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灾难预言者坚持认为，政府违约就在眼前：赶紧忏悔和缩减开支吧，否则就太晚了。但我有一个问题：我们是否真的相信，市场无法对任何产品做出正确定价，哪怕是全球各大发达国家的公共债务这种人们了解最透彻、最具流动性的资产？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市场正在传达一些重要信号。
本周一，各国10年期政府债券的收益率分别是：日本1.1%，德国2.6%，美国3%，英国3.3%（见图表）。参照指数挂钩型证券的收益率，上述政府的实际举债利率非常低（美国、德国和英国为1.2%或更低）。投资者表示，他们认为经济衰退和通货紧缩的风险，要高于政府违约和通货膨胀。
为什么即便在各国央行停止购买政府债券后，政府还能如此轻易地为巨额财政赤字融资？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做一道算术题：根据经合组织(OECD)最新一期《经济展望》中的财政和经常账户余额数字推算，预计发达国家私人部门（家庭和企业）今年的收支差额将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7%。用整数表示，为3万亿美元。在美国和欧元区，由此推算的私人部门盈余均为1万亿美元左右。日本约为5000亿美元，英国为2000亿美元。
让我们将注意力放在3万亿美元上：据预测，2010年发达国家私人部门对政府和外国人的债权净额也将增加3万亿美元。这意味着私人部门大规模缩减开支，而企业眼下尤为节俭。
这些钱能流向哪里？一个可能性也许是新兴国家。比如，你可以设想一下，发达国家消除了财政赤字，但私人部门的盈余维持不变。这意味着发达国家总计有3万亿美元的经常账户盈余（或GDP的7%）。经合组织成员地区将变成一个超级德国。富国将把大量资金输送到较贫穷国家。然而现实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据预测，新兴市场国家非但不会出现3万亿美元的经常账户赤字，反而会出现盈余：位于华盛顿的国际金融研究所(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Finance)的最新预测是，新兴国家的经常账户盈余总计约3000亿美元，其中三分之二由中国贡献。这比两年前要少，但依旧意味着新兴国家将为发达国家提供资金，而不是反过来。
这还没完。据国际金融研究所称，今年从发达国家流入新兴市场国家的私人资金净值将接近7000亿美元。但以外汇储备形式留出的官方资金接近6000亿美元，几乎可以完全抵消这个数字。这些大规模的官方干预，防止了巨额资金净流入新兴市场的现象出现。相反，发达国家的私人部门对新兴市场国家私人部门拥有净债权，而新兴国家政府对发达国家政府拥有净债权，两者相互抵消（见图表）。
最终结果显而易见：目前，有巨额资金净流入发达国家政府的负债。当然，一些国家仍有可能陷入困境。但如果就此认为，希腊或西班牙遭遇的困难将给美国、乃至英国带来困难，那就大错特错了。出现相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避险行为意味着投资者会转向风险不那么高的资产。若用私人部门的巨额盈余进行投资，哪种资产最不危险？唯一的答案就是发达大国的公共债务。
这些资金流只是身份不同。那么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呢？或许，金融危机过后私人部门支出骤降是由于财政赤字恐慌即将来临。又或许，月亮是用绿奶酪做的。资本市场也几乎没有任何“挤出”效应的迹象。那么，唯一看似有道理的假设是，财政赤字是对遭受金融危机打击的私人部门消费欲望瓦解做出的反应。财政政策本可以收得更紧一些，但结果可能会是一场大萧条。
那么未来如何呢？假设新兴经济体的政策不会发生重大改变，那么只有在私人部门支出同时也出现激增的情况下，发达国家的财政紧缩政策才不会造成经济放缓，乃至第二次衰退。
发达国家政府的观点想必是，如果对公共财政长期可持续性的信心有所增强，那么即使不会对利率或汇率产生重大影响，也会促使私人部门的消费和投资支出立刻增加。对于这种观点，我深表怀疑（见《政府应“从容赶急”》，FT中文网2010年6月25日出版）。但让我们假设其属实，那么眼下的最佳政策就是减缓在老龄化相关项目上开支的长期增长。显然，这源自国际清算银行(BIS)杰出的最新年度报告中对长期财政趋势的讨论。
然而，支持实行大规模短期财政紧缩的理由经不住推敲。没错，我们正处在复苏之中。但经济活动仍然远低于峰值水平，也低于对长期趋势几乎所有看似合理的预测（见图表）。美国尤其如此。该国失业率的上升幅度远远高于其它发达国家。除非美国一夜间变成欧洲大陆国家，否则均衡失业率的跃升幅度怎么会如此之大？
因此我的结论是，发达国家的需求依然远远不足。在这种环境下，只有货币政策能够独立发挥功效，而且扩张经济中具有利率弹性的部门成为走出深渊的最佳途径时，迅速削减财政援助才有意义。但这两种观点都有值得怀疑的理由。
在20国集团(G20)加拿大峰会上，各国领导人承诺“到2013年，将本国财政赤字削减一半，到2016年，稳定或降低国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如果各国政府努力的焦点是改变支出的长期轨迹，那会更有意义。他们或许希望，现在实施紧缩政策能刺激私人部门增加支出。但如果情况并非如此，他们又将作何打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