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用b站看好长时间鬼畜,没写多少,我明天用多补几刀。
往事书.泥人之瞳
1,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终于吃掉了祖辈留下的那株太岁,因为饥荒和贪欲。
那是在皇帝退位后的第三年,旱灾席卷了整个华北,随之而来的是饥荒和饿殍。婴儿孱弱的哭声里都带着苍凉,像一拉一出的破鼓风机。人们老旧棉袄下的浊黄眼珠,满是麻木和无助。
维县境内的空气里飘散着臭味,原来人吃人,真的会吃红眼。可人不是萝卜,也不是葱花,我实在没法开嘴。
我只是个泥人师傅,没有钱去大都会。我怕我还没有到,就被沿路的饥民给杀了。
在连续吃了几天树皮和黄土之后,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我本来是最喜欢泥巴的,它们在我手上可以千变万化。但把它填入嘴里,才明白那种沉重和难受,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千万,千万不要吃下那株太岁。不然,不然会有可怕的。。。。’’老韩临死前死死抓住了我的手,反复嘱咐。但我实在是急了,不如做个饱死鬼再说。
那天飘着雪花,如果他们是白面多好,我的眼珠在上下打架。过多的树皮和观音土,让我动都动不了。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那株太岁被我吃了下去,它就那么小,青色的触须,半透明的身体。我本来还打算把它换了银子,来娶个媳妇。
我想着街头烧鹅,糖葫芦和麻花的香味,把那株太岁放入了嘴里。
那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它就像是活物,在我嘴里乱动。一条一条的触须,慢慢的开始伸展,让我窒息难受。
我用尽力气,用牙齿在一下一下的咬。它的味道并不腥,汁液很多,反而是像是薄荷水的甜味。
我记得那场战争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我吞食了那株太岁,昏死过去。
2,
‘‘醒醒,醒醒。’’马车是晃晃悠悠的,叫我醒了过来。
面前是一张清瘦的老脸,留着山羊胡子,带着瓜皮帽,一副地主绅士的时髦打扮。
‘‘这是,这是在哪里?’’我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的看着。我明明是吃了那株太岁的,半生半死。现在身上却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小子可是好运气,要不是东家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你还有气,你就要冻死在沟里了。’’马车帘子外是一个粗豪的男人声音,他拉开帘子,是一个虬髯胡子的大汉。
‘‘多谢,多谢两位了。在下真是难以为报。’’我感激的打了个揖,露出老棉袄袖口的破洞。里面已经没什么棉絮了,也是被我吃了的。
‘‘医者当有仁心啊。小兄弟,你父母呢?’’
‘‘父母?’’想了想,我摇了摇头。我是被泥人师傅找回来的,那还有什么父母。
‘‘也罢,也罢,看来是孤家寡人了。维县招了这么大的灾,你还活着。这国家年年都是武夫们打仗,也不知道那一日才能好起来。’’老大夫摸了一把胡子,叹口气。
‘‘老丈,你们是要往哪里去?’’
‘‘往津门。’’
‘‘能不能带我一阵。’’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县里是不能留了,大灾之后还有大疫。况且,抓丁抓的丧心病狂,我实在是不敢待下去。
就是不知道搭个顺路的马车,人家会不会收留我,毕竟是多了一张嘴吃饭。
3,
他们还是收留了我,那个瓜皮帽的是张老爷子,赶车的是他的马夫。他们是药商,从河外采货回来。
‘‘小兄弟你命真是大啊,维县这次闹了灾,尸骨填野。也亏你命大,我们才能救了你。’’老人家看着我,目光炯炯。
‘‘哎,我也没有想到,这场饥荒会来的这么急。本来我是打算去津门的,可是,可是。。’’眼泪簌簌的从我脸上留了下来,就算我心再野,毕竟还是个年轻人。饥荒把人压抑的都不像是个人,有的人把小孩子都煮煮吃了,有的变卖家产换了一顿饱饭后在醉生梦死里自杀。这样的惨痛,我闭上眼就会梦见。
张老爷和马夫大叔唯有唏嘘不已,好言安慰我。我再也不想回到维县,看到那些景象。
雪,蒙蒙的雪。风,冷冽的风。
我喜欢这样的天气,老天帮人把种种罪恶掩盖。沟壑里的尸体上面,铺着层厚厚的白雪,偶尔还露出席子的一角,青色又枯寂的脚掌。孤独的野狗在吠叫,吃多了人,眼里都是红红的血丝。那些可怕的,恶心的苍蝇不见了,没有了那种骇人的嗡嗡叫声。
我开始迷茫于现在的自己。我终究是违背了诺言,吃掉了那株太岁。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和肌肤,似乎与常人无异。但我知道,那株东西,它确确实实是被我吃下了。我赶不走,也杀不死。接下来如何,听天由命吧。
‘‘碰!’’就在我神思恍惚的时候,马车外传来一声尖锐的枪声,马儿受惊,扬起蹄子。
