到成功来得这么快，宇舶能发展得这么好。当时我对媒体说，我的短期目标是在5年之内把品牌的营业额提高4倍，当时很多人觉得不切实际，过分乐观，因为从宇舶当时的业绩看，营业额能翻两番就不错了。可是从今天的结果看，当时的承诺已经双倍实现了，营业额提高了8倍。” 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位真正在瑞士制表行业留下大名的人物之一，比弗说还要为宇舶再继续坚守25年。“一个人不可能武断地说永远永远怎么样，但是就目前自己对自己的判断，只要还有热情，只要觉得所做的事情是快乐的源泉，并且愿意为此投入精力的话，就会一直坚持做下去。”“2004年接手宇舶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了中国市场，但当时进军中国市场的时机还不成熟，而现在可以了。就好比一个人要想跳得远，就必须先让脚下的土地变得坚实，这样才能跳得更远。” 数字商业时代：什么时候开始部署宇舶在中国的发展战略？ 比弗：2004年执掌宇舶时，我就已经注意到中国市场，而且未来中国市场将会成为宇舶的第一大市场，对于这点我很有信心，这并不是因为我聪明，而是现实情况如此。首先，中国的经济增长很快；其次，中国人口众多，而且很多人喜爱奢侈品牌，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中国，说中国充满了机遇，是很大的市场。从今年2月份宇舶进入中国市场以来，我每月都会来中国，估计以后我至少每年都会跑中国十几趟。 数字商业时代：既然很早就注意到中国市场，为什么现在才进入？ 比弗：虽然很早注意到中国市场，但有一个前提，就是需要准备好之后再到中国来。对品牌发展而言，最好由易入难。当时，对宇舶表来说最容易进入的市场，第一个是瑞士，第二是法国、英国，第三是美国。而由于文化差异，进入亚洲市场相对比欧洲要难，我的想法是要在欧洲打下坚实基础后再向外拓展。这就好比一个人要想跳得远，必须保证脚下的土地很坚实，这样才有可能跳得远。还有一点，当时的宇舶表还不是很成熟，而中国的奢侈品市场也一样，但是这几年完全不同了。 数字商业时代：有什么明显信号让你意识到现在时机成熟了？ 比弗：第一，越来越多的中国消费者去米兰、纽约、巴黎等城市买宇舶表，这是个很好的预兆，说明中国消费者有这样的需求，香港专卖店25%的营业额是来自中国内地的消费者；第二，目前，在中国内地的店铺，产品从店里卖到终端消费者的过程非常快，周期也就在4～5天之内，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欣喜的现象；第三，中国奢侈消费群已经成型，他们的美誉度和忠实度都非常高，而且有很多高忠诚度的消费者还会带他们的朋友来消费；第四，我在香港有一个表业的合作伙伴，他在北京和香港都有分店，北京的店虽然开的时间不长，但营业额却比香港高。所以，综合来看，我觉得中国市场已经趋于成熟，比较适合宇舶的发展。 数字商业时代：眼下有一个问题，虽然中国奢侈品市场潜力巨大，但在高端表市场，很多人对于品牌的认知还是停留在卡西欧之类的层面上。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比弗：哪怕在美国这么成熟的市场上，品牌效益、大家对奢侈品的认知也是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其实全世界哪里都一样，因为奢侈品的目标消费群永远是金字塔尖非常少的那群人。我看重的是那些能成为宇舶消费者的人，让他们知道宇舶这个品牌，这是我想做的品牌效益。做到全中国都知道的话，不现实，也不是我的目标。 数字商业时代：在中国消费者的品牌认知培养上，你做了哪些努力？ 比弗：第一，宇舶表在全球各个市场的投入、宣传，因为现在信息很发达，在纽约、巴黎任何一个地方的成功都会传到中国市场，中国消费者也会感知、认知到其他地方的市场反响；第二，宇舶的产品非常原创、独一无二，而且非常的尊贵，这些设计刚好是中国消费者到了一定的层面后所需要的；第三，消费者的口碑。我每个月会来中国一次，每次比方说见100个消费者，目前为止，今年已经见了1000个人了，而这1000个人又会影响到他们身边比较好的10个朋友和商业伙伴，那我个人目前影响到的就是10000个人了，奢侈品更多靠的就是口碑。 数字商业时代：就目前宇舶在中国市场的拓展情况来看，遇到过什么困难和阻碍？ 比弗：现在在中国只建了4个店面，所以比较容易，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困难，相反，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一切都很顺利。今年2月发布的时候，当时我还是比较保守的，预计今年抓紧开5家店，现在市场的反响“very、very、very good”，我和我的团队说，要抓紧时间开15家店。 数字商业时代：一个月前在北京，你不是这样说的。 比弗：对，之前说的是10年把中国建成宇舶的第一市场，具体目标有三个：第一，建立10家经销店；第二，销售目标要达到6000万～8000万美元；第三，要举办各种各样的产品推介、营销活动。现在我觉得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可能8年就可以建成第一市场了。