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最后一个鬼差 以「一个阴间鬼差」的角度开脑洞可以写出怎样的故事?

《青无常:黄泉眼》完。

“你以后,要三天换一次皮囊,六天走一趟黄泉。”----青简。

1.

我是在午夜被她叫醒的。她轻点我的额头,我倏然间感到脑后一阵锐利的刺痛。这痛深刺入骨,难以借言语描述。

她说这是一点小伎俩,无论睡的多沉的人都是铁定要被痛醒的。

抬起头来,青简站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她翠色的衣摆荡在空气里面,荧着浅浅的绿芒。

“青简,你这样很吓人的,真的。我要是胆子小一点,绝对要…”

她打断我说:“该换身骨了。”

青简左手在空中轻点,一根幽幽的烛隐隐显在空中烧着。那烛火烧得只剩极短的残蜡,象征着我在这幅身体里面呆的最后时日。

我说:“明白。”

其实我已经察觉到身体上隐隐的不适感了,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昏暗,四肢的愈发的沉重和乏力,连青简的话声都听不大真切了。

该走了。

我问:“青简,我在他这里呆了多久了?”

她一边在我的身周点画着符咒,一边答说:“和上次差不多,短了半个时辰左右。”细密的雕纹在我的身周蔓延开,碧光如潮水阵阵涌上来。

她口中喃喃的念着什么,我听了这话十几次,却没有一次听得清楚,记得下来。

我感到一阵窒息的空虚和轻浮感,从刚刚沉重的躯壳里面脱身出来,化为淡淡的白烟,像是一气就要吹散在空气里。

我本该死了,现只是一具魂魄。

我看着躺在床上安眠的这幅身体,他的记忆抽丝剥茧般从我的脑海里一一剔除,我又渐渐忘去了属于他的诸事。

也是,这身骨的主人本就不是我,该还给他了。

她说:“走,去下一个。”

我问:“你找好了?”

她点点头说:“是个好住处。年三十,身强体健,喜早睡。”

我有点不大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她长袖一摆飘出屋子,我紧紧跟着,只听她低声问:“魂还安稳么?”

我说:“嗯,上一次走那趟黄泉之后,安稳了许多。现在呆在人世十日,也不会躁动了。”

她说:“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异样,就用我给你的玉环唤我过来。你这次已经呆了四天了,我怕途生变故。”

我说:“不必这么忧虑吧?近日情况不是已好转的多了…”

她颦着眉,终究是放心不下,她说:“我心里总不踏实,像是有恶事即临。这次我全程陪你,半步不离。”

青简是不说废话,不填累赘的。如果她如此忧虑,也一定有其道理,我自然无需过问。

屋外有大风呼啸而过,震得窗沿发颤。


2.

青简少言寡语,因为她是一位无常。

不是黑无常,不是白无常,而是青无常。

我于家中死去之后,黑白两色的气雾本已在空中盘画一个太极出来。我想大概是黑白无常要来索魂,但是那太极盘还未生成,就被一道青芒射穿,崩裂成两色细沙。

随后,出现在面前的不是黑白无常,不是人人想象中黑衣白袍的两位鬼差。

而是一袭青衣的女子。她透着淡淡的碧光,披着过肩的黑发,面容秀美又清冷。

见到她之前,我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青衣的渡魂者。即便有人这样说,我也是断然不敢确信的。

我战战兢兢地问:“你…也是无常么?”

她轻声说:“我是青无常,青简。”话音虽轻无情感,焦虑却写满脸上。

已死之人,本应了无牵挂。但她的不安满溢出来,顺势把我填满,让我迫切的想知道一切原委。

她说:“你的事,黑白无常已经管不到了。能管得,只有我们。”

我们?青无常又有多少?

阴间最后一个鬼差 以「一个阴间鬼差」的角度开脑洞可以写出怎样的故事?

我是万万回忆不起到底经历了多么奇诡的死法,跳出了黑白无常亘古的法理。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借势一路走下去。

我只得问:“我究竟怎么了?”

