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方式训练 哪些思维方式是你刻意训练过的?
在人生中的某一个时刻,有些人会有一个思想上的大转变,开始关心一些原本不会去想的问题。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变化,只不过不一定会让别人知道。有时是怕被嘲笑,有时是自然忽略了,有时则是觉得跟凡夫俗子没什么好说的。
我是在十几年前刚毕业的时候发生这样的转变的,因为失去人生目标所以天天看闲书,理科的书看不懂,小说看多了嫌腻,最后开始找那些能看懂又需要思考的书。顺着这个思路,我开始阅读哲学。当时正是BBS开始在校园流行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的缘故我成了红楼版的版主,顺带也认识了很多中文系、哲学系的同学,里面有好几位后来都成了学者或者科幻小说家。当时热衷BBS的大多是理工科学生,在网上讨论一切的,也大多是读理工的人文爱好者。可能是因为我也是理工背景的缘故,所以对话起来倒不会很困难。
那段时间里,看了各种各样的书,也和活跃在BBS的,读物理、生物、文学、数学、计算机、心理学等专业的同学交流,这样的讨论正好可以立基在当前已知的各种知识之上,继续向未知领域迈进,学会了不少哲学的思考方式。
哲学最大的特点在于其思考方法,而哲学思考方法最大的特点是“在一个没有确定性的系统中,寻找最大的可能性、最合理的答案或是最好的抉择。”大多数询问人生选择的问题,其实也都适用。
思考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所面临的大多数抉择并没有正确答案,都是在一个没有确定性的系统之中。无论是要选择大学专业、工作种类、爱情归宿,甚至犹豫要不要回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一个正确解答,也没有正确的决定。但由于我们不清楚如何在不确定的系统中寻找最佳抉择,因此,我们把所有问题都当作有正确答案在思考,误以为只要想得对,就一定有最好的结果。所以,一旦产生好结果,就以为是正确的抉择与正确的思考;万一不如人意,就以为全错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依据最好的思考,找到最佳抉择,不一定有完美的结局;借由不好的思考与抉择,也未必导致不好的后果。这是机率的问题。越能常常靠向最佳思考与抉择,成功的机会自然越高。当我们首先认清这种不确定性系统时,才有能力开始学习如何在这种知识基础上思考。
以“情归何处”来说,到底要不要跟某个追求者交往呢?这个提供选择的知识系统表面上看似简单,我们通常会把它当作一个有确定性的系统来看,因此认为:
这只是“要”或是“不要”的决定。如果决定交往,则会产生X结果,如果不交往,则会产生Y结果。如果X结果比Y结果好,决定交往就是正确抉择,反之则是错误抉择。
但是,这个思考方式却是设定在一个太过简化,而且与事实不合的基础上。这个问题里面还牵涉到的因素是,如何交往、交往后对方可能有哪些反应及改变、不交往的话还有哪些选项、双方感情种类如何、能持续多久、个人重视的与追求的生活方式是什么,以及未来想法是否会改变等等。这些复杂因素,都会让问题变成一个必须仰赖未来不确定因素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结果。也就是说,在抉择的当下,未来的好坏尚未被决定,在抉择过后的每一刻、每一个行为、言谈、书信往来、甚至(自己及对方)与其他人的关系变化等等都影响着结局的演变。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一刻找出一个确定性的解答。
但是,也不能因为没有正确抉择,我们就可以随便做一个选择。许多人认为,“反正还必须依赖未来的变化,那就随便做一个选择,听天由命吧!”这种观点也是错的。因为多数人不知道要如何在这种不确定系统中思考,所以干脆交给命运去安排。然而,这些所有的不确定因素仍旧有脉络可循。里面牵涉到的人性与关系变化虽然不会依据一定的定律在运作,但仍然有相当程度的可预测性。当我们尽可能找出各种影响因素,并且把握这些变动因子,我们就可能找出一个最佳策略、最佳抉择、最大的可能性以及最合理的解答。而这就是哲学思考最大的特点。
“谁把鱼吃了?”的推理
举一个有趣的例子来说:
古时候某个员外布置了一个大花园养了三种猫,分别是黑猫、黄猫以及白猫。这三种猫各自成立了属于自己的组织,并且互相对抗,形成猫花园的三国时代。白猫数量最多,总共有十只,黄猫三只,而黑猫只有两只。有一天,员外厨房里准备宴请皇上的大肥鱼在夜里不见了,隔天早上在猫花园的正中央发现鱼骨头。虽然事态严重,但没有任何猫指出罪犯,也没有任何猫承认犯行。请问,大肥鱼究竟是被哪一种猫偷的?