我每年来20次中国，每次见100个消费者，每年就要见2000个人，8年就要见16000个人，他们再影响10倍，160000个人……这是个巨大的市场。 数字商业时代：为什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比弗：当时，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市场的势头很好，就说要开15家店，但我的团队成员说我们是不是要稳一点、慢一点，我就没说什么。后来在杭州，曼联队来的时候我又提出了这个想法，大家又说我们是不是先把这5家店开好再说。但我这次来要告诉大家，我不会再听任何人的劝说了，我认准了1年之内马上开15家店。当然可能最终结果会超过或者不足，但这是我的目标。在我做事的过程中，凡是三次有灵感、有信心的事情，我就会认准去做，不会听别人说了。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成功秘诀，因为只要用心去做，每个人都做得到。但有些时候，越简单的事情想要坚持做下来越不容易。” 数字商业时代：在宇舶的营销战略中，有一点叫“聚焦多元化”，即瞄准各种各样的潜在客户。对于一家专攻腕表的企业，如何“聚焦多元化”？而“聚焦”和“多元”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矛盾？ 比弗：宇舶主要赞助帆船和航海领域，同时，宇舶也将品牌延伸到高尔夫球、马球、滑雪、赛车及网球等运动赛事，而且我们还率先让奢侈品牌参与赞助足球赛事，随着欧洲足球锦标赛Euro08在瑞士和奥地利举行，其地位更显得举足轻重。 聚焦和多元化这个问题，两者看似有一些冲突，但是如果说聚焦只是聚焦在一个点上未免太狭隘了，这样会影响企业的发展。多元化绝对是企业所需要的，包括产品的多元化、营销的多元化等，比如我们赞助许多体育赛事，首先我们会聚焦在体育上，但是聚焦的时候我们又会多元化聚焦，比如游艇、高尔夫等，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聚焦”和“多元化”两者结合起来，反过来再使两者更丰富。 数字商业时代：宇舶还有一点和传统奢侈品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从来不请明星代言产品，这是为什么？ 比弗：请明星代言，其他的奢侈品牌他们这么做了，有的已经做得相当成功了，我们也考虑过，但我们的营销手段一定要与别人不同，或者比别人做得更好。在请明星代言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又不能保证做得更好的话，还是选择不做。当然，不排除未来可能也会这么做，但是一定要做出与别人不同才行。 数字商业时代：从宇舶的业绩可以看出，2004年你执掌宇舶之后，宇舶取得了神速发展。现在回过头来总结，你是如何把品牌带向更高领域，让宇舶发生这种转变的？ 比弗：从个人来讲，有八点：一，我是一个有激情的人；二，因为我喜欢分享我的经验、教训，在与别人分享的同时，也得到了别人的反馈，自己自然得到的更多；三，尊重团队成员，尊重供应商，尊重竞争对手，当然也包括尊重自我；四，懂得原谅。从以前的错误中学习，同时学会原谅；五，因为我会随时保持一颗倾听的心，随时保持一个容易接受别人意见的心态，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我是一个非常善于学习的人；六，我有一个理念，我认为一个人最亲密的朋友有可能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所以习惯去质疑事情。正是这种不断的质疑推动我个人不停地向前，也推动整个团队不断地成功；七，一直保持对工作高度的热情和充沛的精力；最后，我的家庭非常好，使得我能够对我自己的事业有非常好的愿景。 而从外界因素来讲，我得到了许多人的鼎力相助，有一个非常好的团队，同时也离不开好运气的帮忙。其实这些也算不上什么秘诀，因为只要用心去做，每个人都做得到。但有些时候，越简单的事情想要坚持做下来越不容易。 数字商业时代：好运气指LV收购宇舶吗？ 比弗：2008年4月，宇舶加入了世界领先的奢侈品公司——法国LV集团，加入LV长远来看一定是件很好的事情，是宇舶的幸运。但从今天来看，不管是否加入LV集团，宇舶目前的经营都是非常成功的。从未来上讲，加入一个大的集团，对品牌的长期发展会更稳定，也是一个保证，因为对大集团而言，会永远保护自己旗下的品牌。“欧米茄需要的是职业经理人，宇舶表需要的是企业家。如果把欧米茄比作‘大飞机’，宇舶就好比‘小飞机’，但从驾驶的愉悦度和挑战性来说，做宇舶这架‘小飞机’的机长更让我开心。” 数字商业时代：从两度进出欧米茄，到接手宝珀，再到现在的宇舶，这些角色上的转换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比弗：零售渠道的经验、维护供应商关系、与世界一流制表大师的交流……之前的这些经历，在我整个制表行业生涯中，有着非常深远的意义和帮助。宝珀是我拥有的第一个手表品牌，我当时非常热爱传统文化的东西，那个时候，我的状态更多的是像一个艺术家。 欧米茄是业界的领导者，非常强大的公司，庞大的跨国企业，它的影响力非常巨大。