她说:“人死魂未断,天地否。你以后,要三天换一次皮囊,六天走一趟黄泉。”

言罢,她一指点在我胸口,我胸前泛起一片青光,微微发烫。我的魂像是被她牵着,从此游离四海。

在那次见面之后,我一直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包括为什么我的事不是黑白无常经管的,什么叫‘人死魂未断’,青无常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只是稍有提及此事,她便说:“冥规不许我答。”

既然不许答,我也就按下好奇不再问。她缘何伴在我左右,缘何又成为青无常,也都无从得知。大概只有关于我自己的事,她才能作答。

我问:“这次的住处,是做什么的?”

她说:“算命的。”

算命的?也不知道那位没准蹲在哪个天桥下面的算命先生能不能算清自己的命数,马上就要被我这个游魂附体了。

我的魂游历过司机,厨子,小贩,三日一更迭。我却不知,是不是青简有意为之,我所有的住处都是平民百姓,绝无声名显赫之人。

夜里的暴风更加粗烈,像汹涌的山洪把城席过,扫起所有的碎物尘土。

我们两个掠过城市的上空,划出一白一青两道浅淡的光弧。凡人若没有灵视是看不见的,他们看不到我,也看不到诸多无常。即便我们从他们的头顶掠过,至多也是颈后一阵凉意。她通常只是面无表情的飘行,偶尔会看着万家灯火出神。

夜里街上行人寥寥,我像是一阵微风传穿行而过。却在朦胧间看见,一个女孩在盯着我们两人看。

已经是凌晨了,怎么会有这般年岁的女孩孤一人在外面?

而且那绝对不是无意间的轻眺,而是刻意的凝望。那眼神看我们看到入迷,像是遇见了什么痴醉的美景。

只是我想到到人间本就有所谓灵视存在,也就并未留心。

青简一指点在我胸口说:“附体的符阵我画好了。”一道绿芒从我的胸前连向远处的一栋楼,身上的白烟在渐渐凝聚,顺着那道绿芒消弭。

我静静地感受着新的身骨,身体的充实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全身律动着的是有力的脉搏。

起身之后,发现身在一间简陋的居室。空气里弥漫着闭塞的陈气和墨水味道。

墙上用毛笔点画了一些符咒,青简说那些都是冥界的数字,并没看出其他的含义。

除了板凳,茶具,地上散落的纸卷之外,屋子再没有更多的物件了。与其说是局势,不如说是用一幅字画包裹的箱笼。

之前我附体的都是寻常可见的职业,第一次来到算命先生的家里,多少觉得有点诡异。尤其是墙上这些凌乱的冥文,让我更是忧心。

青简空中喃喃道:“引…泉眼…九…三生…,这不对…无常道怎么可能会…。”

沙砾在窗外打的噼啪作响,青简看了那些涂画许久说:“我现在也不知你这身骨的主人到底懂不懂冥文,因为其中八九都是散乱的数。而剩下的词句晦涩不通,支离破碎,更像是梦中呓语。”

我问:“现在怎么办?”

她说:“我要借你这身骨查看下。明天你照旧去街上算命,也许能把事情理清。”


3.

附体之后,记忆会缓缓的和我桥接到一起。

我会渐渐细碎的得知,这身体的全部过往。但是我离体之后,这些记忆又会无法遏制的流逝。就像是刚刚醒来时,所回味的残梦一样,明明就在脑海里,却只能看着光影渐行渐远。

其实我原本只想保证肉身不损坏,保证主人回魂之后不会发现自己磕了碰了缺胳膊少腿便是。

但毕竟他还是会依稀记得这三天发生的种种。为了报答他能让我暂住这三日,我也会按部就班的做他原本做的事情。

应读书便读书,应下厨便下厨,应打杂便打杂。

譬如现在,我要给人算命。

一个魂附到一个算命先生的身上,带着一位青色的无常,给别人算命。

我之前一直根深蒂固的认为算命都是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的活,没想到还有三十正当年的男人做这些行当。

记忆告诉我,这人算命也有些年月了,可竟然脑海里没有任何阴阳术数。依然也无从得知他平日里如何给旁人盘算命理。他家中的行头也实在是有些许简陋,除了一封纸卷,一张板凳,一个布包。就什么也不剩了。

我背着那老旧的帆布包,走在还未亮透的阴翳里,回到记忆中他一直蹲坐的那个路口,静静铺开涂满了鬼画符的纸卷。

大风把纸卷吹得如猎猎旗帜,我按了又起,只好用包压住。

我问:“青简,这画的什么?”