这个问题不同于大家习惯的逻辑推理游戏。逻辑推理游戏通常有正确答案,可以借由正确的思考找出正确的解答。也就是说,一般的逻辑推理游戏事实上是属于具有确定性系统中的问题,但这个问题显然属于没有确定性系统的问题。它无法借由现有资料找到正确答案,我们只能沿着合理性去推测,目标则在寻找最合理的解答。那么,我们看看该如何思考这类问题。
员外把家里所有会哲学思考的读书人找来,要他们判断究竟是哪一种猫犯下这个重罪。
首先发言的A说:“由于三种猫互相敌对,应该不会合作,进入厨房叼出大肥鱼而又不被发现其实很不容易,一定是通力合作完成的,而白猫数量最大,只有白猫群能完成这个工作,所以一定是白猫干的。”
哲学思考的方法之一,是从前人的推理中寻找疑点,再借由解决疑点的过程,发展新的理论。因此,B说:“由于案情发生在晚上,夜间白猫颜色太明显,如果是白猫通力合作偷的,那么一定会被人发现,所以,A的解答显然是不合理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黑猫,黑猫在夜间偷鱼比较不会被人发现,而且既然两只黑猫就足以对抗十只白猫,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这表示黑猫身手矫健,偷鱼应该不成问题。所以,应该是黑猫干的。”
B的理论显然比A更有说服力,这就让这个问题的最大可能性往前推进一大步。但是,C有不同的见解,他说:“我们可能都被误导了,以为鱼骨头落在猫花园就一定是猫偷的鱼,事实上,就算黑猫在夜间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却很难逃得过其他猫的夜视能力,如果真的是黑猫偷的,其他猫应该会发现,而且由于他们处在敌对状态,所以,一定会举发。因此,根本不是猫偷了鱼,而是某个人偷了鱼,却把鱼骨头丢到猫花园要嫁祸给猫。”
不断寻找更合理的解答
由A、B、C三个人的理论,我们可以发现,首先需要有人提出一个合理的解答,而后经过思考找出这个理论的缺点,再针对这个缺点提出更合理的理论,由此不断的演变,我们可以获得越来越合理的解答。直到无法再进一步突破时,这个问题的讨论就会暂时划下休止符,等待未来出现更多证据或更有突破性的思考时,才能有所进展。
例如,出现了新的证据。D发现三只黄猫其实不足以抵抗十只白猫与两只身手矫健的黑猫,之所以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是因为,黄猫很聪明,他们有时联合白猫对抗黑猫,黑猫就会落下风。有时又与黑猫合作对抗白猫,白猫就会出现危机。所以,无论是黑猫或是白猫,都不敢得罪黄猫。因此,D认为,如果偷鱼的是黄猫,那就很合理的可以解释为什么没有猫出来指责罪犯。而且,D认为不会有人为了吃一只大肥鱼而干冒杀头的重罪,所以,D认为C也是错的,而真正的偷鱼贼是黄猫。
这个新证据加上一个好推理,让D占了上风,成了最高合理性的理论。如果没有其他新证据出现,也没人能想到更合理的理论,那么,这个争论就只能继续等下去,暂时由D提出的“黄猫论”站在合理性的顶端,但仍然不是一个确定性答案。或许,当有大哲学家出现时,便能找到更具有突破性的思维角度,重启新的战局。
如果我们对于思考这个“究竟谁偷了鱼”的问题兴趣不大,也不想追究,只想知道答案。那么,当我们读了这些理论之后,会有恍然若失的感觉,“究竟是谁偷了鱼啊?答案究竟是什么?”许多学会哲学思考方式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没有答案!感觉好像被骗了,搞了半天,完全没有收获。这就是前面我说的,想要直接从书中获取知识的人,不适合读哲学。
哲学思考的乐趣
但是,如果你对思考这类还没有确定性的问题感兴趣,想要做一个探索者,继续找找看是否有更合理的答案,甚至尝试从没有确定性的系统,转变成一个有确定性的系统,进而终结一个哲学问题。那么,你就会开始欣赏各种哲学理论,并且发现哲学思考的乐趣所在。
我想,通过这个例子,大家现在应该已经大略掌握了什么叫做有确定性的系统和没有确定性的系统的差别,也就把握了哲学思考最大的特点了。下面我们来看几个常见的终极问题。
人生有意义吗?
