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陶德有几个版本 理发师有江湖吗?

顶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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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家飞云发廊弄个造型就上千块。我们剪一天的头发也没人家挣得多啊。理发功夫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小彭靠坐在理发椅上,愤愤不平。


“嗨!怎么又说这个?”旁边圆滚滚的胖子阿常连忙止住他的话头,“让师傅听见不好。”


小彭抹了抹自己的圆寸,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是一间很有些年头的理发馆了,梳妆镜的边框有些掉漆,但仍能看到云霞飘渺、曼陀花开的精美雕刻。理发椅上的皮质有一些岁月带来的皱痕,但无一破损,显然是绝品皮质、并且保养得极好。


大大小小的理发位,以屏风隔开,错落有致。屏风有仙女起舞、有苍松迎客、有旭日东升、有大海无量……


不同理发需求的客人,会在不同的理发位上理发。而屏风,总是要符合客人气质的。


最最亮眼的是大门上的一块横匾,边框绣龙描凤,木质细腻名贵,横中四个鎏金大字————顶上功夫!右下角又有四个描赤小字,火烧赤壁。


若有识货者便能知道,这是一百年前天下第一理发大会上最终胜者的牌匾!只有理发水平最精湛的理发师,才有资格拥有。当时的胜者,正是火烧赤壁派的宗师!后来因为人道变革、世间变幻,那场大会已成绝响,以后再也不会举办了。所以理发师公认的天下第一,一直只在这一支流传。


原来这个三十年前便移址于此的老字号理发店,竟是火烧赤壁派的嫡系传承!


这时候,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听见怎么了?不是事实吗?”


说话者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棕色风衣,搭配一头利索的平寸,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内敛,但侧鬓的两条青纹,还是显出一丝桀骜来。


“进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阿常苦口婆心,“师傅平素最疼爱你,要是知道你也这么想……”


进子仰仰头,表现出少年郎不可一世的骄傲,“怎样?再打我一顿?还是又要废了我的理发功夫?”


“唉!”阿常一跺脚,“师傅会伤心的!”


进子侧了一下脑袋,终于不再说话。


“我已经伤心了!”随着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走入顶上功夫理发店。


“耳老!”门口的护卫连忙躬身行礼。


耳老布衣芒鞋,穿戴利索,白发堪堪落到肩部,步子很轻,却自有一股宗师气度。


小彭脸色一白,连忙站起身来,笔直站好。阿常也拍了拍理发服,以求更整洁一些。就连桀骜不驯的进子,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腰。其他的师兄弟个个如噤寒蝉,之前还嘈杂吵闹的理发店,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都说话啊,怎么不说了?”耳老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理发馆不说话,那还有人味儿了吗?没有人味儿,那还学什么功夫,理什么发!”


耳老抬高音量,怒道:“说话!”


鸦雀无声。


耳老缓缓转过头,盯着小彭:“你说。”


小彭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耳老又转向进子:“那你来说?”


进子眼神有些慌乱,但瞬间就坚定起来,倔强地看着老人:“我说就我说!”


“咱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个个一身好理发功夫,可咱们师兄弟,有几个日子过得好的?”


进子越说越激动,走了两步,拉住一个高瘦的男子,“詹师兄!剪法都已经练成双龙出水,一身好本事!然而他前不久才因为付不起彩礼钱被退婚!跟了他七年的女朋友,现在要相亲嫁给别人了!”


“宋师弟!”进子又拉住一个带眼镜的瘦小男子,“他的洗发云手冠绝群伦,论洗发,同辈人中谁是他的对手?可您看看他的眼镜,框都掉了!他还买不起新的!”


进子又指了几个人,述说他们的辛苦,然后看着耳老,眼含热泪:“人家烫一个头发,就是几百元落袋,咱们辛辛苦苦剪发半天,所得只有十元!飞云发廊哪些个没什么手艺的小张小罗他们,个个都有小车代步!咱们呢?连个电瓶车都买不起新的!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咱们师兄弟过的什么日子!这些,您都知道吗?”


耳老的脸色阴沉下来,“日子苦了些,不要紧。丢了志气,丢了祖宗的规矩,那这人,也就立不住了!”