她垂下眼帘,只扫过那纸一眼。

“是冥文。”

我问:“什么意思?”

她答:“八个字,‘天高地阔,我辈逍遥’。”

我盯着纸卷思忖片刻,又翻过背面说:“背面这些呢?”

她答:“还是八字,‘好酒予我,生而行乐’。”

正面是意境开阔的句子,背面更带些不羁的气质。想必应该深有内涵吧。

我问:“这在冥界有什么深刻寓意么?”

她答:“没有。”

搞了半天,估计这人也不知道自己这破纸上到底写了些啥。其实我也发自肺腑的没听出来这十六个字跟算命到底有啥关系。我虽记不起,不过多少能猜到,他当时只是觉得这纸玄之又玄,多少有点门道,就拿来用了。

我问:“青简,你能看到别人的命数么?”

她迟疑片刻说:“如果你说的是死期的话,黑白无常是可以的。”

言下之意,大概是她是不可以的吧。青无常与普通的黑白无常到底有何不同,我到现在也未曾弄明白。

之前我曾执意问过青简,无常到底有多少。她很勉强地才告诉我说:“无常,有生魂叁万叁仟叁佰。”

三万多名?那岂不是有一万多对无常?而又没见过青简有自己对应的无常,还是说所有的青无常都是独来独往?

那时我说:“可我印象里,黑白二爷应该只有范无救谢必安才对。”

她答:“也只有他们能被人记住名讳。”

此后再问,绝口不提。

我收拢思绪说道:“凡人的命数可不单单是寿命啊,姻缘,机遇之类,全都是命数。说穿了,是人的整个未来。正因为人们看不见,才需要算命的。”

言罢,我才发现青简望着远处出神,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站在远远地路边。

她把两手背在后面,像是在踱步。大风鼓着她的衣裙,她像是浑然不觉。

这女孩…应该是昨日里我见过的那个。天还微凉,她站在那要干什么?她到底又是谁?

我附体之后,是她所不能见的。青简身为无常,也不是一般的灵视能窥探到的。如果是灵视的好奇,应该也讲不太通。

我说:“青简,那女孩,能看到你么?”

说完之后,右手上她送我的玉镯突然热的发烫,灼的我痛了一下。她食指轻点在玉镯上,那红炙的镯才渐渐安稳下来。

她说:“我心神不稳致此,见谅。”

青简说这话时焦心的面庞,像是又回到她第一次见我的模样。


4.

青简初见我的时候,所有的情感只维续短短的几瞬,就恢复到和现在一样的清冷。那时的她,是死活不肯让我叫她名字的。

她说:“你若唤我,便叫无常。”

青简原本不想旁人提及她的名字,她的名讳只能是无常。

我喊她“无常”喊了许久,直到我和她第一次走过黄泉路,忍不住喊一声“青简!”。

那次她没驳斥我,而是把手上的玉镯脱下来,戴到我右手上。

现在,这镯子还安静的套在我手腕。平日里若是情况有变,我就抚过镯子两圈,青简会从我身后伴着阵阵绿芒赶来,一边低声说:“我来了。”

而她今天就站在我身旁,一刻未曾远离,脸上的表情,正像初见我一样。

她的眼神始终不离远处那个女孩,愁容不改。只是女孩也未曾靠近,始终在附近徘徊。

我说:“青简,如果你放心不下,我们走远点就是了。”

她说:“这逃不开的。如果今天不早早解决,后患如影随形。”

后患?这女孩到底有多凶险?

