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镶有鸽子形状铁艺装饰的玻璃门,进入一个有点神秘气质的世界:地面是十字架走道;就座时,桌子上有“耶稣在加利利的神迹”和“圣地地图”的彩色隔热垫;抬头看,天花板上装饰着幔帐;环顾四周,正前方有玻璃舞台,周围沿墙而设的书架上有宗教和灵修书籍;而作为背景的八扇彩绘玻璃窗上,则是临摹Marc Chagall陈列于耶路撒冷博物馆里的“以色列十二支派”作品。
每晚,都会有一支叫做“Bing”的乐团在这里演出。周末的时候,Bing会亲自出马。他很好认——白皮肤,戴副斯文眼镜,笑起来像个大小孩,还有一口典型的香港普通话。他的开场白一般不长,似乎更喜欢用歌声表达自己。键盘、贝斯和架子鼓的合奏旋律一起,他便敲着手鼓合拍,一开口即是高亢深情的绚丽嗓音,再加上吉他手京辉和来自澳大利亚的美女Rebecca的伴唱,他们用现代摇滚风格演绎的赞美歌,让原本安静听歌的人们,不由地站了起来,伸出双臂挥舞着大声应和。
在演出中间休息的时候,也会有观众即兴走上舞台表演。7月30日的这个周五,几位在这里给同学过生日的韩国大邱大学的大学生,听得兴起,两个女孩和两个男孩便走上舞台,表演了一段充满动漫风格的幽默舞蹈。这个时候,原本在台上演出的乐手歌者们,坐在台下也和听众们一起鼓掌叫好,大家笑成一片。
这是一个叫做“楼尚·彩虹之约”的基督教文化餐馆,Bing是这里的老板,兼驻场歌手,不过这还不是他的全部。
音乐、美食与广告
翻开Bing的一周日程表:周一到周日,上午10点到下午4点,是广告创意总监的工作时间;下午4点之后,是打理“楼尚”系列店时间;每周五六日晚7点,是他的演出时间,因为楼尚在北京城内有两间店,周五的晚上他甚至要“赶场”——在北四环唱上半场,在东三环唱下半场;周日在国际礼拜堂,他每月要负责两次普通话、一次广东话的宣讲。在这么紧凑的时间表里,每周四的凌晨,他还会给他的朋友们发一封邮件,写自己一周来的所感所得,而数年来的邮件已经被汇编成《给星期五的信》一书,每卖出一本书,书款中的一部分都会被捐给贫苦儿童。
这个忙得“不惜命”的Bing,中文名叫做招秉恒,年过不惑,在广告创意行当已经从业近20年。1990年招秉恒从加拿大留学回来之后,辗转香港、上海和北京三地,在智威汤逊(JWT)、麦肯光明、博达大桥、灵智大洋等广告公司都曾做到区域创意总监的位置,广告创意常常是“忙起来四五个星期都不休息,早上8点到晚上10点在开会,晚上10点再到早上2点做创意”。博朗、强生(Johnson & Johnson)、金茂凯悦饭店、DELL、HP、摩托罗拉等等都是他曾负责的案子。跟着热点转的广告创意人,如今正在做某房地产的案子。近20年的广告创意生涯,招秉恒经手的案子大大小小的不胜枚举,但他最喜欢提的是自己写广告歌并演唱的广告,比如麦当劳、摩托罗拉、百加得朗姆酒等等。
也许是因为这份演唱的天赋,招秉恒曾经离开广告行当,尝试过在电影里做有对白的“跑龙套”角色、拍单集电视剧等演艺活动,但出于生计考虑,在短暂的“逃离”之后,他还是回到广告行业。
2003年,招秉恒用多年做广告创意的积蓄,在北京朝阳区光华里的某个居民区里租下一个两层楼的单元,想要做一个沙龙吧。那是一家两层楼的店面,一楼局促得几乎无法驻足,只有个接待功能的吧台,弯过缀满照片的楼梯,二楼是一个很有客厅感觉的餐吧:蓝色碎石台面、暗红的大沙发、装在篮子里的书、墙角的毛绒熊8943;8943;如果没有预约,周末绝找不到位置,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小了。周末的演出,歌手和客人之间最近的不过30公分的距离。如果赶上有人在这里过生日,一只生日蛋糕可以被在座所有熟悉或不熟悉的客人分享。
这里习惯被熟客们叫做“老楼尚”,而“彩虹之约”则被叫做“新楼尚”。和“新楼尚”主打广东菜不同,“老楼尚”主打甜品,双皮奶和Kitty猫芒果布丁是“镇店之宝”,味道不错,餐吧也有简餐,但味道一般。