‘‘老爷,不好了,遭了土匪。’’马夫大叔的脸色有些绷紧,土匪,还是带着枪的,这可就有点棘手了。他们这一趟赶时间,也防止被人盯上,带的人很少。
‘‘什么?土匪。。’’张老爷子也有些慌张了,他带得的都是备冬的名贵药材,如熊胆草参,耗费了大半的财力。要真是被抢走了,对于他的药铺就是一场灾难。
‘‘这我们可怎么办啊。。’’张老爷子有些慌神。
‘‘马车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踩着爷爷们的道了。快交出买路钱,不然别怪爷们的子弹没长眼睛。快出来。’’
‘‘老爷,你们俩躲在我身后,小心着点,他们有枪。’’马夫掀开帷幕,小声叮嘱道。
我也走下马车,是四五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有个手里拿着大刀,有的拿着红缨枪,当头的拿着一杆土枪,满脸的横肉。
‘‘我们只是路过的,来走亲戚。没想到亲戚都饿死了,咱都是穷苦人,这位侠士行个方便?’’马夫满脸堆笑,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些银元,给这些匪徒递给去。
4,
‘‘呀,还很识趣。好好好,今天爷们几个就不难为你。把马车留下,你们可以走了。’’领头汉子的眼中闪过狡狯的光彩,似笑非笑。他挥了挥手,身旁的几个帮手朝着马车走来。
这里离津门还有近千里地,拖走我们的马车无异于让我们自杀。就算这些盗匪现在放我们走,寒冷和野兽我们也熬不过去。
‘‘给我滚开!’’马夫大叔的身子一低,银元滑溜溜的散落了一地,他的拳头像条直线打在了一个就近的土匪身上。
‘‘啪!’’那人受不住力,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马夫的身子一低,接着手上用力一扭,脖颈骨断裂的声音非常干脆。他抓过死者的红缨枪,像条孤独的饿狼般盯着几个匪徒。
‘‘老大,是个硬茬,放枪。’’剩余那个拿梭镖的人机灵的往后一退,恶狠狠的吼道。干这行的,其实他们今天就没想着放走活口。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张老爷子毕竟是个斯文人,浑身都在抖个不停。
‘‘你他妈的,给我死吧。’’土枪冒着黑烟,枪弹随着刺鼻的火药味冲了出来。
‘‘危险!。’’不知道是什么力气,有团跳动的火在撩拨着我的皮肤和心脏,不停的在我血液里流转。我面前这些举着土枪的盗匪,他们是一团团流动的血与肉啊。
‘‘小唐你回来!’’马夫一愣,就看到我一跃上前,像是个鬼魅。
‘‘咔嚓。。’’如同树干被折断那样,我夺过那杆土枪,将它毁成两半。子弹和大刀从我的身上经过,却毫无作用。一小团绿色的火,慢慢把它们侵蚀在我身体前。我的速度太快,他们都看不清楚。
‘‘你!’’满脸横肉的大哥也害怕了,他疑心面前的不是凡人,而是一个恶鬼。
他的诧异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袄衣襟已经被我抓起,一直推到了一颗老树上。绿色的火是骄暴的,在人心里乱晃,那是一头暴虐的野兽。
‘‘碰!’’‘‘碰!’’‘‘碰!’’土匪头领的脑袋在树上被撞开了花,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惊骇的表情凝固,像一条死了的鱼。鲜红的血,我的指尖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就像是小小的昆虫。
手心里的骚动越来越强,我仔细的看着。绿色的触须从我的手掌伸出,在血痕上肆意的飞舞。原来人的手,能和草木须发一样。
嗜血是种本能,为何叫我感到很快乐?我终于明白,吞食的代价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停止了麻木的撞击。还好,手心里的绿色触须已经消失,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你,你没事吧?小唐。’’
‘‘没事,没事。’’我勉强笑了笑,肯定很难看。我从死人身上撕开了一点布,将自己手心里的血擦干。
‘‘这次真是要多谢唐兄弟了,要不然,咱们几个人今天就折在这群土匪手里了。’’张老爷子很感激的说到,他的眼里还有恐惧的颜色,我看得到。
我明白,方才我并不像是个人,而更像是个纯粹的野兽。
马夫大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多说话。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事,有些秘密还是不问了好。譬如我的癫狂,又比如他的拳脚功夫。
我们合力把这几个匪徒的尸体略微埋到了土里,这个年代,死个人就是这般随意。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如果我没有服下那株药,也早就变成了烂尸。
太岁带给我的是什么,是生命,还是一股邪恶的本能?我呆呆的举起了手掌,眼前又浮现出养父那种苦涩的老脸。千万,千万不要动那颗药。只是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