一个上午我给三五人算了命。女孩始终在不远静静凝望。我本是放心不下的,但是想到青简就在我身旁,也就宽心下来。

算命这种事,我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听了所谓生辰八字,讲一通玄机妙理,凭着桥接的那点记忆应付了事。

我连个半吊子的算命先生都算不上,只是个住在这身体的临时工。人家问我什么,也只能见招拆招。反正既然是来算命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多少几件烦心事呢。

问我身体的,我说保长生。问我姻缘的,我说有桃花。问我事业的,我说龙腾起。问我子嗣的,我说题金榜。既然是临时算命,何不让大家都讨个开心。

有时说的兴起,一板一眼,头头是道,让我自己竟也忍不住相信。青简这时候,就会投过一道复杂的眼神,我便收敛几分。

我板着脸胡说八道,也算蒙混过关。

只是没想到这先生的生意竟然这么好,如果不是赶上大风沙,怕是客人更要多上几番。

那女孩站了许久,看了我算过许多人,终于才动身。她十一二岁的模样,穿着浅蓝的衣裙,梳着俏皮的马尾从路口走过来。步履轻盈,面带浅笑。

我心里在这个女孩身上一直有个结没有解开,凌乱如麻。如果女孩这样过来问我命数,倒让我舒心许多。

青简轻轻飘向我说:“这孩子,看得见我。”

她又接着说:“小心。”

我很少见到如斯谨慎的青简,差点紧张到结巴。我问:“小姑娘,来算什么啊?”

女孩别过头,撅着嘴说:“我才不是来找你的。”

那女孩指着一旁青简的位置说:“我能让这位姐姐给我算么?”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我地上那发慌的纸卷竟微微颤动,像是在俯首战栗。

这位女孩…竟然让一位无常替她算命?我看向青简,不知道这位无常听到此言会作何感想。

青简俯下身来,她的手顺过女孩的脸庞。虽然女孩有灵视,但是应该只能感觉脸颊上掠过丝丝微凉。


狂风透过青简,掠过女孩的脸颊。我连忙避下,险些被砂石眯眼。

女孩的表情十分复杂,也无从读出究竟流露出哪种情感。但我总归知道的是,这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能露出的微妙神情。

青简轻声问:“小姑娘,谁派你来的。”

那女孩抬起头,笑着说:“姐姐,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这才公平嘛”

青简说:“你问。”

女孩语速越来越缓,最后到一字一顿的问着:“你,想得到无常道么?”

无常道?昨夜里青简看了墙上字句,口中也念过这无常道。

青简听罢双眸轻闭,一指点在女孩的额头,厉声爆呵道:“醒!”

我从一旁看到,青光从女孩的额头像一柄极窄的断剑把她刺过,直贯后脑。光纹从青简手指处绽开,女孩的神色先是呆滞,然后倏然清澈起来,那种复杂的神色也转瞬间褪去。

原来这就是青简用来叫醒我的技法么?

我说:“青简,你刚刚是…”

她说:“是‘醒指’,一指醒世人。”

女孩一下子要瘫倒下去,我连忙去扶起,我说:“青简,这女孩不像是醒了,反倒像是要睡着了。”

青简说:“她应是中了某个道人的夜寐之术,已经伤了魂体。虽然我一指点醒了她,但是要想恢复清醒神智,还要许久。”

夜寐之术,听名字应该是某种道法里类似催眠术的东西。我管不了什么诡异的道人,也未曾想这个时代的道术,只扛起那女孩说:“先把她安顿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谈。”

她眉头微皱,眼神在女孩身上游离,点了点头说:“希望她有福报。”


5.

送女孩去医院的路上,青简一直欲言又止。

她问我:“凡间的医,能治好魂么。”

我答:“肯定是治不好的。不要说是治魂,就是肉身,也有许多难以根治的顽疾。”

她说:“这姑娘跟了你我一日,是我大意了。我本以为她只是资质不凡的灵视,没想到还另有原因。”

我又回想起那一幕战栗的纸卷,脑海的疑虑越积越深。

我问:“青简,为什么那女孩提到‘无常道’,你便知道她中了夜寐?‘无常道’到底是什么?”