思考人生的意义,第一个会遇到的问题是,“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如果人生有意义,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然而,如果人生没有意义,我们就只好思考,“在没有特定意义的情况下,怎样的人生较好?”
讨论前,先分析问题
由于“人生意义”这个词汇有些模糊,因此,在讨论相关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做个初步的分析,让问题本身更清楚。
“分析问题本身”,这个工作往往是哲学里面最重要的步骤之一,因为若没有先把问题弄清楚,讨论起来往往会抓不到重点,而且常常会有鸡同鸭讲的现象,这会把问题越弄越大也越模糊。这样不但无助于解决问题,还往往把问题变得更复杂难解。而且有的时候,把问题分析清楚之后,原本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这是由于问题本身也可能制造出困惑的假象。这种现象称之为“消解”一个问题。
“解决一个问题”,是找出这个问题的解答。不管是正确的解答或是合理的解答皆可。但“消解一个问题”,针对的是根本没有解答的问题,不仅没有正确解答,连合理解答也不会有,因为问题本身就已经设下了错误的困局。这种问题只能靠分析去指出其错误之处,而把问题取消。
例如,古希腊时期诡辩学家芝诺主张“飞箭是不可能会动的。”他的理由是,“因为无论箭在哪一个空间点上都是静止的。既然在每一个点都静止,又怎么可能会动呢?”这里牵涉到的是两种看事物的方式,一种是把世界当作无数个点的(非连续)集合体,从这个角度来看,飞箭的确是不会动的;或者说,“动”根本就无法存在于这样的世界观。但从我们一般把世界当作一个空间连续体的想法来说,飞箭当然是会动的。当我们企图要从第一个世界观回答飞箭如何可能动的时候,这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在那样的思考角度下,“动”是不可能的。
只要我们指出了这样的思考困局,问题就算结束了。但我们并没有针对问题提出任何正确或合理的解答,而是把问题的困局点出来,让问题不再是一个问题。
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当我们问人生意义时,其实大多是在问“人生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并不是自己定下来的,而是与生俱来就被赋予的。所以,有些人主张:“人必须活出自己的意义”,或是“人生的意义必须自己去决定。”这些回答事实上都偏离了重点。因为,在我们追寻人生意义时,必须先假设有一个与生俱来就被赋予的目的,否则就没有什么好追寻的。只有当这种目的不存在时,我们才需要自己决定意义,以及活出属于自己的意义。那么,如果我们认为真有这种天生就被赋予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会去思考“这个目的为何?”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思考另一个问题:即使有目的,是不是每个人(或至少大多数人)都被赋予相同的人生目的呢?