马车在北国的寒夜里行驶着,上面有个翻来覆去的我。京畿,我来了。
5,
十二月初七,晴。
我们已经到了天津,这块中外通商之地,北方有名的商阜。
张老爷子有家中药铺,我就寄居在他这里,算是帮工。药铺里虽然钱不多,但是活清闲,饭食管饱,我很喜欢。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到使馆区,去哪里碰碰运气。有时候碰见阔绰的老外,能把我的泥人买个好价钱。
我是个藏着秘密的人,虽然表面装得若无其事。但那株主生死的灵药,是我我挥之不去的梦靥。
‘‘老爷子,您说世上有太岁这种东西存在吗?’’在药铺里,我也曾有意无意的问过张老先生,他毕竟是祖传的医家。
‘‘太岁!’’张老爷子正称药的双手也停顿了一下,眼里闪着忽闪忽闪的光。‘‘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倒是真没见过。灵芝,人参,这些补益人的东西,都是价值百金,更不用说太岁这种教人成仙的东西了,悬乎的很。我倒是真想见一见,这传说里的东西,到底啥样。’’他叹了口气。
‘‘太岁者,又名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这是神农本草经中关于太岁的记载。
人们常对于自己未了解的事物,报以过多美好的期望。比如长生,又比如太岁,每个人都不能免俗。
世人只知道太岁是无价之宝,又有谁真的吃过呢?
传说又哪能可信,皇帝们迷信长生,吞食玉末,金丹,却没有一个不死的,还有不少是吃药吃疯的。
或许在某个寒冷的夜里,也有像我这样走投无路的人,好奇的咬下了这种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吞服过太岁,我心里鬼使神差的想道,思绪飘飞。
自从吃下了它,连日来我都在做起怪梦,梦的内容都是惊人的一致。绿火缠绕着的自己,连我的头发,眸子,皮肤也都是森绿的,脸上有些青色的触须。我已经不像个人,剥开肌肤之后是青色的汁液和流动的纹理。
我不会后悔,如果我没有吃下它,我早就死在路边了。但我有很多谜团,我想找到答案。
吃下这株太岁,究竟会变成什么东西?
养育我的人,一贫如洗,为什么会有这样诡异的宝贝?
6,
我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却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每每这时,我都想起养父那张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满脸的风霜苦寒。
这个有故事的男人,他选择了自己把一切承受。可他进了土之后,这些秘密就成了我一人的枷锁。
也许只有老天才能给我答案吧,我自嘲的笑了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我又何必奢求那么多。
我住的房间不大,但有阳光,窗台上一些捏好的泥人可能是这屋子里唯一的特殊之处了。捏的最多的,还是那团绿色,诡异的药。它的姿态,它的神秘。
我偷偷抄录了不少关于太岁的记载,写了卷药的纸上。
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这是本草纲目说的。
诸芝捣末,或化水服,令人轻身长生不老。这是葛仙翁在抱朴子里面说的。
有的是医家的说法,有的是道家的说法。但总而言之,都是虚无缥缈,云里雾里。我已经麻木了,不再相信书里的解释。
或许,时间才能告诉我真像。我会长生不老,满脸触须,亦或者变成了一个怪物,在孤独和疯狂中徘徊。
如今也是个怪异的岁月,旧和新融入了一体。那些旧纸堆里爬出来的遗老,经常教育家中那些顶洋气的新派青年,但也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纷乱。骄阳跋扈的兵士,寻找各种安慰的文人,人心思变的年代。
这座海港之城中的精华之地,是使馆区,安全,繁华。而且,运气好能遇到阔绰的绅士。我喜欢在那里出摊,不过沿街的巡查,着实是令人生厌的东西。
咖啡店,西点房和舞场不属于我这样的乡下穷人,但看看热闹也不错。我在张老爷子的药铺里做工,勉强养活一个人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偶尔来使馆区捏泥人,也是玩票性质。
‘‘泥人,泥人,祖传的手艺。’’我在街角的一个地方坐下,借来了一张椅子,放上几个泥人。
以前养父还活着的时候,总是骂我,没有什么出息,捏的泥人也不诚心。单靠这门手艺,想去个媳妇难的紧。
我现在每次捏泥巴都很心诚,也很完美。但再也没有人会来骂我了。
夕阳如血,阳光洒在我的泥人脸上。我手里的泥人开始变出养父的模样,他还在对我微笑。
风有些大,我的眼里有泪水。
7,
‘‘小兄弟,你这个泥人买吗?’’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揉揉眼睛,一个青色大褂的中年人直直的站在我面前,长相颇为儒雅,身材高大。
‘‘是这个?’’