她身上的青芒黯淡了下去,说:“不要问了。”

看着青简的神情,是真切的不想回答,我也不好再问。我背着那女孩走了一会,发现风沙实在太大。刮得我连前路都看不清楚。

这城里的风沙素来不少,我是知道的。但是达到这种寸步难行的地步,还是异常罕见的。我们只好靠在墙边稍事歇息。她看着风沙乱舞,手倏然轻点在我玉镯问:“记得你第一次走黄泉路么?”

青简的话把我脑海里尘封的记忆抽离出来,打成近在咫尺的光影。

我想起我们两人在一片荒原上飞了许久。那时的我魂形散碎,白色的气雾黯然。如果继续在凡间待下去,估计要神魂俱灭。她靠着一片云影飘行着,在云层下对着云尖轻触,碧光把阴霾刺穿,突现一片连绵的群峰。

青简曾说过,青无常没有权利直通鬼门。因此要去黄泉,只能不走寻常道。就如同偷渡一般,从凡间行到黄泉,再去冥界。路途凶险,危机四伏。

那次我们走进那群峰之中,来到一处断崖前。她站在我身前,听着断崖下群魂撕心裂肺的哭嚎,在万仞峭壁旁迟疑了片刻。

她说:“这下面,就是黄泉。”

我不知道无常会不会害怕,可能对他们来心里没有住下‘畏惧’的地方。但我拉住她,自己站到前面说:“别怕,我胆子这么小,都没怕。”

随后,我们从云际一跃而下。

现在,她把住这玉镯,又提起那日的事情。我心中惴惴不安,想是前路凶险。

青简环顾着四周席卷的黄沙,缓缓地住说

“这是有人要‘借黄泉’。”

青简指着我的胸口说:“你现在这身骨的主人,估计有些渊源。那张纸卷,怕也多少有些来头。”

我感到背上的女孩愈来愈沉重,有如铅块,青简说:“把那女孩放下吧。”

她说:“这女孩,比我想的更复杂。她现在是泉眼。”

“泉眼?”

青简说:“你这身骨的主人,大概拿了某个修炼冥界道术之人的书纸。”

乱沙狂舞。


我感觉到手中的纸卷发疯般的狂颤,像是要跳脱出来。女孩身周的砂石越来越细密,在她躺着的地上布成几道笔画。开始那字迹只是浅黄的淡影,随后砂石开始蹂躏和碾压所覆盖的沥青地面。

隆隆震响。

由沟壑写出的字像是烙在她背后的石土上,那是苍劲有力的,赫然一个大字。

“界”!

界字像是滴在宣纸上的墨点,飞速的扩散着。深邃的沟壑在地面蔓延,是城中一块炽痛的伤疤。

青简摇摇头说:“凡人贪嗔痴,若只是为了报盗物之仇,他却未曾想‘借黄泉’要把方圆百里的生灵都拖进去。”

沙土打在脸上火辣,青简是一介无常,不会被凡间之物所伤。但我现在还在肉身之中,被吹得要说不出话来,勉强吼出两句:“青简…还有没有办法跑开了。”

她双手在空中飞速点画,青光交织形成一道细丝把我和她的手腕系在一起。

她说:“借黄泉是在人间搭出一道黄泉路。泉眼已开,诸魂皆来。已经不可能逃出这个界了。只是泉眼开在城中,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亡魂。”

我已能隐约看到黄沙之上有白色的气雾飘行,那大概是城中百姓的魂体出窍,要被吸入泉眼之中。

界字之内,无一幸免。

我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被泉眼吸附,一遍艰难地问:“这种事情,黑白无常总会管的。冥界总不会放任万魂赴死对吧。”

她说:“也许。”

一阵血腥味从泉眼弥散出来,黄浊的气雾把我吞噬。


6.