或许每个人诞生在世界上都被赋予相同的目的,就像佛教所主张的:“为了修炼成佛”。那么,每个人都有着相同的终点,我们便可以依据自己的经验去建议别人该如何面对生命,我们也可以听从对生命很有领悟的大哲学家(或是宗教大师)的教诲,来实现自己的生命意义。但是,万一每个人被默认的目标不太一样,每个人有着不同的生命目的,那么,当我们依据个人心得来指导别人如何追寻生命时,就会变得很荒谬,而把大哲学家们的理论当作个人生活的范本也一样荒谬。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还是可以给人建议,也还是可以阅读其他哲学家的理论,但这些都只能作为参考。真正重要的,还是要自己去寻找。
但是,怎么去寻找呢?我们最常见到的建议是:“去聆听每个人自己内心的声音吧!”当人们这么主张时,表示这种被默认的目的会在我们心中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认真聆听内心深处,自然知道该怎么走。这是前人留下的知识。就像苏格拉底所说的,在他做任何重大决定时,如果是错误的决定,都会有一个声音去阻止他,他称其为“戴摩尼昂之声”。但似乎不是每个哲学家都有这样的神秘经历。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在个人心中发现这种属于个人生命道路的指引者,这自然最好。但如果模糊不清,或是难以辨识,也只好想想看是否有其他方法寻找属于个人的人生目的了。
只要时间许可,我们可以通过从前人留下的经验与理论中的一切可能方法,去寻找生命意义。这些方法大致上有三大类:思考、体悟,以及等待天启。通过思考,寻找最合理的解答;通过对内心的观察,寻求体悟;以及与造物主对话,等待时机成熟时,自然打开灵性的智慧之眼,让真理直接贯通我们的生命。在这些方法并行的情况下,无论我们的人生目的是否和别人相同,大致上就无所谓了,因为这是通过自己寻找。找到的如果和古人所说的一致,那很好。如果不尽相同,那表示或许不同人的人生意义不同。当然,无论是哪一个,我们还是必须不断的思考,“这是不是就是最终的解答?”
息息相关的问题
然而,我们还可以问另一个问题,“如果人来到世间真的被赋予一个目的,是不是一定要遵守呢?”就像苏格拉底可以听到一个声音指引他,那他可不可以不要理会?我们通常认为如果有这样的使命或是目的,那当然是要遵守咯,但仔细想想,为什么?我们之所以认为要遵守,那是因为,去完成这个目的对我们有最大的好处。例如,像佛教所说的“解脱”,甚至是“成佛”,或像是基督教所说的“成为基督徒而回到天堂乐园”。在这个思考架构下,我们默认有“死后生命”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们不仅仅是个工具,被利用来达成某些目的后就消失了,而是在此生结束后,我们尚有另一个阶段的生命,而达成此生目的对未来阶段生命是比较好的。基于这样的理由,我们最好能努力达成此生被默认的目的。
在这条思路上,人生意义的问题就会跟“是否有死后生命”的问题息息相关。而这种死后生命的存在是否可能?如果真有,究竟是哪一种类型的存在?目前是否有证据可以证明或支持这种主张?当我们开始深入思考一个问题时,会发现有些相关问题会被牵扯进来。一步一步,我们将会看到整个哲学思想都环环相扣著,当我们能够深入到某个地点,并且连结所有哲学系统时,整个思想的圆融度就会大增,我们就更能评估任何一个处在没有确定性系统的想法,其可信度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然而,人生会不会毫无意义与目的呢?会不会没有任何预定的目标与方向?人类生命的出现会不会只是一种生物性的偶然,死后就完全消失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把这一生都花在修行上吗?理论上我们不能排除生命没有特定意义的可能性,而且这或许更符合当今科学的生命观点。如果真是如此,我们该如何过生活呢?先让我们从这种被称之为“虚无主义”的主张,开始我们的人生哲学思考之旅。
帕斯卡的赌博论证
在哲学史上,针对神存在问题,曾出现过一个非常有趣的论证,由十七世纪的哲学家帕斯卡所提出。这个论证其实不是用来提高或是降低神是否存在的合理性,而是提出一个选择上的考虑,我们究竟应该要相信神存在,还是相信神不存在呢?他认为,如果这是一场赌注的话,应该赌神存在这边,这个论证就称之为“赌博论证”。论证如下:
赌神存在有可能赢,但不可能输。
赌神不存在有可能输,但不可能赢。
赌注当然要选择赢面高的。
所以,我们应该赌神存在。
赌注的四种可能性
为什么帕斯卡认为赌神存在有可能赢,但不可能输;而赌神不存在有可能输,却不可能赢呢?