“那些规矩我都听腻了!它们过时了!”进子眼中燃着一团火,那是对师兄弟们的同情,对处境的不满,对现状的不平,“我就想问您,为什么咱们不烫发?不染发?还有咱们剪发的价格,为什么不提一提?”


耳老本来气得有些气息不稳,这会儿竟然平静了下来,只是表情冷得可怕,他在堂前缓缓坐下,弹了弹衣袖,这才慢慢说道:“你还有什么意见?一并说完。”


阿常上前拉住进子,“怎么跟师傅讲话的?你这身功夫,不想要了?师门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旁人整得再花里胡哨,咱们真正有理发功夫的理发师,即便日子再难、孤苦一人,也不能丢了志气!”


“去他妈的祖宗规矩!去他妈的志气!”詹师兄突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站了出来,他把身上的理发服一解,狠狠惯在地上,“我他妈媳妇都娶不起,我要他妈的什么规矩、什么志气!”


宋师弟也站了出来,看向耳老:“师傅!当年进子偷偷给客人染发,他并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想挣钱给我买一副新眼镜!您当时就要废了他的功夫,那时候我胆子小,不敢说话,今天我没法子沉默了!现在物价这么贵,咱们还不涨价,日子怎么过?”


耳老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阴沉得可怕,“还有谁有意见?”


“师傅……”


“师傅!”


又有两名弟子小唐小强站了出来,对耳老行礼,显然是支持进子、宋师弟、詹师兄的意见。


“好,好得很!”耳老环视一圈,“阿常、阿瑶,你们呢?”


阿瑶是个秀美的女子,理发服倒是十分得体的显出婀娜身姿,她看着耳老,眼中带泪:“师傅,您对我恩重如山,可我跟进子……我不能没有他。”阿瑶又复对耳老深深一礼,两行珠泪已经滚滚而下。


阿常表情亦十分沉痛,但他坚定地站到了耳老身边,“我阿常的本事,都是师傅教的,师傅怎么说,阿常就怎么做。阿常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


闻听此言,进子眼神有一些波动,但很快平复下来。


宋师弟自从说完话后就一直低头流泪,倒是詹师兄有些诧异的看了阿常一眼。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门外传来,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随掌声跨门而入,“耳总门下,当真精彩,不愧是天下理发师第一宗。”


说话的中年男子穿着西装革履,皮鞋擦得锃亮,系着亮金色领带,大背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却有着极强的威势。话虽恭敬,但怎么听怎么带着刺。


一群手下跟着他鱼贯而入,理发馆里的护卫也都聚集过来,与他们怒目而视。


耳老端坐不动,只是挥了挥手失意护卫们散开,他看着趾高气昂的中年人,神情中有了一丝明悟、还有一丝痛心,但这都被很好的掩饰下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中年男子,“你成总是生意人,老夫是江湖人。成总是发廊董事长,老夫是理发师掌门,这个‘总’字,老夫担待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成总还是叫我耳老吧。”


“耳老说笑了,咱们归根结底,也还都是理发师嘛,一脉相承,一脉相承。”成总笑容不变,因为他从来不把面子放在利益之上,这是他这么多年愈发风生水起的原因,也是他如今春风满面的底气,“我想说的是,您门下这几个俊才,您若是容不下,我飞云发廊却是求贤若渴,不知耳老可愿割爱?”

飞云发廊一直是顶上功夫理发馆的死对头,这些年大肆运用烫发、染发功夫,更是财力雄厚。如今,只差一个正统名声了。若是顶上功夫理发馆大部门真传弟子都转投成总,外人必然都以为是耳老传下的功夫不如飞云派,名声一失,顶上功夫恐怕再难有如今超然地位。那飞云发廊,只怕要从此雄霸理发界。


“原来你们都和姓成的勾结好了,想要背叛师门!”阿常对着一众师兄弟怒目而视,神情愤慨。


“我绝无此意!”进子看着耳老,神情激动:“师傅的决策,弟子虽然不服,但也绝不会勾结外人!”


阿瑶亦梨花带雨:“我与进子,绝做不出勾结外人的事情来,请师傅明鉴!”