‘‘对!’’他指着的,竟然是我刚捏出来的那个泥人,我养父的模样。
‘‘对不住啊,这个是我随便捏着玩的。’’我挠挠眉头说道。
‘‘你想捏什么,人物,鸟兽,我再给你重塑一个。不要钱,我该收摊了。’’
‘‘哦,那不用了,你捏的这个很像我一个老朋友。只是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吧。他这人也会捏一点小玩意,平生最喜欢的是沧州酒,唱着曲子来捏东西。’’中年男子脸上带着惆怅的神色,回忆令人伤感。
‘‘恩,原来是这样!这个是我随意捏出来的,也没有什么模板。干我们这行的,偶尔也有点小毛病。看见属意的,总想捏出来。’’我若无其事的说道,心里如乘船在惊涛骇浪中。养父离世的时候有四五十岁,那些我不知道的日子里,藏着许多隐秘的往事。看样子,这个男人似乎认识他这个人知道很多,但我不打算告诉他。我的秘密我只能塞在心里,又不能说出来,很难受。
天要黑了,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
‘‘小兄弟,你师傅临死之前,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那个男子还站在我面前,阴魂不散。他若无其事的话语,却如同重锤,我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没有。’’我想了片刻,终究是否认了。
‘‘你不要骗我了!’’男子走了过来,狠狠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吃了那东西对不对?不然你又何必躲着我。’’他压低了声音,脸色很是难看。
‘‘那又怎么样?’’我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萧瑟的秋风和黄叶是这幕场景的陪衬。正如我现在的心情,糟透了,有一股莫名的邪火和怒意升腾,这个人的面目我都瞧得有些模糊了。
‘‘怎么样! 太岁在你身上阴魂不散,无时无刻不缠绕着你,感染着你,让人变得人不像人。你觉得是你吃了它,还是它最终吃了你?’’那个人脸上挂着苦笑,颇为复杂的看着我。
夜风已凉,在萧瑟的街道上,我和这个陌生的男子还在对峙。
‘‘罢了,你总会等到谜底揭晓的那一天。这是我的地址,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我叫霍白。’’那个男子留下了一个地址给我,独自在风里离去了。
我半信半疑,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时的癫狂,那些控制不住的绿色木须。就在刚才,我甚至想要活活扼死那个男人。
血,痛,还是怒意,到底是什么刺激了我。
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已迫不及待的拔出了一把小刀。 ‘‘吧嗒!’’一道小小的伤口出现在了我的第三根手指,红色的血肉刚被划开,已经有森绿色的汁液随之而来。
伤口没有愈合,但绿意却在欢呼,我的血肉被慢慢的吞噬,又开始重生,有些小小的绿色刺须在抖动。
饥饿的感觉越来越强,我却觉得自己的血肉似乎有格外的诱惑力。
我想吃掉那根手指,吃掉这个手掌,这股欲望让人难以遏制,难以阻挡。
绿色的血在脸上流淌,指尖的血肉里还闪烁着模糊流动的纹理。咬起来却并不是血的撩动,反而是股淡淡的草木味道。
这难道就是他们所害怕的那些,所谓的代价?