这个赌注总共有四种可能性,第一个可能性是实际上神存在,而且我们赌神存在。那么,我们便会信仰神,走上神许下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可能会赢得这个人生。因此,这个赌注结果是“赢了”。
第二个可能性是,赌神存在,但实际上神不存在。在这个状况下,巴斯卡认为,一个神不存在的世界其实是个没有人生意义的世界,不管我们怎么生活实际上都没差,所以,虽然我们的赌注并没有押对,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在这种情况下,结果是“没输”。
第三种可能性则是赌神不存在,但神是存在的。由于我们赌神不存在,因此不会走上神许下的道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将错失一个正确的人生方向,把很有价值的人生给输掉了。所以,这个赌注的结果是“输了”。
第四种可能性则是赌神不存在,而实际上神的确也不存在。这个赌注虽然押对了,但如前所述,一个神不存在的世界是没什么意义的,即使押对也无法赢得有价值的人生,所以,这个赌注结果是“没赢”。因此,帕斯卡认为,在这样的赌局中,理性思考的我们应选择相信神存在。
大赢与小输
或许有人会反驳说,“赌神存在但实际上神不存在时,会损失很多快乐的生活。因为,做一个信仰者必须牺牲一些乐趣。”如果要把这种损失算进来的话,因为赢得人生是大赢,而损失一些生活乐趣也只能算是小输而已。反过来说,输掉人生是大输,而赢得一些生活乐趣也只能算是小赢。那么,结论就可以改成:“赌神存在有可能大赢,但不可能大输;而赌神不存在有可能大输,却不可能大赢。”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还是应该赌神存在了。
然而,这个论证也还是有其他问题。它默认了我们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不相信神的存在,另一个则是相信基督教神的存在。这应该可以算是一种不当的二分。如果我们只有这两个选择,那么这个论证是很合理的。但如果我们相信的是不同的神,比如佛陀,这个论证就未必能成立了。因为,在基督教中,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没有通过我,没人能到父哪里去。”所以,如果不相信耶稣,那就无法到达天堂乐园。但是,如果是佛教的话,就算不信佛陀,只要修行得体,一样能证得菩提果位。
所以,这个论证在基督教社会文化里面,有着较高的说服力,但对于像是印度这种许多宗教都很热门的地方,其说服力就较低了。
前面讨论的这些论证是哲学史上关于神存在论证中较有价值探讨的,在吸收这些智慧精华之后,可以自行思考其他是否有更合理的理由,来让我们的理智选择相信或是不相信神的存在。
主张人生意义不是追求快乐的“经验机器论证”
在追寻人生意义方面,哲学目前虽然不能肯定告诉我们人生意义是什么,但是,在旁敲侧击的追寻中,还是有一些成果值得参考。首先,我们有很高的合理性可以主张,大家一般认为的“追求快乐”(无论是哪一种快乐),都不会是人生的意义。
现代哲学家诺齐克提出一个称之为经验机器的论证,主张“快乐不是人生的意义”。其实这个论证的结论应该是说,“任何经验都不是人生的目的”。但因为许多人把快乐当作人生应该追求的目标,而且由于无论是哪一种快乐,都算是一种经验,所以这个论证就变成是在反对将快乐当作人生意义了。
人生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论证也是思想实验的产物。首先,假设有一种可以提供给我们任何经验的机器,就称其为“经验机器”。由于我们的人生是由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外在感官与内在情绪经验所串联起来,所以这样的机器等于可以给我们完全不同的人生。而且,还可以输入自己希望得到的经验,更棒的是,可以设定不会在机器中感觉到这些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因此,我们可以过一个在感觉上和真实经验完全一样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充满自己期待的各种快乐。在这样的假设下,诺齐克问了一个问题:“有没有人希望进入机器后永远不要出来,未来就在机器中度过,享受完全的快乐人生?”