喜欢“老楼尚”的人似乎更喜欢这里欢乐聚会的氛围,招秉恒曾经在这里每晚演出,但最后在广告工作的压力下,感觉自己太疲惫而调整为周末演出。“老楼尚”的经营一直靠招秉恒的主业广告创意收入补贴,他承认“广告创意工作维持人脉,更是生计”。选择双皮奶和Kitty猫芒果布丁,是他笃信“甜品会给人幸福的感觉”。
在香港和广东,双皮奶是用水牛的奶做的,因为水牛的奶质稠厚才会形成奶皮。可是对餐饮没有经验的招秉恒,到了北京却发现没有水牛。经过几番周折,在养牛场的帮助下,他才发现用玉米饲料喂养的奶牛产奶也会达到同样效果。用了指定奶牛产的牛奶,这才解决了双皮奶的原料问题。也许正是因为看中招秉恒做事认真和“老楼尚”的格调,“新楼尚”的资方找到了招秉恒,在今年年初开始合作经营“彩虹之约”。
分享你的梦
招秉恒是一个感性的人。在和好久不见的小号手朋友,用小号、手鼓、吉他的全新搭配合作演奏《圣母颂》中,美好的合奏会让他动情,甚至会让他掉眼泪。为广告的投入、为美食的认真、为音乐的真性情,如果说互联网让人们的思绪碎片化,那么多重社会角色容易造成人格的分裂,招秉恒又是怎样寻求内心的平和呢?
19岁的那年,在加拿大求学期间,招秉恒参加了教会。在参加了一年多的礼拜活动后,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想要放弃。结果在某个夜晚,他看到生病的同学因为自己和其他信徒的祷告而脱离了危险,“神迹”出现的一瞬,令他明白了“耶稣说我一直爱你,是你不爱我”。从此,宗教成为他灵魂的粘合剂,将分散于广告、音乐和餐饮中的自己一片片拼凑起来。
而在实际中,这也将他的音乐和餐饮结合起来。他在新老楼尚里演唱的歌曲以赞美歌为主,也会按照主题安排唱中西民谣和流行乐,比如电影《埃及王子》的主题歌《When you believe》,电影《岁月神偷》的主题歌《岁月轻狂》等。他在歌声里寻找着自己内心的平衡,更是对爱的理解。在楼尚演唱,他更像是在完成自己的歌手梦:有自己的乐团,有在演出中间播放的个人VCR,在“新楼尚”的包间里甚至有他做模特拍摄的巨幅墙面宣传画。
在餐馆里,也有他广告创意才能发挥的空间。根据圣经故事,他在“新楼尚”的菜单里设计“五鱼二饼”等菜品,也开发了“喜乐平安”等主题的月饼产品。从食材的选择、到包装宣传,招秉恒“落力”地实践着创意的使命。
音乐对于招秉恒来说,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内容,而宗教对于神性的理解,更丰富了他对于复杂人性的认识。招秉恒曾花时间在云南、东北等地游历,试图看到内地不同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不一般的生活。这样对于自身的追问,也让他对于自己的创作有了思考。他曾在北京地铁里且歌且行地拍摄了一首MV《分享你的梦》,画面里甚至不乏被保安驱逐的场景。这个被戏称为“山寨MV”的游戏之作,更像是描述他自身对于入世生活的热爱。
人类穿越了痛苦与绝望的经历,最终会在广阔无边的神恩中获得幸福与安宁。招秉恒在宗教生活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自由,灵活地游刃于出世与入世之间。尽管起初做楼尚,是为了实现自己从小对于美食的憧憬,维系一班朋友的情谊,但楼尚更像是一个平台,让更多朋友在这里交流并成就自己的梦想。在楼尚,一些歌手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小安是其中一位。民谣歌手安如强曾在“老楼尚”驻唱,之后出了自己的专辑《故事旅程》,为了纪念自己的楼尚情结,小安把专辑的发布会放在了“老楼尚”,现在“老楼尚”和“新楼尚”都能看到他寄卖的专辑。吉他手京辉曾在其他酒吧驻唱时有过不愉快的合作,但与楼尚合作得最久。他们在这里和招秉恒一起“分享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