不过在欧米茄的经历和经验直接套用过来的不多，因为欧米茄就像一个庞大的市场运作机器，它有实力、有资本去请最红的明星，举办声势浩大的活动，让公众很快感知到它的魅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很快取得成功，而宇舶表的定位是一个非常窄众的高端奢侈品，它们之间的关联不大。但在欧米茄的那段经历，对我个人影响很大，因为在欧米茄取得的成功，让我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有信心。 数字商业时代：在欧米茄供职是许多制表业人士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你“两进”欧米茄很容易理解，但是后来的“两出”欧米茄是为什么？ 比弗：做任何事情一定要有激情，跟欧米茄这样的大企业相比，在宇舶这样家族式的、有传承感觉的企业中，个人的满意指数更高。欧米茄需要的是职业经理人，宇舶表需要的是企业家，这是不同的概念。我在欧米茄就像是“空中客车”的机长，开空客，不得了，但只是“按按钮”而已，干的全是机械化的事情。在宇舶就不一样了，虽然开的是“小飞机”，但是从驾驶的愉悦度和挑战性来说，做“小飞机”的机长要比做空客机长更开心。 数字商业时代：第一次离开欧米茄时，接手的是宝珀这个当时停止经营了20多年的品牌，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不被人看好的品牌？ 比弗：对于征服世界最高峰的运动员而言，登山前会做必要的准备，但是他想像不到在征途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等到走过后再回头来看，才知道原来是这么难的。如果之前就能想到的话，那可能就没人会去做这个事情。这和经营企业是一样的，在做之前，没有企业家会去想具体有多难，如果想太多就会胆怯，不会去接手了。我觉得应该做必要的准备，还要给自己信心，多一些比较积极的、好的“幻想”的东西。 数字商业时代：感觉你是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人，你认同吗？ 比弗：是的，我是一个有挑战精神、喜欢冒险、不墨守成规的一个人。 数字商业时代：在你看来挑战精神是做企业必备的元素吗？ 比弗：对于任何企业家来讲这一定是必须的，这也是我的个性之一。好比体育运动，我比较喜欢冲浪，而不是那种比较安逸的高尔夫球。 数字商业时代：是否担心因为几次的工作变动会给人留下做事情没有长性的感觉？ 比弗：我没有听到这样的负面反馈，从我个人的职业生涯来看，其实我对品牌和事业的忠诚度是很高的，刚开始是在爱彼表做了5年，后来到了宝珀，因为做得好被Swatch收购了，然后再到今天的宇舶。从这样的履历来看，不能这样说。 数字商业时代：外界一直称你为“为数不多的几位真正在瑞士制表行业留下大名的人物之一”，你自己是怎么评价这么多年来所做的这些事情？ 比弗：2004年接手宇舶的时候就非常有信心，想着我一定会取得成功，只是没想到成功会来得这么快，能发展得这么好。当时我对媒体说，我的短期目标是在5年之内把品牌的营业额提高4倍，当时很多人觉得不切实际，过分乐观，因为从宇舶当时的业绩看，营业额能翻两番就不错了。可是从今天来看，当时的承诺已经双倍实现了，营业额提高了8倍。 其实经营企业就像登山一样，登上山顶了，还得继续再往前走，现在来衡量是否成功还为时过早，我想等我退休时再回头看，如果那时觉得还是不错的，这才能说是成功吧。至于个人生活，我觉得我还是很成功的，我有一个非常温馨的家庭，这种和谐的氛围是我追求的目标，我达到了。 数字商业时代：你有想过什么时候退休吗？ 比弗：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退休，一直工作到最后。如果只是一份工作的话，我每天工作8小时可能就已经干不下去了，但是对我来说，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把我的工作、爱好和我的热情“三合一”了，所以，我可以工作18个小时甚至更长都不感到疲惫。事实上，我每天只睡4个小时，不是说某一天睡4个小时，而是长期如此。 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退休计划的，就是大约在85岁的时候，打算以一个半退休的方式来生活，我会拿出一部分时间照料我农场上的牛，我有一个农场，里边养了100头奶牛，同时还养了一些鸡、鹅、狗、马等，而且我会每天自己做奶酪。 数字商业时代：什么动力支撑着你一直能做到85岁？ 比弗：我没有把工作当成工作，这是对事业的一种热爱。一个人不可能武断地说永远永远怎么样，但是就目前自己对自己的判断，只要我还有现在这样的热情，只要我觉得我做的事是快乐的源泉，同时愿意投入精力来做的话，我会一直坚持做下去。 让-克劳德·比弗 2004年6月起开始执掌宇舶，担任首席执行官兼董事会主席。在2007年初由“Business Montres手表商业”举办的调查中，被制表业专业记者评选为“制表行业最佳经理人”；2007年底，获得了Handelszeitung(一家瑞士经济周刊)组织100名经济专业记者评选的“年度企业家”第5名，使他跻身瑞士10大企业家行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