这应该是享乐主义的最高境界了吧!多数人不都是享乐主义吗?但奇怪的是,虽然听到的第一个念头大多是,“这真是太棒了!”只要再多考虑一下,除了那些不假思索的人以及(想放弃人生的)特例之外,多数人都不愿意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不是一直希望追求快乐吗?当完全的快乐即将获得的时候,为什么却拒绝了?
不愿意的理由很多,像是“割舍不下那些让你操心的人与事”、“责任未了”,或是“不愿过那种虚假的人生”等等。无论是什么理由,至少都可以说,“追求快乐”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满足内心的需求,在每个人内心深处,藏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完成。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生目的这一回事,而且人生目的就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引导着我们,那么只要到达那里,便可以获得完全的满足。在这样的假设下,我们虽然仍不确定那是什么,但至少可以知道,那并不是在追求任何快乐。快乐或许可以作为人生的指标,但其本身不会是个目的。
人生意义的知识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知识
第二个关于人生意义的线索是,如果人生有意义的话,这种人生意义的知识应该属于难以表达的知识型态。
二十世纪初期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也对人生问题有着很值得探讨的见解。他认为,如果有一天我们解决了所有科学问题,人生意义的问题仍旧会处在一个原封不动的状态。因为,他认为生命意义的问题无法被解决,而是需要被解消。也就是说,问题本身才是问题的关键。
为什么人生意义的问题没有解答?
不管生命意义问题是否有解答,或是必须被消解,都可以是一种生命的答案。我们也可以把这种“消解生命意义问题”的思考能力或相关体会当作一种知识,而且把这种知识看成生命意义问题的解答。我们可以说,如果人生意义问题有解答的话,这种解答的知识应该属于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的东西。否则,照理说,历史上应该已经有许多人找到了生命意义的解答(或已经解消生命意义问题),而且也真的很多人这么宣称,然而他们大多无法清楚告诉我们那是什么,说法都不太相同。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的解读是,回答人生意义问题的知识属于非语言范围内的知识。
维特根斯坦的这个推理,可以用如下的说明来表达会更清楚:
假设人生意义的问题(无论应该要被解决或是消解)有解答的话,但我们无法透过阅读古人典籍而知道这个解答,那么有几种可能性:
人无法发现人生的意义。
人有能力发现人生意义,但从没有人找到过。
有人知道人生意义,但不愿意写下来。
有人知道人生意义,而且也写下来了,但是我们无法借由写下来的文字了解(或消解)人生意义,因为其知识形态属于非语言表达范围。
在这四种可能性中,维特根斯坦认为第四种的合理性最高。不过,他认为这种非语言的知识实际上并不是真正解答人生意义的问题,而是去解消这个问题。让问题不再是一个问题。而当这个问题不再是一个问题的时候,也等于解决了我们心中的困惑。那么,这也算是一种人生的解答。
事实上,从我们当今对人性的判断来看,也应该是如此,至少第三种可能性非常的低。因为如果我们自己知道了人生意义,应该会很乐意跟别人分享。推己及人一下,别人应该也是如此。而第一点和第二点的假设比较缺乏意义,当我们假设人生有意义的情况下,又再假设没人知道人生意义,这是没有什么价值的思考。当我们假设人生有解答时,同时需要假设人有能力发现这个解答(不然就不能算是一个解答了)。既然可以发现,便可以合理相信古人曾经发现人生解答,或至少发现人生意义的问题可以被消解,而且他们也留下了语言文字来协助我们去探索,但像老子与释迦牟尼一样认为真理(或真道)是不可说的,强调这是非语言范围内的知识。这样的吻合也让我们认为,第四点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无法用语言表达时,要怎么做?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要想寻找人生的意义,我们就必须进入一个非语言的认知世界。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世界,因为自从学会语言之后,我们已经太习惯使用语言来认识世界与把握世界,如果不使用语言,我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也难以回头来认识内心世界的自己。事实上,我们对自己的认识经常被语言框住而产生扭曲,若不摆脱语言的束缚,难以找回真正的自我。
