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待熊孩子 熊孩子残忍对待我养的宠物怎么办?

阿叨的闺女鸡
作者:王勇英  
阿叨是家里几兄妹中最小的,又是唯一的女娃,所以深得奶奶的宠爱。奶奶从小就把她当宝贝一样带在身边。
跟在奶奶身边的还有一个小青脚鸡。
这只小青脚鸡是有来历的。当年奶奶嫁过来时,娘家给了一对青脚鸡做嫁妆。奶奶一直舍不得把那对陪嫁的鸡吃掉或卖掉,养了二十多年,它们自然老死之后,奶奶把它们埋在屎坑旁边的空地里,顺便在上面种了一棵酸杨桃树。然后奶奶在老青脚鸡的孩子中又留了一对做鸡种。这对鸡又养了近二十年,后来被村里的一辆手扶拖拉机轧死了。它们走得太突然了,奶奶以为它们还能生好几年蛋,因此没留鸡种,不久前刚把一批养有一年两年的鸡全卖了。幸好窝里还有一个鸡蛋没有吃掉。奶奶把鸡蛋拿到被窝里捂着,孵出了一只小青脚鸡。小青脚鸡是她陪嫁的老青脚鸡的孙女,有一种娘家人的感情,所以奶奶对这只小青脚鸡疼爱有加。
奶奶说这只小青脚鸡是个闺女,就叫它闺女鸡。
闺女鸡的羽毛长得不是很好,稀稀拉拉的。尤其是冬天来时,冷风一吹,少少的鸡毛在风中吹得根根竖起,到处露出鸡肉皮。奶奶的针线活做得好,她用碎花布给阿叨做了一双布鞋,然后也缝了一件小衣服给闺女鸡过冬。闺女鸡是村里所有的鸡中唯一穿衣服的,看起来很怪,鸡们很不喜欢它,对它凶。
奶奶不太让闺女鸡单独出去玩,怕别的鸡啄它。可是闺女鸡毕竟是鸡不是人,虽然对奶奶和阿叨很亲,但它更喜欢和鸡们在一起玩,一有空就溜出去玩,结果每次都被鸡们驱逐。


这天,有点冷,奶奶和阿叨在火塘边烤火时打了一个瞌睡,闺女鸡就悄悄地离开奶奶的脚跟前,从门槛跳出去,拍抖着小翅膀快乐地沿着小巷子的青石板路往门楼外面奔去。门楼外面是一片泥空地,那里有几棵树,有时候人们会把牛暂时拴在这;还有杂草丛、水坑和柴垛,蚯蚓和小泥虫很多;人们在那里搭了几个竹竿架晾衣服和晒一些干菜叶;空地旁边有一个鱼塘、一条小溪和一个大大的打谷场。打谷场晒满了谷物。门楼外的那片地方是食物丰盛的地方,几乎全村的鸡都爱往那里跑。闺女鸡也知道那里有好吃的,玩伴也多。
闺女鸡刚走出门楼就被一只大母鸡盯上了。大母鸡飞奔过来照准闺女鸡的头顶用力一啄。闺女鸡原本以为母鸡是来和它玩的,正友好地迎上去呢,没想到突然挨这么一啄,惨叫着逃到另一边,结果又被别的鸡啄。闺女鸡被鸡群啄来啄去地驱逐着,只好逃到水塘边,还是被啄,于是又再次慌乱逃亡,慌不择路竟然往打谷场里奔逃。打谷场上满地是谷子和米。人们在边上坐着晒太阳,一边聊天一边看着不让鸡来啄吃。经验丰富的鸡不会在这个时候走进甚至走近打谷场,它们会等到太阳落山人们收完晒场的粮食之后扑进去拾吃落在地上的美食。现在这个时候过去就意味着危险,人们会拿着扫把或木棍朝任何靠近的鸡猛打。所以,当闺女鸡朝那里逃去时,附近的鸡都不再追赶,而是纷纷观望,以为它一定被打得很惨。结果却相反,人们看到闺女鸡的那件小衣服就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闺女鸡好像知道人家在笑它,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想逃走,但看到后面的鸡群,又不敢轻易离开这里,因为它已经察觉到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不过,闺女鸡也不敢走近这几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女丫,这个年龄的孩子特别野,喜欢搞点破坏。其中一个大个子男孩向闺女鸡招手,他是阿叨的二哥亚毛,闺女鸡认识他,知道是自己家的人,就朝他走了两步。亚毛走上来把闺女鸡抓住,举起来让大家观看他奶奶的杰作:小花衣服。大家笑哈哈地围上来,用手拉拉它的衣服,闺女鸡在无数双手中辗转。它害怕极了,用力挣扎,谁动它一下就发出尖厉的叫声。那帮人笑够了才把它扔到地上。闺女鸡立刻没命地逃走,从鸡群中经过时又遭到鸡们的狠啄。闺女鸡被啄得浑身伤痕,鸡毛脱落不少。

奶奶打了一个瞌睡醒来,发现闺女鸡不在身边,让阿叨去找。阿叨刚要出门就见到伤痕累累的闺女鸡回来了。闺女鸡跑到奶奶的面前,微弱的声音好像在向大人哭诉它在外面所受的委屈。奶奶疼爱地把闺女鸡抱在怀里,生气地问:“谁把你打成这样?是谁家的鸡啄你的?”
