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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家路德维希8226;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有一句名言：“我语言的局限，意味着我天地的局限”。
当今复杂金融市场的语言，往往不仅仅包括词语和数字，还包括技术系统。此次信贷危机证明了这些系统的能力（与局限）的重要性。
尽管外界人士鲜有耳闻，但业内人士都知道，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BS)及类似产品有一种最为重要的语言：一个名为Intex的系统。该系统包括一种界定交易复杂现金流规则的计算机语言、一种用于交易设计的基于图表的工具、以及一个着实令人赞叹的电算化“图书馆”。“图书馆”收录了逾两万笔交易的标的资产池和交易现金流规则参数。Intex可不便宜——它的一位用户告诉我，他所供职的银行每年为该系统花费约150万美元，此外，它还拥有彭博(Bloomberg)等竞争对手。但它却是所有结构性证券大型参与者不可或缺的工具。
Intex作为一种语言的能力，就是让人们在心理上觉得，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等产品是容易处理的。我承认，自己向来觉得这些产品令人畏惧。一笔交易所涉及的规则，可能会是数百页难以参透的法律条文；而交易各部分的经济价值，取决于标的抵押贷款资产池的三个复杂特征：借款人提前还款（即提前赎回抵押品）的速率、他们的违约倾向、以及损失的严重程度（如果一名借款人违约，贷款人所无法收回的债务比例）。
7月份的时候，一位友好的银行家向我现场展示了如何运行Intex。他选择了一种特定的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输入其价格与提前还款速率、违约率及损失程度。不到30秒，系统不仅给出了这种证券的收益率，而且还给出了未来每月的利息支付额、本金偿还额，还附有是否（及何时）会发生偿款不足与损失的信息。它对人的心理有着显著影响：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理解抵押贷款支持证券。
当然，我这种新获得的信心具有欺骗性。Intex输出结果是否可靠，完全取决于用户有关提前还款、违约及损失程度的假设是否有效。尽管如此，进行以下的猜测仍很有趣：Intex让我这样的新手觉得自己懂得了抵押贷款证券，这样的一个系统，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危机前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风行？诚然，与所有语言一样，Intex促进了沟通。如果你打算做一笔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交易，你可以创建一个Intex文档、将它提交给潜在投资者，并利用它讨论交易的要素、修改那些要素、并判断投资者的兴趣。
但当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被重新包装成债务抵押债券（CDO，基于其它资产池的复杂债务证券），Intex这种语言的局限性就突显出来。你还是可以运行Intex——先计算那些标的证券，然后计算CDO，但这一过程可能相当缓慢。CDO往往不仅包含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还包含其它CDO的某些部分，而这些CDO有可能进而又包含了其它的CDO。这极大地增加了标的抵押资产的数量，从而造成一次估值要话费数小时的局面。（有时，一对CDO还会相互购买对方的部分，从而导致了“循环”，延缓了分析过程。）有时，用户仅仅只做一次运算，所用参数是其判断最有可能的提前还款速率、违约率、损失额度。那些需要做更多次运算的机构（如评级机构），几乎无一例外地选取了一条致命的捷径。他们没有自下（标的抵押资产池）而上地分析CDO，而是转向了一种不同的数学语言。事实上，这种语言对待CDO组成部分（抵押贷款支持证券与其它CDO部分）的方式，就像对待公司债券一样，即根据它们的评级推导它们的特性。这往往会导致有关方面（特别是评级机构）对这些组成部分相关性的严重低估。
我所发现的一家确实遵循了自下而上做法的银行，是高盛(Goldman Sachs)。它开发出了自己的分析技术，并利用位于新泽西的大型“计算机农场”，通过多台机器进行分析，以便使每次运行花费的时间维持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高盛的Abacus CDO——美国证交会(SEC)近期调查的引爆点之一——显然是用这种方式进行分析的。
以前，自下而上的分析成本高昂，现在的情况仍然如此。它需要聪明的定量分析师、多台计算机与多位软件开发员。他们要能够开发出一种适合“并行运算”的程序，以便让该程序同时在多台机器上高效运行。尽管如此，如果以这种方式克服现有语言的局限性，帮助高盛在2006年末做出了清算或对冲其抵押贷款支持证券头寸的关键决定（从而使其几乎毫发未损地渡过了危机），那么，这个代价是很值得的。我希望，高盛的竞争对手从中吸取了如下教训：一种有局限的语言，意味着一个局限得让人觉得危险的世界。
本文作者是英国爱丁堡大学(Edinburgh University)社会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