我感觉自己在急速的坠下,昏黄侵染着我的双目。我勉强感到手腕传来微微的震动,是青简在牵那根细线。

上下都是一片无垠的昏黄,坠落似乎永不停息。我在空中止不住被狂风打的翻滚,青简却稳稳地浮在半空。

她说:“这唤作‘无底’,是黄泉的一处景致。那女孩身上的泉眼,就是通向这里的。在这里,要落上两个时辰才到得。”

这种接近癫狂的跌落感竟能称作景致,我也实在是无暇辩驳,因为要被迷雾呛得窒息。这黄雾问着有种刺鼻的腥气,有隐隐带着点锈味。

看着我在空中打滚,青简过来稳稳地扶住我。

“青简…你能碰到我?”

“当然。这是冥界,魂皆有形。反倒是你因为魂质特殊,竟可以带着肉身进来。”

我看着漫无边际的黄雾略有些焦躁,如果要继续落四个小时,估计定要憋死在这黄雾之中。她伸手捂住我的口鼻说:“煞气伤骨。肉身在冥界不要贸然吐纳,要先憋气几十息。”

白色光雾从头顶倾斜而下,应该是城中被黄泉眼引进来的魂魄。因为枉死,魂魄的哀嚎凄烈又刺耳。

我问:“黄泉眼怎么办?就这样放任它在人界屠戮?”

她说:“那泉眼本就不稳,至多维续半个时辰就要封死。我怕这泉眼吸进来的不仅是凡人之魂,还有恶鬼。吸了这冥界的煞气,更要凶悍几分。”

她言罢,我听到身后传来阵阵哔哔啵啵的爆响。

转头,身后是万骨成山,魑魅化海。

如果我是第一次来冥界,怕是要吓得肝胆俱裂。

隆隆响着的骨山发出指节的碎响,赤色的雾霭是动荡的气旋,墨色的魂体绕着山体盘回,唤出锐利的尖啸。


我说:“青简,你说的就是这东西吧。”

她答:“是。”

说这话的时候,玉镯红的发烫。

我又回想起我们第一次去黄泉的时候,青简黯淡的悬在河边。我背着她淌过猩红的忘川河,蛇蝎毒虫在我的双腿上盘错。那镯子散着赤光,活活烧净了脚下的河水。

这一次,又是在冥界,又是炽热的玉镯。

她说:“要把这东西拉回人界。要是它继续吸这煞气,便是范无救谢必安二人来了也奈何不了。”

她把手从我口鼻上松开说:“你不一样,你有肉身。肉身一时纳了五六息的煞气,气力要大上许多。你和我,应该能合力制住那骨山。”

魂如山洪一般从我身后擦过,像是悬在这昏黄之中一道灼目的流瀑。

万灵赴死。

她攥住我手上那玉镯问:“怕么?”

我说:“不怕。青简怕了?”

青简的衣摆一甩,碧光刺破浊雾,她摇摇头,看向我说。

“万鬼之下是魍魉,万鬼之上谓无常。”


7.

我和青简用手腕上的细线将骨山盘住,只是微微发力,便把它死死锢住。阴魂绕着骨山,拖着浓烈的黑色尾焰,在空中割裂出几道疮口。

青简一边向上飘行,一边喊道:“黄泉眼在移动,那姑娘竟然醒了。”

泉眼竟然可以移动?

青简话音刚落,骨山迸出数段细碎的骨节,我避之不及,被一块指骨正中额头。一时间没屏住气息,吸了几口煞气。

顿时眼前天旋地转,耳闻嗡嗡的仅是鬼魂嚎叫。即便镯子还在热着我的手腕,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暗了下去。

那感觉,就跟当初死去时一样。周遭的一切都在无可违逆的消弭退散,疼痛都成为了奢侈,只有无尽的疲倦,麻木和困顿。

我本来是已死之人,本来无可眷恋。

如果只有我孤身一人,我断然不会在这凡世多停留一秒。但是因为有青简,有一位无常比我自己还要在意和操心我自己的生死。能让我多少觉得,或者还算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青简曾问:“我听闻,凡间有‘朝朝暮暮苍生愿,年年岁岁求太平。’可到底什么是太平?”