奶奶帮闺女鸡清理了伤口,抹上些自认为有药用的红花油,再换上一件新小花衣服之后就要闺女鸡带路,去找啄它的鸡算账:“它们怎么啄了你,我让你怎么啄它们。”
闺女鸡不敢出门,奶奶把它往外面一扔,骂了声:“怕什么?没用的东西。奶奶和阿叨跟着你呢,谁都别怕。”
阿叨赶着闺女鸡走在前头,奶奶扶了拐杖气势汹汹地在后面跟着。
出了门楼,奶奶让阿叨把闺女鸡赶到鸡群中去,盯好了,看哪个鸡啄它。阿叨就瞪大眼睛使劲看着。好多鸡见闺女鸡有阿叨跟着,都不敢去啄它。闺女鸡马上就忘记了刚才的痛,快乐地奔来跑去,加入追逐着玩跑的小鸡队伍中,然后又跑到几只正在刨土找蚯蚓吃的大鸡堆中,不小心撞了一只公鸡,于是公鸡大怒。这只公鸡可是全村最有威望的公鸡头呀,几乎半个村的母鸡都是它的老婆,连好多强壮的公鸡后生都怕它三分,远远见了它就低头停步或闪开呢,闺女鸡倒好,撞上去了。公鸡头高叫一声,一脚把闺女鸡踩在地上,朝它身上猛啄,顿时鸡毛乱飞。闺女鸡惨叫起来。阿叨正想去把公鸡头赶开,奶奶比他动作还快,冲上去挥起拐杖朝公鸡头身上一阵猛打。公鸡头的主人六婆正在门楼和别人说话,见奶奶把她的鸡打得这么重,跑过来抱住自己家的鸡跟奶奶吵架。两个老人为了鸡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六婆对自己家的鸡说:“下次你再见它,就用力啄,往它不长毛的肉块啄。”奶奶也对闺女鸡说,“它啄你也啄它,朝它的眼珠子啄。啄不过它你回来告诉我。”阿叨抱着闺女鸡站在他们中间,看看六婆又看看奶奶,谁都不敢帮,因为六婆是她亲六公的老婆,同族的。
六婆家的公鸡被阿叨的奶奶打掉了好多毛,有几处皮还被打伤了,再也没长出新毛,看上去很狼狈,六婆怕冷坏它,也缝了件灰布衣服给它穿上,于是昔日霸气十足的公鸡头威风坦荡无存,出门都是低着头像贼一样东躲西藏,村里公鸡头的位置被一只更身强力壮的公鸡夺去。
闺女鸡也不太敢单独出门,因为总有些鸡从某个角落冲出来啄它几下就逃走,让奶奶和阿叨抓不到。它成天跟在奶奶和阿叨身边。
闺女鸡渐渐地长大了。夏天到来时,奶奶把它的小衣服脱了下来,又动手给它缝一件来年冬天穿的小衣服。只是,衣服缝到一半时,奶奶就过世了。奶奶咽气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闺女鸡。在她的儿孙当中她最信任的只有阿叨,于是她紧紧抓住阿叨的手,把闺女鸡托付给她,不能让谁的鸡欺负也不能让谁把它卖了或吃了,让阿叨把闺女鸡养大,以后出嫁也把闺女鸡带着,算是奶奶给她的陪嫁妆。
奶奶入土后,她原来居住的那间小屋就做了叔叔的柴房。阿叨把闺女鸡带回家养着。因为阿叨从小跟奶奶和闺女鸡一起生活,和爸爸妈妈哥哥们有点陌生。奶奶走了,把闺女鸡留给她,在阿叨看来,闺女鸡就是她最亲近的亲人。但是在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看来,闺女鸡只是一只鸡而已,他们无法理解和体会到阿叨心中的那份感情,见她把闺女鸡当宝贝一样护着都骂她傻。
阿叨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她依然我行我素,到哪都把闺女鸡带着,甚至上学也把闺女鸡装进书包里带着去,老师很不高兴,向家长反映。阿叨的爸爸把她提起来打了一顿,完了,阿叨还是把闺女鸡带去上学。阿叨爸爸天天打,直到打烦了,也不管了,后来老师反映多了也懒得再反映了,随她。阿叨自己吃什么也给闺女鸡吃什么,甚至很稀罕的肉也给它吃一口,为此全家人都恨她和她的闺女鸡。她的三个哥哥有一次踢了闺女鸡一脚,阿叨就跟他们打了一架,还把二哥的耳朵咬出血了。爸爸妈妈暴跳如雷,为了一只鸡竟然咬伤哥哥,这还得了?家里人更恨这只穿衣服的鸡了,才不管它是不是奶奶留下来的呢,想杀了它吃肉啃骨。
一天,阿叨爸爸正坐在杨桃树下抽烟,闺女鸡以为从竹烟筒里吹出来的烟屎是什么好吃的东西,走过去啄啄,阿叨爸爸一脚把它挑到一边去:“滚。”阿叨爸爸在挑闺女鸡的时候脚感受到了它的重量,眯眼看看闺女鸡,感觉它应该有两斤多重了,于是打定主意,端午节杀了它过节。
闺女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上杀身之祸了,还友好地靠近阿叨爸爸想讨点好吃的呢。