8,
我的脸色苍白,浑身汗液淋漓,在夜里久久无眠。我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半晌说不出话来。大错,从我选择的那一刻就铸成了。
第二天的早上,天蒙蒙亮,城市还渗透在薄薄的雾气里。我就已经动身了,跨越半个城区去寻找昨日的那个中年人。
视野尽头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书店,霍白就在那里等我。
我推门而入,书桌旁边,只有他和一个留着辫子的女孩。女孩的相貌秀丽,一双眸子清澈如水。
‘‘你来了。’’霍白看了看我,完全没有讶异的神色,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些。他身边的那个姑娘转身从很高的书架上打开了一本书,放在我的面前,书里面还夹着几张黑白照片。是一群人的合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上面有一个人就是我的养父,他那时候正是年少,眉眼活泼骄傲。有谁会知道,几十年之后,这个人会风霜衰朽,因为饥饿而孤独地死在那张床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道,脸色苍白。那些和养父一起合影的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有的是道人,有的是书生,并不像是寻常人物。
‘‘如果,如果你的养父真的只是一个泥人师傅该多好,那一切就会简单多了。’’霍白叹了口气。
是啊,如果他真是一个简单的人该多好。霍白没有多感慨下去,着手将几十年前的事补充完整。太岁为何在我养父的手上,他为何又要隐姓埋名。
我的养父,他可能是对地息最为熟悉的一个人,泥匠只是他的掩盖。
二十多年前,他在津门捏泥人,但他的谈吐和见解却让年轻时候的霍白大为惊奇,两人一见如故,成了朋友。可惜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长时候,有一天,养父接到了一个所谓老家人的通知,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津门。那一面,也是他和霍白的永别。
直到几年后,霍白收到了不具名的信,才知道了一点真相。
他最好的朋友,压根就不是什么泥人匠,而是世间最特殊的那种存在,术士。我的养父会的是地术,观测土壤地气,削减世人不知的邪戾。他的同行也多是如此,有人会养蛊,有人会移棺。他当年离开,就是一场骗局。
有人骗他们湘西的一座大墓邪气沛然,有僵尸厉鬼出没,没人知道,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尸鬼,却有恐怖的多的太岁。这传说之物,让人长生,也是最甘美的毒药。墓穴中的野兽草木都癫狂无比,难以杀死。这群术士几乎死伤殆尽。在血与火中,大墓崩塌,唯有我的养父逃了出来,身心俱疲,心灰意冷。
更令他痛苦的是,布局人就是他们的某位同伴。
9,
寥寥数语中,往事的苍凉和残酷已扑面而来,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是什么样的创伤,会让一个人萎靡不振,消沉逃避?又是什么样的负担,会让养父老得那么快?
我想,只有极端的恐惧和痛苦。那些血淋淋的过去,是养父终生都不想打开的锁,伤他最深。
‘‘那些人都死了吗?’’我颤抖着手指,婆娑着这些保存的很好的黑白照片,那些欢笑得意的面孔,早已变成了尘埃。
‘‘不错。蛊师,开棺的人,地师,都死了。你养父精通于地脉之术,才逃了出去,可也是满身是伤。他的恋人,他的同辈,都在一场战役中死去了。他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收养了你,,’’霍白叹了口气说道。
‘‘那当时他为何不把那株太岁毁掉?或者交给别人保管。’’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沧桑的面孔,将他与照片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对上号。
‘‘背叛,贪欲,他可能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圈子里的人了。没有想到,这株太岁还是和你牵连上了。’’霍白眉毛一挑说道。
‘‘我不知道这些,只是当时我快要饿死了,就鬼使神差的吃了它。’’我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已经没有颜面,不敢再想起养父的神情。他会不会骂我,唐九,一点也不用心。我让你看着这株太岁,你为什么不听劝。我多想让他给我一脚或者一顿臭骂,可永远没这可能了。
那个辫子姑娘的目光很冷,在盯着我,或许她已经不把我当做是了同类,我不敢看她的脸。
逝者已矣,而生还者还在巨大的阴影里前行。那个设局的人,太岁可怕的蛊惑作用,我从一个悬崖里,又掉到了另一个悬崖。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不走出维县,一辈子不知道这些事该多好。