当人生意义的解答在非语言的认知世界时,这也表示我们几乎完全无法依赖他人寻找解答,因为我们是靠着语言在互相沟通,当解答不在语言的可描述范围时,别人就算知道答案,也对我们几乎没有帮助。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期待通过阅读经典来发现人生解答,自然也不用期待在演讲中可以听到。人生的学问需要通过一种实践的体会,产生一种非语言的领悟,要做到这点,我们必须先进入非语言的认知世界里。然而,西方哲学主要的工具是语言,当一个问题的解答超过语言的范围时,就像维特根斯坦所说:“对于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们就闭嘴吧!”于是,沟通的管道被关闭,人们自行进入那个属于灵性成长的世界里,在成长中发现真理。
了解人生意义需要实践
第三个线索,人生意义很可能必须通过某些实践与自我的蜕变去掌握,而不是纯粹经由推理来了解。我们来看看这些想法是怎么获得的。
前面谈到了非语言型的知识。这种知识不是西方哲学的长处,西方哲学主要诉诸语言的说明与逻辑论证的讨论,而东方哲学在针对非语言型的知识较为擅长。这里牵涉到一个很重要的知识型态,称之为“自我知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自我知识”通常在学界的使用上有两种意思,第一种是指“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知识”,第二种是指“关于自我的知识”。然而,这两种意义通常会指向相同的东西,就是“必须从自己内心去观察,属于那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知识”。这种知识只有自己才能确定,而且常常也跟自我相关,例如,“良知是什么?”能在心中清楚感觉到良知作用的人,可以通过内省发现良知的存在,及其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样的知识很难传达给不知良知为何物的人。不过,也有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确定的知识,也很难用语言表达,但跟自我比较无关,像是“红色和绿色的差别是什么?”当我们在谈自我知识时,比较着重在第一个意义。
东方哲学所强调的自我知识,不仅只有自己知道,而且还是必须通过某种实践后才能获得的知识,这种知识在获得之后,也难以用语言表达清楚。例如,通过某些对自我的观察,发现内心深处的“佛性”;或是通过某些修炼,体悟了何谓“真道”。这类知识都属于无法借由语言学习的。对于知道的人来说,互相可以沟通,但难以确定所谈的是否完全是同一回事。对于不知道的,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东方哲学无论是儒道佛,都相当重视这类型的知识,并将这类知识作为整个理论的核心。所以,基本上,东方哲学是难以和实践脱钩的,纯粹的理论研究很可能会偏离其核心。这与大部分的西方哲学可以用语言来讨论有很大的不同。
兼具思考者与实践者
在东方哲学里,人生意义问题的答案就在这种自我知识之中。因此,从东方哲学的观点,在追求人生意义的目标下,我们不仅要成为一个思考者,还必须成为一个实践者,否则,当我们无法掌握必要的核心知识,任何思考与推理都是惘然的。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脩道之谓教。”如果把古人说的“天命”当作是人生的意义,寻找人生的意义就是去探索我们最内在的本性。而跟随这些本性处事,就是我们该走的人生道路。不断反思是否做的正确,就是我们需要的教育。这里所需要掌握的内在本性,就是一种自我知识。
道家则主张“道可道,非常道。”认为“道”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我们只能从个人的心中去领悟它。这和禅宗所说的“悟道”或许是类似的意思。既然真道无法用语言表达,那么我们可以说,任何经典所记载的关于“道”的说法,从其字面意义来说,都是不正确的。
某种角度上说,我们无论是阅读经典著作,听从大师教诲,还是阅读前辈的指点,都应更重视个人内心的体会与把握,而不是专注于文字中的精确意义。通过哲学思维领悟人生的道路,似乎只能靠自己摸索,独自航行,朝向那神秘的彼岸。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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