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聊天,间或扯到一期电视节目。一位什么都学过的清华博士表示不知道毕业后去做什么。高晓松是评委,略带讥俏地说到,上名校就是为了找工作,这世界绝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逼格满点的话让我和朋友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一笑泯泯然。过了20岁以后,我们会阅读哲学书、会慢慢想要去看清楚自己的人生。确实,和所有畏惧现实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生活战场的年轻人一样,我们已然明白诗和远方不会再是自己前行的力量,它是梦想,唯有在苟且之后才不会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开始为丧失感到痛惜,关于生活,关于选择,关于逝去的时间。第一次清晰地去梳理自己的大学时光,从过程到结果,就在确定性产生的同一瞬间,我再一次确认了它的苍白。后悔意味背叛,只是痛惜。我确确实实感受到忽视掉别人的努力之后,生活必然回应的一记耳光给自己。像我和朋友忽然意识到的自己的尴尬境地一般,求苟且而不得。我其实蛮害怕别人问我的理想是什么。我不知道一个一个被细化成目标的东西算不算是理想,何况那一个个目标都完成的面目全非。我有时候羡慕别人,总是永远清楚自己要什么。要出国,好的,那就好好学英语。要当老师,那就去考证书。要读研,那就坚持下来,每天去读读书。自己却很难做出一些选择,亦或是做出选择也没法子去给它一个承诺。我太理想主义并且过于敏感与怯懦便总是显得茫茫然。有人说,你的机遇分两种,一种命中注定,一种却擦肩而过。而我因为种种便很难把握那些瞬间。我必须把握十足才敢出手。于是徘徊中,不得梦,不得眼前,这像宿命。很多年前,我给别人说,我以后要一手拿锅铲,一手敲键盘。做自由撰稿人,做好的妻子与母亲。后来总有借口推脱,把爱好当成事业定然会失望,于是我好久没有写东西,像丧失了这种能力,也好像恐惧。
其实这一年我经历蛮多,实习,参加全国性的联动采访活动,顺带旅游。三山五水,湖河荡荡,一路向着南方去。昼夜不停的列车,端婉秀丽的风情,我呼吸不同的气息。到了远方也才明白,人生就像龙应台笔下的背影,你终究和所有熟悉渐渐远去。到了一定年纪,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去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去过,而有些路也只能一个人走走停停。在湘潭,上了大学的妹妹一夕成长许多,却莫名陷入惘然,说自己一下子少了前行的方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没有安慰的语句,大多数年龄相仿的我们缺少了成长的过渡期便无从面对这个世界的现实性,就像我在南国梦里依旧会有塞北。妹妹送我去长沙换成长途列车,一路奔驰,我忽然间羡慕古代,如若是并肩策马,走几十里地,缓慢自在才像是过得岁月。开始越来越适应快节奏,我不再听李志、左小、周云蓬的歌曲,不再去静谧地读一个午后的兰波,不再去勾勒一两笔的花鸟工笔,我到底是因为各色的功利和目的丧失了成为自己的能力。时间已经教会我,这个社会有多么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才能保证基本的安全感,基本的尊严。而它们的价格太过高昂,我们只好从青春期开始就在为尊严分期付款。
男友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原来和我一样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他开始对未来忧心忡忡,房价,物价,越来越多的东西会压在身上。他周围的同学,我所知的几乎没有一个从事与生物相关的行业,开店或是做销售,一切都背离了当初读书的想往。亦如我学新闻,八九十年代汇聚所有文科精英的专业,目前已渐露疲态,它沾染太多物欲的气息,不再是我眼中那个人性的温暖的鲜活的梦想。或许,我们的理想必然会在遍野荆棘后屈服于现实的棱角之下。据媒体报道越来越多的人会逃离北上广,大多的年轻人都会走上一条追梦而去,梦碎而归的道路。当二十岁的我开始考虑未来的时候便开始害怕那些叠叠而来的前车之鉴。
爸爸发信息给我,絮叨的是一个历练颇多的成年人的哲学,多做有用之事,多读有益之书,多交有志之人。这些‘多’与‘有’是他的经验之谈。我的‘不‘与’无’是我还算年轻时唯一敢去坚持的东西。不说无谓的闲言,不爱不值的人,不记挂也不泛滥,出于心出于情去做事情。就像毛姆说的,每把剃刀都有自己的哲学。我认同父亲的人生,也相信自己的路径,毕竟大多数时候为了别人去扮演自己不擅长的人生,显得毫无意义。
一直觉得有自己是矛盾体。像那大书里的虫洞,有很多个自己活在不同的角落里。但无论有梦的还是怯懦的那个自己,喜欢的都是一切无用却有意义的事情,像诗歌和远方。我也一直相信冥冥中总有一个自己眼睛里拥有着风光霁月,她会带我穿过寂寂荒山,莽莽平野,汤汤大河,哀岭孤村。燕子不归,紫薇浸月会在我们北方花开,南方花谢的梦里辗转风流,她也会笑地活色生香,悄悄说出天寒地冻,路遥马亡的远方。我不知道那是多远以后的白雨夜袭,丹青不书,但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