‘‘别动。。。’’辫子姑娘忽然咬紧了薄薄的嘴唇,表情十分凝重。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风声,我嗅到一股带着血腥的味道。
‘‘是他,他发现了。’’辫子姑娘的脸色变得煞白,她一把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面前伸出了手指。
10,
空气里传来缥缈的声音,如怨如诉,仿佛就在耳边。这声音叫人烦躁不已,从心里有一股野火。
‘‘危险!’’辫子姑娘已在我和霍白大叔的面前,两张小小的黄纸符从她指尖飞起,又突兀的在半空中烧了起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
我听得耳边声音越发诡异,面前的景物都变得虚虚实实,颠倒混乱。
‘‘是什么东西?’’绿色的火焰从眼眸中升腾,我已控制不住自己愤怒的灵魂,双手甚至脸颊都出现细密的绿色波纹。我的意志顺着身体在空中蔓延,如同刀锋。
是个小小的木傀儡,慢慢的在空气中显现了出来,还在不停的打着旋。木傀儡血红色的眼睛,身上满是森乱的黑色木须,看起来分外的可憎。
‘‘孟神农,你终究来了!’’辫子姑娘咬紧了牙齿,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眸子盯着小小的木傀儡,
‘‘小丫头,你姓徐是不?你很好,竟然和我一起找到了破局的人。可是,你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推算术数的人是什么下场吗?我亲手斩下了他的脑袋。对了,那个倒霉的老鬼,就是你的家中长辈是不是。’’木傀儡吐出人的话语,可是他的嗓音如同毒蛇在沙地上划过,声音叫人生寒。
‘‘滚开!’’我在向木傀儡咆哮,他的身上,有同类的气息,血腥,暴戾,让我很不舒服。
狂乱的风随着我的拳头在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到我抓住了这个木傀儡,一拳拳将它打得粉碎。木傀儡的身体如同瓷器般破裂,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身形也越来越浅薄,直到变成了一团水滴模样的肉状物,没有触须,只有淡淡的文理,血红一片。这是一滴红色的血,却衍生奇怪的形状。
我将这团血肉一次次的撕裂,它又一次次的顽强重合,直到在我手心里的绿色火焰中最终消弭。
‘‘唐九,你的脸。’’霍大叔在我身后发出颤抖的声音,他已经有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却没有想到,变化会这么明显。留辫子的徐姑娘摇了摇头,却没有话可以说。
‘这有什么办法,泥人一旦捏好,就没有办法重来。’’我咧开嘴角一笑,身体还有虚弱疼痛的乏力感觉,脸色不似常人。那团邪恶的血肉,分明也是太岁的一种,它甚至想要吃下我,难怪我的身体会这么大动静。
‘‘真是糟糕,还是被他发现了。’’徐姑娘的眉梢挑起,又从自己口袋里挑出来几张黄色的符咒。
‘‘孟神农这个人果然厉害,论起来心机,术法都是当世一流。这个地方,咱们也不能待了,只能跑。’’
11,
‘‘徐玉,你没事吧?’’霍大叔扶起辫子姑娘,她的脸色很惨白。
‘‘强行推算,果然大耗元气。我没事,可咱们得赶紧走。木傀儡出现,说明他的本体也不远了。’’徐玉勉强的笑了笑。
‘‘他就是我们的敌人吗?那般可怕的力量与心机。’’我心头的怒火已消退,越发的感到恐惧。孟神农身体里面的太岁,似乎并不是整体,但他在运用上比我高太多太多。他背叛了自己,在邪的道路上已经无法回头。
‘‘孟神农以前是个药师,救死扶伤。直到有一天,他毒死了他的宗门,才获得了那株血太岁的残品。善恶神魔,便是一念之间的事了。’’ 徐玉的声音很温柔,也很残酷。
‘‘不,我不要、’’我想到木傀儡暗红色的眸子,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冷冷的盯着你。不知为何,我只要想到他的那副样子,便举得自己日后多半也是如此,脑中更是抽痛。
‘‘没事的,唐九。没事的。’’徐玉的声音像是美妙的音符,为我念起了静心咒,我才稍微好受一点。
‘‘别怕,你和他不一样。’’霍白也安慰道。
‘‘快,快,快,跟上。。’’整齐的脚步声慢慢的传来,但我的五感都在慢慢的提升。
‘‘督军有命令,抓住这几个人,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穿着土布黄色衣服的军人出现在街角的那头,伴随着枪响的声音。
‘‘从后门走,我在码头认识的有人。’’霍白将门掩住,带着我和徐玉朝后门走去。
‘‘怎么津门督军的人,都出来了。’’我小声问道。