端午节那天,阿叨一早起床就习惯找闺女鸡,可是屋前屋后走了一遍也不见闺女鸡的影子,最后在河边的苦李子树下发现一些鸡毛,很像闺女鸡的毛毛,当下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冲回家一看,鸡已经在锅里煮熟了,阿叨妈妈正要切肉呢。阿叨证实了这只鸡就是她的闺女鸡后,马上痛哭起来。她一口鸡肉都不吃,狠狠地盯着吃鸡肉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从心里仇恨他们。
阿叨把他们吐出来的鸡骨头收起来和闺女鸡的鸡毛、衣服一起拿到杨桃树下埋了,那里有闺女鸡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阿叨觉得很对不起奶奶,没有照顾好闺女鸡。也觉得很对不起闺女鸡,因为没有保护好它。


闺女鸡死了,阿叨少了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玩伴朋友,她更孤独了,话也更少了。她谁都不想理,一有空就到杨桃树下呆呆地坐着,默默地看着埋葬闺女鸡的坟堆,有时会假想它还活着,会不由自主地跟它说说话儿。
阿叨的爸爸妈妈每次看到阿叨到杨桃树下和土堆说话就来火,没少打骂,可阿叨就是不改。
现在,阿叨的妈妈拿着一把铲子从猪栏出来,用力把铲子往地上敲击了几下冲阿叨骂:“要死了?天天去跟那堆鸡骨说话。疯了还是傻了?”
阿叨抬头扫了妈妈一眼,没说话,又看着泥堆,口中喃喃自语。妈妈火了,冲上去一铲子把那小泥堆铲起来用力一甩甩到屎坑里去了,然后还想再把埋在地下的鸡骨、鸡毛和破衣服也铲出来扔进屎坑。阿叨一屁股坐在上面不让挖,无论妈妈怎么打骂她就是不起来,好几次被妈妈提起来扔到旁边她又坐回去堵着。
“真是疯了。”妈妈咒骂着又去干活了。
很快,阿叨又再次堆起了一个小坟堆。
她的语言越来越少。
家里人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有一天,老师上门家访,说阿叨的学习成绩很好,将来应该是个大学生的材料,只可惜是个哑巴,最好赶紧治疗,否则将来可能会影响升学。
老师所说的“哑巴”这两个字如雷般击来,阿叨的爸爸妈妈这才恍然惊觉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意过这个沉默的女儿了。
爸爸妈妈带着她四处求医,几年下来钱花了不少却不见效果。医生说她的发声器官都正常,不说话可能缘于心理病因,建议他们带阿叨去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细细询问阿叨爸爸妈妈关于阿叨十几年来的生活琐事,最后确诊她是心理上受到伤害,自己放弃说话。而真正的病根就在那只被他们吃掉的闺女鸡上。闺女鸡在阿叨的情感世界里不只是一只鸡,而是一个非常好的玩伴,还有着对奶奶很深的感情和承诺。大人往往忽视小孩内心世界的情感,无意中把孩子最看中的东西毁掉,从而造成心理疾病。
阿叨的爸爸妈妈惊诧极了,没想到只是吃掉了一只鸡就让女儿变成了哑巴。
医生说,这种病无药可以根治,必需从心理上调理才有可能转好。她的病因鸡而发也可能会由鸡而愈。
阿叨的爸爸专门到阿叨奶奶的娘家捉了一只小青脚母鸡回来,给她穿上像当年闺女鸡穿的小褂,起名为闺女鸡,特地送给阿叨,让阿叨来照看。
阿叨听到闺女鸡清脆的叫声,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从此,阿叨和闺女鸡形影不离,她又有了一个新的玩伴朋友。
阿叨把闺女鸡带到树下的小坟堆边坐下来,给它讲她和另一只闺女鸡的故事:“闺女鸡,这泥土下面也有一只闺女鸡。它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
阿叨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安静地站在泥墙外面,默默地听阿叨说话,消失多年的声音终于重新听到了。他们泪流满面。   2/2   首页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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