我当时的回答是:“自己活着,而且自己在意的人也活着。就算太平。”

她说:“那只要有无常一天在,凡间就一天不太平。”

我当下被塞的说不出话,胸口被憋的发闷。

现在想想,青简说的不无道理。生死有常,而世事无常。人们所指望的天下太平,往往都是一厢情愿。真正的死,也绝非文人墨客描述的那么凄美和浪漫。无非就是跟着无常走,残灯冷酒,心甘情愿的进到下一个轮回。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一处陌生的街角。青简正准备一指点在我的脑门。我吓得在地上打滚说:“不要用这个点我了,真的太痛了。”

风沙已经平息了,城市里一片死寂。因为黄泉眼的效用,这座城俨然是一座死城。每一栋楼宇,现在在我的眼里都像是墓碑。

青简靠过来说:“有黑白在追回被泉眼吸走的魂,不必多心。”

我看青简身上的光芒略有黯淡,左袖的青衣更是撕裂的一道豁口,便问:“你没事吧。”

她冷冷地说:“我是无常,自然无事。”


我想以青简的脾气,是万万不会脸上流露一丝苦痛的吧。

我问:“那女孩怎么样了?”

她说:“应是无事。因为在城里还没发现女孩的踪影,不知道泉眼封闭之后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她指了指我说:“对你来说,算是福报。因为黄泉眼把你拖进冥界吸了几口煞气,接下来又有六七日不用走黄泉路了。”

我想了想,也是。本来我的魂在凡界不安稳,如此一来,倒是安顿了数分。我只是怕这一城枉死,未免代价太大。

青简飘到我身前说:“快些走吧。黑白们马上就要扫过这片。你我应该都不想见到他们。”

我有点好奇,便问:“为何不见黑白无常?青简你是怕他们,还是厌恶?”

她摇头说:“都不是。”

我站起身来,恰是微风拂过,青简左袖被撕坏的地方,露出黑色里衬。那上面纹着赫然的四字“天下太平。”

这四个字,我印象中还有一个人身上有着,是范无救那黑帽上面。

青简回过头,黄沙在她身后席卷而起。她轻声说:“走吧”


8.

青简让我离了这座城。因为黄泉眼,像是又要开了。

她说:“那女孩定会再来的,有人定是跟了这算命先生许久。你附体这先生之后,城里就泛了阵阵黄沙。那,已是泉眼准备之时。”

我说:“明白。”

这位算命先生,想是多少有点来头之人,值得动这么大阵势,闹这么大干戈,甚至不惜以万灵赴死。被我附体,不知是福是祸。只是一日后,我便要走这身骨上离开。不知到那时,没了青无常的护佑,能否像今天一样逢凶化吉。

青简曾说,青无常一次只顾一人。所以她定然是不会顾及这算命先生的死活的。如果不是我附体之后不能随意离魂,青简定然会把我的魂抽出,然后让这人自生自灭。人命在无常眼里,可能本来就是很轻贱的东西。

但我每次都想让人活下去,两个也好,一个也罢。我觉得除我以外的人,应该大多都是眷恋尘世的。

我问:“青简,你找好了下家住处了么?”

她答:“找好了,是极远的闭塞小镇中,一户农家。明日晚大概就要起身。”

我说:“这算命先生,接下来会怎样?”

她说:“那女孩有如一枚药引,只是棋子。这种泉眼,可能不止一个。如果黄泉眼接着来,会死。”

我用这个人将死之人的身体发出苦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靠在断壁旁说:“青简,我前世究竟是怎样的贵人,值得你只顾我一个。”

话音刚落,手腕的玉镯微微发烫。








完。


嗯。这是青无常主线故事的第一篇了。


青简故事的来龙去脉有很多坑…,可能需要很多的故事来让大家弄清楚……


(如果你能认出这篇文的前传就是被我坑掉的那篇青无常。


这个也许还是有第二篇的。(以及第三第四第五篇)





《青无常:长生乡》


“他们活的太久了,老的超过了身骨的极限。如果不是无常把他们忘了,就是他们杀了无常。”------青简



如果有人看的话…会更第二篇的吧……





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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