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直到现在每次有陌生人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个还会搂着另一人的肩膀,对这个人说:嗨,这是我朋友!
小学入学的那一天,陆远和玩伴程飞一起去报名,由于他们来的最晚,等他们进班的时候,其他的小伙伴都已经在各自的座位上了,陆远和程飞刚一进班门,就听到散落各处的议论和随之而来的哄堂大笑,原来他们是在笑程飞。程飞长得丑不说,还有一只大小只有正常耳朵一半的小耳朵,同学们都议论他是小耳朵丑八怪。陆远把低下头不说话的程飞挡在身后,指着吵闹最厉害的地方厉声说:不许笑,他是我朋友!
因为一只小耳朵,班里的其他朋友都不和程飞玩,只有陆远,和他像以前一样,踢球、弹珠、叠纸飞机。有一天下课,程飞被比他高一头的女同桌撕着头发扇了两巴掌,陆远跑过来拉住她,问她干嘛,她说:谁让他超过我画的三八线。三八线,程飞拥有的只是那三而已。
班里有个最能打架的男生,算是班里的老大,经常喜欢欺负别人,尤其像程飞这样的小耳朵。有一次程飞刚和一位女同学说了两句话,“老大”就过来了,指着程飞说:滚远点,不许和她说话!程飞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怒。“老大”举起拳头就要打程飞,陆远不知从哪跑过来试图制止,却不想自己也被打了。程飞在回家的路上问陆远:别人都欺负我,不愿和我玩,为什么你还要和我在一起?陆远说:因为你是我朋友,我跟谁都这么说!
中学的时候,他们还在一个班,陆远是个学习优秀还有很多女生暗恋的好学生。程飞是一个学习差又不够坏的坏学生,因为不守课堂纪律,经常被那个扭着屁股走来走去的女老师揪着那个小耳朵,从教室的前头拉到教室的后头;因为在同学们起立时,用脚勾掉了前桌同学的板凳,被鼻梁高的不正常的历史老师打的流鼻血。
尽管如此,并没有影响他们“在一起”的关系。陆远经常借自己的作业给程飞抄,还不忘唠叨一句: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啊,为什么老是要抄呢?“下次下次,下次一定弄懂”,程飞笑嘻嘻的说。程飞也总是把自己找到的好玩的东西像CD机、电警棍等等,给陆远去玩到腻。他们放学回家的时候,经常一起去吃路边摊上的烤串,去游戏机房打几局拳皇97,还会猜拳决定谁去和前面的姑娘搭讪。
陆远无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学习好就什么都好似乎是老师们认定的真理。有一次学校要举报演讲大赛,老师让陆远去参赛,上台演讲的那一刻,陆远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感觉时间凝滞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下的台。他知道的是自那场演讲以后,经常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他就是上次演讲尿裤子的”“哦,是他呀,哈哈哈……”,每次程飞在他身边的时候,都会对那些人吼一句:笑什么笑,你连上台都不敢!
有一次喝完酒,陆远问程飞,“我在学校丢了这么大的人,每个人见我都会嘲笑我,你为什么还要为我辩解?”,程飞摇摇头,“不是辩解,我上去的话一定也会尿裤子。不管他们怎么说,你是我朋友,我跟谁都这么说。”
他们又狗血的读了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专业,像一对拆不散的鸳鸯。他们一起抽烟,一起喝酒,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猜拳泡妞。有一次晚自习下了,他们在路上看到了系花,玩性大起,一把猜拳游戏将陆远推到了搭讪的战场。不得不说陆远不仅相貌堂堂,搭讪也是一把好手,远处的程飞看着交谈甚欢的陆远和系花,心里兴奋极了:这小子真牛逼。
陆远顺利的拿下了系花,开始了大学校园的第一段恋情,程飞当然也免不了成为了这对恋人之间经常出现的大功率电灯泡。长时间的相处让程飞也喜欢上了这位系花,像所有人都喜欢美的事物一样,只是,程飞从来都没说出口,更没表现出来。两年后,陆远和系花分手了,在分手那天晚上他找程飞一起去喝酒,酒过半巡,他看了程飞一阵,说,“程飞,我知道你喜欢她,喜欢就去追吧,我已经不在乎了”。程飞把左胳膊上的衣服往上拉了一下,看了看胳膊上的烟疤,摇着头笑了笑,想起一年前那个晚上,自己那烟头烫自己时说的狠话:多喜欢的人都得放弃!
事后很久,陆远真的想他说的那样,不在乎和系花的这段感情了。陆远有一次认真的希望程飞去追求他喜欢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她。程飞认真的盯着陆远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钟,坚定的说:我绝不干这样的事,尽管他只是你的过去。因为你是我朋友,因为我跟谁都这么说过!
大学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以后只是一年几次的电话联系。有一天,半年都没有联系陆远的程飞打来电话,说有急事找他,陆远说你过来吧。陆远终于在自家门口看到了几年没见的程飞,程飞的一句话却让他错愕不已,程飞说:我出事了,需要在你这躲一躲!陆远拉程飞进了屋,说:没事,我这里安全,你住着吧!陆远从安排给程飞的屋子出来,他老婆拉他到隔壁的小屋询问事由,得知原因后,他老婆死活要求程飞搬出去住,没控制好情绪的陆远只说了一句:闭嘴,他是我朋友!
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都已是两个六旬老翁了,在公园里乐呵呵的下着象棋,看到我过来,他们站起身打招呼,其中一个搂着另一个说:嗨,这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