其余几位弟子,却俱都沉默不语。


“事情已经如此明朗,多说些废话有什么用!”阿常怒喝道:“这姓成的若不是与你们勾结好,岂敢今日上门?”


一时间堂里剑拔弩张,杀气逼人。


“请发器林吧。”耳老最终却只是叹息一声。


“请发器林!”一直跟着耳老的护卫声如洪钟。


进子、小唐、小强、阿瑶等人一瞬间都脸色煞白。


两个护卫从内室抬出一个三尺方圆的木盒来,此盒却不是寻常制式,移动间隐有金铁之声。


盒子忽然展开,一片耀眼光华!


侧剃、横剃、半月剃,排放整齐、凛凛生寒:长剪、短剪、揽月剪,雪白锃亮,闪烁寒光。当真是发器如林、宝华冲天!


就连强如成总,也不得不眯了眯眼睛,以避刹那光芒。


发器林既出,那就代表火烧赤壁派要收回弟子的理发功夫,以使万兽归山,百鸟投林!


宋师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傅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犯,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


小唐小强却默默地走到成总身后,詹师兄更是狞笑一声:“师傅!您老了,清朝民国的规矩,放到如今,还能用吗?”说罢转向进子:“你还不过来?当真想被废去一身理发功夫吗?有成总庇护,怕这老东西作甚?咱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岂不快哉?”


耳老面上怒容一显,已然站起身来,右手随意一伸,一柄三寸剃刀已经在手。此剃刀状极平常,然而竟是一柄断刃!当年天下第一理发大会上,对手强者如云,火烧赤壁派的宗师剃刀都被斩断,但宗师勇不可挡,竟以此断刃,剃出千古难见的燎原寸头,称雄赛场!


所以此剃刀名为燎原,乃发界第一名器!


耳老燎原在手,气势勃然而生,霎时间理发馆内气氛都凝固了下来,一股沉重的压力无声散开,所有人心里都好似压了一块巨石,叫他们呼吸也难!耳老还未动手,对面已经气焰全无,如斯恐怖!


当是时也!忽然间狂风大作!风起云涌,有虎啸山林之虚影,一闪而过。却见成总如临大敌,缓缓掏出身后的吹风机!却是飞云发廊镇廊之宝,虎啸吹风机!


虎啸一出,众人压力大减。但两大高手相争的气场,仍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进子摇摇头,缓步走出,面色悲戚。


成总心中一动,在如此激烈的气势交锋下,他一介小辈,竟然行动自如。当真天赋惊人,可怖之极!若由得此人发展,只怕不出十年,必然压倒飞云发廊。所幸今日计已成功,必将火烧赤壁派的这个天才扼杀于摇篮间!


进子将阿瑶拉到身后,走到耳老面前,缓缓跪下,凄声道:“想不到我自诩聪明,今日却成了旁人的枪手。我甘受门规处置,师傅,只求您放阿瑶一马,她是无辜的。”


阿常气得脸都涨红了,“一群无耻败类,师傅放得过你,我须放不得你!”探手一柄飞云剪在手,出手如寒星!


咔嚓一声!进子竟然不闪不避,右手一截尾指已然落地,鲜血淋漓!


阿瑶抢身前来,抱住进子,泪如雨下。


进子却不作一声,只是定定地看着耳老,那眼神分明在问:“够了吗?”


“罢罢罢!”耳老长叹一声,收回燎原,“你们若要背门而出,我也不拦你们。把宗门宝器放回发器林,然后自去吧。”


“师傅!”阿常还待再言。


“够了!”耳老冷喝一声,“阿詹说得对,清朝民国的规矩,如今还能用吗?我老了,老了,管不了年轻人了。”