‘‘这很正常,他这样的人,更懂得借力。一个人尝到了偷生的快乐,便会更加贪恋自己的生命。只可惜,督军不知道蛊惑他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霍白嗤之以鼻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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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梧桐树伫立的街头,我们三个人稍微伪装一下,便慌慌张张的从后门逃了出去。
我和霍白大叔带了个帽子,压低帽檐,还能看到不少张通缉我们的画像。
‘‘现在怎么办?’’码头边的一间秘密仓库,成了我们三个的逃难之所。津门督军虽然权柄很大,但也做不到一手遮天。这样的都市,总有隐秘的地下江湖。
‘‘等晚上吧。码头工人有偷偷入关的漕船,不仔细检查。我认识几个漕帮的伙计,混过去应该没多大事?’’霍白放下帽子,叹了口气。
‘‘但我们得快一点,术算之法,不可长久。’’徐玉的脸色尚有些发白,一双眸子倒很是有神。
‘‘一个人若是活了足够长的时间,他总能学得不少东西。他精通医术,术法,也不稀奇。’’霍白开口说道。
我点了点头。孟神农的能力自然是极强,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没有什么廉耻和节操。为了一株太岁,杀掉自己的师傅和同门。又为了自己的长生梦,又设局杀了一大批术士。
但我们就这样离开吗?就像丧家之犬,孟神农迟早会找上門来。
‘‘或者,我们不需要逃。他身上的那株太岁,只是残次品,所以他追寻我们时候,只是一颗木傀儡,调动的是督军的人。但我觉得,他的体力在慢慢恢复。我们现在不动手,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我的眉毛一挑,连我自己也被这个念头给吓疯了。去杀孟神农,就是现在。
我不想就这样沦亡下去,直到自己变成一堆鬼不鬼人不人的东西。或者,被人抓起来像是看家养的牲畜一样,一刀刀割肉。
13,
‘‘你疯了吗,唐九。你去找那个人?。。’’霍叔的脸色一下变白了,语无伦次。
‘‘你听我的,不要冒险。我们可以去找天师府的人,或者其他术士。’’他站在我面前,诚恳的说道。
‘‘不,我没有疯。这是一个机会,或许,也是我们仅有的。’’我静下心来说道,面前似乎又浮现出那张和善的面容。
孟神农残忍,狡猾,身上的气息叫人不寒而栗。可是他有着自己的缺陷。我能感觉到,他是不完整的。只有这个缘故,他才会隐匿多年。也只有这个缘故,他才会对太岁念念不忘。现在我们动手除去他的最好时机,如果等他真的苏醒,那将是十倍百倍的恐怖。
‘‘你猜的没错,他的那株太岁残体,带有很大的漏洞。一旦受伤,他都会汲取新的血食,修养生息。二十多年前,他受到的伤也尤其重,代价是术士界血流成河,整整二十年的精锐死于荒凉古墓。’’坐在角落里的徐玉缓缓出声说道,眼眸里波澜不起,在回忆某些往事。
‘‘可即便是如此,唐九,你和他比起来还是差太远。那株木傀儡,对付起来就如此吃力。你真的确定,你要回去找他吗?’’徐玉的画风又是一转,直直的看着我。血海,杀戮,诡异,她是担心我承受不住。
‘‘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我们还不如拼死一波。’’ 我看着徐玉,我想她多半是会帮我的。她年纪轻轻却敢和孟神农作对,是个有勇气的。论起来能力,她有家法渊源,年纪虽轻,但是卜算上的造诣却很深。
‘‘也罢,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从你选择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你把手指伸出来吧。’’
14,
风很冷,夜色凄凉。但不论怎样,也好过我在饥荒中挣扎的时候,苦难一点点磨灭人的尊严。
我走在前头,徐玉跟在我的后面。从外表看上去,我们也无非是荒凉年代的青年男女。但是,又没有那么亲密,看上去很奇怪。两个人挨得不远,可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已经明白,从我触碰到那颗太岁的时候,便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徐玉,她大概也是这样吧。一个有故事的人,并不总是好事。
‘‘你恨他吗?’’徐玉悄声问道,目光灼灼。
‘‘什么?’’我立在了原地,有些木楞。我不知道她在说谁,是我的养父,还是那个酿成大祸的孟神农。亦或者,是将我从迷雾中扒出来,给我讲述一切缘由的霍叔。
‘‘如果没人给你留下太岁这种东西,你未必会像现在这样活着,平平淡淡活着多好。’’她继续说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吃了它,是我自愿的。现在为它牺牲,也算自愿的。和饿死比起来,别的死法我觉得还算宽容。 ’’我叹了口气,看着夜空中不多的几颗星子。如果没有太岁引发的暗战,拥有一切的养父会遇见收留我吗?如果没有那株太岁,我们又该在哪里。
‘‘你想的倒是洒脱,世人皆知长生为妙,却不知付出多少代价。弃骨肉,焚金宝,一抔黄土。’’徐玉微微一笑,春风拂面。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却很少笑,冰山之后的花朵往往是更美的。
