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4日,美国能源部部长朱棣文应邀在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讲。朱棣文是199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6月4日,朱棣文获得哈佛大学荣誉博士学位。在演讲中,他语带诙谐地表示,自己名气不够响亮,也非亿万富豪,但至少他是一个“书呆子”(anerd)。在此选登演讲内容,以飨读者。
尊敬的Faust校长,哈佛集团的各位成员,监管理事会的各位理事,各位老师,各位家长,各位朋友,以及最重要的各位毕业生同学,
感谢你们,让我有机会同你们一起分享这个美妙的日子。
我不太肯定,自己够得上哈佛大学毕业典礼演讲人这样的殊荣。去年登上这个讲台的是,英国亿万身家的小说家J.K. Rowling女士,她最早是一个古典文学的学生。前年站在这里的是比尔·盖茨先生,他是一个超级富翁、一个慈善家和电脑天才。今年很遗憾,你们的演讲人是我,虽然我不是很有钱,但是至少我是一个书呆子。
我很感激哈佛大学给我荣誉学位,这对我很重要,也许比你们会想到的还要重要。要知道,在学术上,我是我们家的异类。我的哥哥在麻省理工学院得到医学博士,在哈佛大学得到哲学博士;我的弟弟在哈佛大学得到一个法律学位。我本人得到诺贝尔奖的时候,我想我的妈妈会高兴。但是,我错了。消息公布的那天早上,我给她打电话,她听了只说:“这是好消息,不过我想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如今在我们兄弟当中,我最终也拿到了哈佛学位,我想这一次,她会感到满意。
在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表演说,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你们中有些人可能有意见,不喜欢我重复前人演讲中说过的话。我要求你们谅解我,因为两个理由。
首先,为了产生影响力,很重要的方法就是重复传递同样的信息。在科学中,第一个发现者是重要的,但是在得到公认前,最后一个做出这个发现的人也许更重要。
其次,一个借鉴他人的作者,正走在一条前人开辟的最佳道路上。哈佛大学毕业生、诗人爱默生曾经写下:“我最好的一些思想,都是从古人那里偷来的。” 画家毕加索宣称“优秀的艺术家借鉴,伟大的艺术家偷窃。”那么为什么毕业典礼的演说者,就不适用同样的标准呢?
我还要指出一点,向哈佛毕业生发表演说,对我来说是有讽刺意味的,因为如果当年我斗胆向哈佛大学递交入学申请,一定会被拒绝。我的妻子Jean当过斯坦福大学的招生主任,她向我保证,如果当年我申请斯坦福大学,她会拒绝我。我把这篇演讲的草稿给她过目,她强烈反对我使用“拒绝”这个词,她从来不拒绝任何申请者。在拒绝信中,她总是写:“我们无法提供你入学机会。”我分不清两者到底有何差别。不过,那些大热门学校的招生主任总是很现实的,堪称“拒绝他人的主任”。很显然,我需要好好学学怎么来推销自己。
毕业典礼演讲都遵循古典奏鸣曲的结构,我的演讲也不例外。刚才是第一乐章——轻快的闲谈。接下来的第二乐章是送上门的忠告。这样的忠告很少有价值,几乎注定被忘记,永远不会被实践。但是,就像王尔德说的:“对于忠告,你所能做的,就是把它送给别人,因为它对你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下面就是我的忠告。第一,取得成就的时候,不要忘记前人。要感谢你的父母和支持你的朋友,要感谢那些启发过你的教授,尤其要感谢那些上不好课的教授,因为他们迫使你自学。从整体看,自学能力是优秀的文科教育中必不可少的,将成为你成功的关键。你还要去拥抱你的同学,感谢他们同你进行过的许多次彻夜长谈,这为你的教育带来了无法衡量的价值。当然,你还要感谢哈佛大学。不过即使你忘了这一点,校友会也会来提醒你。第二,在你们未来的人生中,做一个慷慨大方的人。在任何谈判中,都把最后一点点利益留给对方。不要把桌上的钱都拿走。在合作中,不要把荣誉留给自己。成功合作的任何一方,都应获得全部荣誉的90%。
电影《Harvey》中,Jimmy Stewart扮演的角色Elwood P. Dowd,就完全理解这一点。他说:“多年前,母亲曾经对我说,‘Elwood,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要么做一个聪明人,要么做一个好人。’”我做聪明人,已经做了好多年了。……但是,我推荐你们做好人。你们可以引用我这句话。
我的第三个忠告是,当你开始生活的新阶段时,请跟随你的爱好。如果你没有爱好,就去找,找不到就不罢休。生命太短暂,所以不能空手走过,你必须对某样东西倾注你的深情。我在你们这个年龄,是超级的一根筋,我的目标就是非成为物理学家不可。本科毕业后,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又待了8年,读完了研究生,做完了博士后,然后去贝尔实验室待了9年。在这些年中,我关注的中心和职业上的全部乐趣,都来自物理学。
我还有最后一个忠告,就是说兴趣爱好固然重要,但是你不应该只考虑兴趣爱好。当你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回首人生时,你需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自豪。物质生活和你实现的占有欲,都不会产生自豪。只有那些受你影响、被你改变过的人和事,才会让你产生自豪。
在贝尔实验室待了9年后,我决定离开这个温暖舒适的象牙塔,走进我眼中的“真实世界”——大学。我对贝尔实验室的看法,可以引用Mary Poppins的话,“实际上十全十美”。但是,我想离开那种仅仅是科学论文的生活。我要去教书,培育我自己在科学上的后代。
我在斯坦福大学有一个好友兼杰出同事Ted Geballe。他也是从伯克利分校去了贝尔实验室,几年前又离开贝尔实验室去了斯坦福大学。他对我们的动机做出了最佳描述:
“在大学工作,最大的优点就是学生。他们生机勃勃,充满热情,思想自由,还没被生活的重压改变。虽然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们是这个社会中你能找到的最佳受众。如果生命中只有一段时间是思想自由和充满创造力,那么那段时间就是你在读大学。进校时,学生们对课本上的一字一句毫不怀疑,渐渐地,他们发现课本和教授并不是无所不知的,于是他们开始独立思考。从那时起,就是我开始向他们学习了。”
我教过的学生、带过的博士后、合作过的年轻同事,都非常优秀。他们中有30多人,现在已经是教授了。他们所在的研究机构有不少是全世界第一流的,其中就包括哈佛大学。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即使现在,我偶尔还会周末上网,向现在还从事生物物理学研究的学生请教。
我怀着回报社会的想法,开始了教学生涯。我的一生中,得到的多于我付出的,所以我要回报社会。这就引出了这次演讲的最后一个乐章。首先我要讲一个了不起的科学发现,以及由此带来的新挑战。它是一个战斗的号令,到了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过去几十年中,我们的气候一直在发生变化。气候变化并不是现在才有的,过去60万年中就发生了6次冰河期。但是,现在的测量表明气候变化加速了。北极冰盖在9月份的大小,只相当于50年前的一半。1870年起,人们开始测量海平面上升的速度,现在的速度是那时的5倍。一个重大的科学发现就这样产生了。科学第一次在人类历史上,预测出我们的行为对50~100年后的世界有何影响。这些变化的原因是,从工业革命开始,人类排放到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增加了。这使得地球的平均气温上升了0.8摄氏度。即使我们立刻停止所有温室气体的排放,气温仍然将比过去上升大约1度。因为在气温达到均衡前,海水温度的上升将持续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