声音沙哑,竟有说不出的萧索。


詹师兄宋师弟小唐小强,也感受到这份沉重,都默默地放下自己的发器,然后走到成总身后。


阿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将自身与进子的剃刀放下,这才扶着进子转身。


成总仰天大笑,声浪冲云。


詹师兄一群人站在成总身后,脸上如有火烧,却强忍着尴尬。


阿常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进子的背影。


耳老看了进子一眼,再看了阿常一眼,缓缓转身,那一瞬衰弱的气息,才让人惊觉此人是真的老了,只有他的声音缓缓传来,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西洋发功固然速成,见效快,可是烫发染发,伤头发啊……理发师,当以发质为本,以美型为辅。如今为了美型,往往忽略了发质,岂不是本末倒置?或许,我真的老了吧。现在理发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音犹在耳,老人却已消失了踪影。老人的话语,分明满是失落、死寂。大部分弟子背门而出,甚至包括他最疼爱的进子,这件事对老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是以耳老此言,已经有淡出江湖之意。


进子身形顿了顿,复又前行。


“愚昧。”成总只在嘴里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满意的扬长而出。


阿常若有所思,愣怔一会儿,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着飞云发廊的方向,嘴角挑起了一个轻蔑的笑。若不是仗着西洋的一些左道,若不是老师傅固步自封。仅凭飞云派的功夫,真有一击之力?

如今的火烧赤壁派,此后将截然不同。他阿常,必将开辟理发界的新时代!


下一任顶上功夫理发馆的馆长,他已经做好迎战老对手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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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超哥在这条街上讨生活,已经八年了。


说不上腥风血雨,但也是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


近些年来理发界风云四起。飞云发廊一再扩展,一度势力几乎笼罩三省之地。


而火烧赤壁派自耳老云游远去后,常师傅于危境承接大任,接连推出VIP套卡、剃刀一条龙、最帅平头至尊发,并在央视大幅度投放广告。如今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一条广告语,平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而顶上功夫理发馆,竟能帮每个人都剃出合适的平头!这就相当于他们能批量认证帅哥!


如今顶上功夫理发馆,不仅有染发烫发等项目,日进斗金,其独门平头剪发,更是价格高昂,好几万才得一剪。达官贵人,无不趋之若鹜。声势已在飞云发廊之上!


这几天大街小巷又在传,剪出来的刘海,才配得上真美人。这想必又是顶上功夫理发馆的新战略了。而飞云发廊,几无还手之力。


想到近些年的风雨,超哥不由得心潮澎湃。


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爹爹,为什么我们只剪寸头?”


想必是孩子的父亲在回答,“发型千种,寸头最难。其实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寸头,板寸、圆寸、带青茬儿的、溜光亮儿的……不一而足。但所谓边分三月手,寸头十年功。寸头也是最难练的绝活儿。现如今,越来越多的理发师好逸恶劳,走入歧途。往往学一些速成之法,造型虽有一时之亮眼,终究还是伤发的。”


这人的声音,清朗中听,但又有一些历经世事的沧桑味道。


被话语吸引,超哥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担着剃发挑子的英俊男人,他旁边一个秀美的女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这年头,担着剃发挑子行走江湖的人,已经愈发稀少了,若有出现,必然都是有真功夫的。超哥心头一凛,想不到这个男子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功力。


目光再转,却见对方的剃发挑子上还挂有一个长幅,上书两行大字,不处绝境,如何火烧赤壁?无有困苦,哪得顶上功夫!


超哥心中暗惊,好大的口气!


“那为什么其他的理发店都在染发呀烫发呀,伤害人们的发质。但他们都还生意很好呢?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孩子,你记住。”秀美女子柔声说道:“善报恶报,都需要实力。聪明的站着,愚蠢的,倒下。赢了的站着,输了的,倒下。你爹娘这些年流落天涯,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蠢。你成天念叨着要进江湖。这,才是江湖啊。”


胜者为王、败者寇!


超哥抽了一口烟,也不由得有些唏嘘,他混了这么多年,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热血,才明白这番话中的道理。


男孩儿使劲点点头,“我记住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男子微微一笑,“去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声音温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女子牵着男孩,笑容温婉。


看来这是有故事的一家人,超哥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这个担着剃发挑子的英俊男人,右手竟然没有尾指!


一行三人,慢慢走远,看他们行走的方向,是一个古香古色的理发馆,门前一块大匾额,四个鎏金大字光华流转,却正是——顶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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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完,感谢观赏。

赞和评论都是最好的礼物,拱手为礼。

诸位江湖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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