可惜,我们就该分别了,路已到尽头。朱宅高墙的督军府,就在我们的面前。
‘‘你小心些,我只是勉强遮蔽孟神农的术算,但很不稳定。这府里面都是巡逻的军士,小心为妙。’’徐玉悄悄的对我说道,她拉着我的手,像是黑夜中有两只蝙蝠在滑行。
‘‘万一事情不对头,就跑,别回头。’’
15,
我寻到了那间屋子,就在后园的池塘边。那股淡淡的味道,草木之气里混杂着血腥。
屋子里面很静谧,只有星星点点的烛光。我咬了咬牙,推门而入,里面的景象却让我讶异。
一张桌子,几个小菜,一瓶酒。碗筷都是齐备的,整齐的摆放着,可惜只有一人在自斟自饮。
‘‘你来了?’’孟神农自顾自的给自己添酒,竟没有抬头看我的意思。我看清了他的形象,清瘦疏朗,似乎是不染尘俗的名士。只可惜,藏在面孔下的心脏却是黑浊的。
‘‘不错,我来了。即使我不来,你也要找到我的,是吗?’’我说道。
‘‘是啊,倒是和那个人一般的脾气。它在你的身上,只会害你半生,倒不如成全我。’’孟神农放下酒杯,用纱巾擦了擦手。
我心中的怒意已经无法遏制,成全你,便是要坑害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伴吗?让他们死的死,疯的疯,在恐惧与失落中了此残生。
‘‘呵!’’淡绿色的火在燃烧,眸子里面是杀机,是恨意。
我挥动拳头,疯狂的冲了过来。那张桌子,只是在一刹之间,便崩坏了个稀巴烂。
16,
‘‘好啊,燃烧了多少年的血啊,今天正是个解决的好日子。’’孟神农的身体一颤,半透明的红色丝线在半空中乱舞,破碎的桌子在半空中化成尘泥。
那些红色的丝条,就源于他的双手。本该是细腻皮肤的地方,触目皆是红色的木须。我的身体向后一退,孟神农的身影伴随着风声的呼啸朝我袭来。小小的房间之内,一片狼藉。
‘‘你给我死吧!’’我已经快退后到门外,已不想再退。撕裂,吞噬,我只想要杀掉面前这人。不管什么恩恩怨怨,更多的是一种同类之间的排斥。他让我很不舒服,那种血液,贪婪和死亡的味道,在激发我的狂怒。
‘‘碰!’’两道身影在半空中相互撞击,毫无花哨可言,唯有最原始的兽性和残忍。我的手撕裂孟神农的皮肤,红色的血液潺潺而下,又变成凝固的半透明纹理,不似常人。
‘‘这世上唯一鲜活的太岁吗?杀了你,便只有我了。’’孟神农的笑容诡异,红色的锋锐利爪猛烈的刺向我的脖颈。
我身子一斜,才堪堪躲过,他的手敲击在了我的背上。根根手指像是伸长的藤蔓一般,要生生剥开我的脊柱,一条条带刺的荆棘在肉里穿刺。
‘‘啊!!’’疼痛让我苦不堪言,就如同一根根的刺在慢慢的滚动。可是这痛感,又让我癫狂兴奋。抹杀,撕裂面前的这个人,我就是胜利者。
绿色的火在汹汹燃起,我的头发,我的眼眸,甚至脸颊都变了性状,上面满是绿色的深纹。我没有退缩,反而是狂舞着向前。
你不是要把我的脊柱都抽出来吗?我便斩下你的手。我疯狂的撕扯着孟神农的手臂,忍受着灼心的痛苦。这世界仅有的两个邪,在不死不休。
‘‘碰!’’沉闷的撕裂声音在一次次响起,这间小小的屋子已经摇摇欲坠,青石地面上裂缝深沉。但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了。
17,
月光蒙蒙的洒在地面上,照在两个血迹斑斑的类人怪物身上。藤蔓,木须,半透明的涟漪。
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更感到棘手。孟神农就像是毒蛇,分外的难缠,只要一粘上他那半红色的触须,就好似要生生把血液抽干,那力量让人隐隐作呕。
我跌跌撞撞,又不能和他纠缠的太近。
幸好他是不稳固的,总有一丝缺憾,不然更糟。
‘‘轰!’’白色的身影又从屋上落下,面色苍白,是徐玉。她手中还持着一把青铜匕首,在月光下发着清幽的光。
‘‘原来是你这小丫头,难怪不声不响的到了我这边。只可惜,你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孟神农冷淡的看着徐玉。
‘‘你躲在古冢里那么多年,坑害术士无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徐玉手上的匕首寒光淋漓,飞步而来。
青铜匕首夹杂着簌簌风声,只看到她倔强的背影,我有些错愕。这丫头的刀势全无技巧,都是搏命之法。
‘‘危险。’’明锐的匕首寒光未到,孟神农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那条毒蛇又出现,张开它的毒牙。
青砖的围墙在塌裂,我站在徐玉面前,又被那带着血腥味道的红色木液狠狠甩开。
‘‘什么人!’’ ‘‘是谁!’’火把雄雄里,这府邸的主人终于到了。
五色旗下,一排兵士簇拥着一个披着黄色呢子将袍的人过来。士兵们大概是害怕了,哪怕他们只看到了我们三个人。
带血的身体,发红的眸子,扭曲的脸上还有木须,半透明的骨头和汁液。并不是人类,而像是莫名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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